第19章 巴斯塔帝国
“你可真的、是个笨蛋呢！”面对着呆坐在马车一旁的璐西娅，我悻悻地说道。
战斗结束之后，我便沿着马车行走的痕迹追赶起两人。值得一提的是，到了后面的路途中，璐西娅将马车调转了方向，朝着某个森林深处行进。我追寻着时隐时现的车辙印，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发现了两人。再后来，我查看地图时才发现，璐西娅行进了半天，居然是在绕圈的情况下向着巴斯塔帝国内部前行。
“什么呀？为什么突然责备我！？”璐西娅一副不服气的姿态。
“我惊讶于你的前行路线，照这个样子走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进到巴斯塔帝国城市里了……”
“我、我又没有地图……”听到我的解释，璐西娅侧过脸，轻声嘀咕道。
“啊，不过无所谓了，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们明天就直接进到城市里吧！”我望着有些破损的马车，开始规划起需要置办的事物。“看起来，有很多东西需要处理了……”
不知何时，璐西娅轻轻地走到我的身旁。
“你身上的伤，真的不要紧嘛……”她关切地问道。
“该说你是体贴入微呢，还是多管闲事呢。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我说！你为什么老是这样令人生气呀！”
“璐西娅，这就是我的本性，认命吧。”
“哼。”璐西娅愤愤地哼了一声，随即从我的身边离去。
倒不是说我不习惯于接受他人的关心，只是璐西娅实在过于迟笨。
在我刚刚找到她们的时候，身上受到的重伤已经几乎痊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很多浮于表面的伤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辰泽、你……”看到归来的我，一瞬间她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话可说。
“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停在了这里？”我拖着身体走向呆坐在原地的她的位置。
一步、两步、三步……砰的一声，我瞬间倒在了原地。
“——辰泽！辰泽……辰……”意识缓缓消失，我在璐西娅逐渐变小的喊声中昏睡了过去。
或许是由于发现她们之后变得安心，疲惫感眨眼间覆盖了我的全身。再次醒来之时，我已经躺在了马车里。
“为什么你一直要勉强自己！？”璐西娅带着有些怨恨的语气对我喊道。
“勉强什么的……对我来说不存在的，我只是在践行自己的存在意义罢了！”我一边包扎还未愈合的伤口，一边轻声回道。
“你又在找借口！”璐西娅似乎变得更加生气了，“一直都是那样……”
“璐西娅，我的事情现在不是讨论的重点，”我走向一旁找寻地图，“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那么至少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再提，或许那时我可以讲给你听！”
“……”璐西娅轻咬下唇，看向我的眼神缓缓下移。
璐西娅对我的关心明显是有些多余了，我经常向她说明我身体受到过的“诅咒”，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总是表现得有些不太相信……
但，抛开诅咒不谈，璐西娅确实是一个喜欢关心他人且内心充满仁爱的精灵。对于那样单纯又朴实的女孩，在我察觉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伤害到她时，内心深处倏地冒出一股声音狠狠地谴责起自己。
“啊……”我无奈地叹口气，拿起地图向璐西娅的位置走去。她坐在马车外面的一处草坪上。
“那个……”我来到她的身旁坐下，正欲开口之时，她又将脸转向另一边。
璐西娅生气了，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真正的生气。
我在旁边望着她那小小的后背，紫色的长发散落一片。如同被烈日吸引的向阳花一般，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璐西娅。
“欸……”璐西娅受到惊吓般发出声音。
望着她落寞的身影，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小巧的脑袋。
“真的是抱歉，”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声音说道，“我习惯了独自一人，对于他人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关心也好、讨厌也罢、等等这些，我都太久没有遇到过了……”
听到我的致歉，璐西娅身体微微一抖。
“所以，我并不清楚该怎么与他人相处，很多时候我都会无意间伤害到他人，那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既是如此，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稍稍理解我一点，那样就足够了……”
璐西娅依旧背对着我，收回右手，我从原地站起，转身准备离去。就在我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间——
璐西娅，从身后抱住了我，她的双手交叉在我的腹部。令我尴尬的是，她双手环抱的位置正巧是今天被莉菲尔施以强力重击的部位；在璐西娅抱住我的一瞬间，我的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因为疼痛产生的一阵抽搐！
“诶，怎么了？”在疼痛渐散后，我才反应过来似的出声问道。
“我、我……”璐西娅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不想、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听到似曾相识的话语，我的心头忽而一颤！
那是多年以前，被我第一次挽救后，流着满面的泪水向我哭诉的女孩说过的话语。此刻，不知那位被我一直视为可爱妹妹的半精灵，现在又在过着怎样生活？她的一切都还好吗？
意识回到当下，璐西娅依旧用力抱着我，由于背对着她，我现在不知道她是何表情。我怎么就忘了呢，璐西娅是在孤独中长大的，她没有经历过什么太过伤痛的别离，所以在看到我浑身破烂的模样时，心生难受也是非常正常的。璐西娅接受不了任何亲人或是朋友的离去，而此刻，我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好友了。
想到这些，我的思绪也变得软和了下来。
“没事的。”我轻拍她的手背，说出最简单、最安心的回答
我慢慢拨开她的双手，然后转身面对她。月光洒在我的面庞，面前的璐西娅则映照着半片阴影，顺着左眼流下的泪痕还依稀可见。
“璐西娅，我是猎手，高级能力者、上位能力者，我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抹杀掉的！”我又一次抚摸起璐西娅的小脑袋，“所以，请你放宽心，我是绝对不可能隐瞒着你独自离去的！请对我多一些信任，好吗？”
她又一次冲进我的胸膛，将我紧紧抱住。
“发誓你没有说谎！”她似乎在用力勒紧我。
“又不是什么小孩子，我的口头承诺已经足够代表我的意志了。”
“不行！你必须要向我发誓。”
“欸，难道不是向某片天空或者某个星星发誓吗？”在我的固有印象中，这个世界的人们大多喜欢向自然事物起誓，自然即一切。
“那些我都不懂，但只要你向我发誓了，我就试着多相信你。”
“好好好。”
这个夜晚，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我向璐西娅做出了绝对的承诺。作为她的挚友，我绝不会让她再次孤独的一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绝不会一人赴死而让她失去亲友！
◎
“看起你心情似乎很好呀。”
璐西娅展露灿烂的笑容，那或许是迄今为止最让人舒心的。
“哼哼。”坐在驾驶位一旁的璐西娅炫耀似的摇着头。
“算了，比起你，我更担心艾莉卡。”又一次击退了来拯救她的骑士，不知道艾莉卡现在是不是非常痛恨我。
呆在马车内部的她，与我之间的交谈罕见到几乎没有。但值得庆幸的是，璐西娅的同行为她带来了伙伴，弥补了我跟她之间的无形隔阂。
什么时候才能原谅彼此呢？我对艾莉卡一直保持有这样的疑问。
“总会有办法的，对吧。”璐西娅一改往常劝说的方式，用一副第三者的态度向我柔和地说道。
我先是一愣，随即又以微笑回她。
是啊，或许在办法来临之前，我已经先完成了任务……不争的事实似乎即将实现……
花费了大约两天左右的时间，我们来到了距离“高墙”最近的都城。而根据巴斯塔帝国的历史来看，这个靠近东侧的巨大城市，是它的王城所在地！名为【翊旭拏城】的都市，代表着巴斯塔帝国的一切。
我所行进的方向恰巧为它的后城门所在地，高耸的城墙上方清晰地雕刻着城名。外表严肃的守卫以长列状的形式站在城门左右，对于巴斯塔帝国的入城要求我丝毫不知，只是硬着头皮想要进到城里去。
或许是由于位置偏僻的原因，在我前方排队的人员并不是很多，很快便轮到了我。
“为何而进城？车里有什么？”守卫非常冷漠。
“我是商人，来这里想补充一些物资，然后又会很快离开的。车里是我的货物。”
守卫揭开马车的遮掩，里面有一些武器、一个大箱子以及其他的一些杂物。
“车里的两个人与你是何关系？为何你的马车会如此破烂？”
“她们是我同行的伙伴，其中一位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的马车则是先前不小心掉到了暗坑里、再加上一路的颠簸，所以才变得这样破烂。希望能到都城里改善一下状况。”
多个守卫在我的马车周围检查了个遍，虽然他们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我，但依旧板着脸放我通行了！
翊旭拏城整体上呈现的是椭圆形的构造，环形的道路使我的行进方向很固定。在城市边缘绕行，我们最终选择了一处可以喂养马匹以及停放马车的旅馆。
“今天就先暂时停留在这里吧，明天开始再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在我的抉择下，我们决定在此处休整一晚，璐西娅与艾莉卡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或许我该庆幸的是，这里的旅馆居然有三人房……最开始的时候，不论我怎样劝说，璐西娅竟然一直坚持要跟我和艾莉卡居住在一间房屋！
“喂，你在想什么！？一男两女住一间房，你不觉得有些问题吗！？”我对璐西娅呵斥道。
“哈？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从最开始我就想和艾莉卡住在一起，你才是多余的那个。”
一丝心碎的声音从某处传来，璐西娅说的全是事实，一瞬间我竟无法反驳。
“我说过了，艾莉卡是我必须要保护的，你是能力者，单独住一间没问题的！”
“真是的，之前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条件所以才无法三人住在一间吗？”璐西娅有理有据的说道，“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我就应该和艾莉卡住在一起！至于你，需要保护的人再加我一个就行了呗。”
按照璐西娅的说法，她相当于和艾莉卡一样了，只要我把她们两人当成一个整体对待就行了。
“唉……”我长叹一口气，在万般无奈下接受了现状。
依据我们各自担任的角色分配了床位，不知为何，作为“保镖”的我被璐西娅强行安排到了靠近窗边的位置。实际上我不需要床位其实也是可以的，毕竟，随便的一张椅子都要比地下监牢的生活好上一倍！没有人能想到，两个月左右前，我还呆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监牢之中……
一切都像梦一样虚幻，但身体残余的疼痛却是无比的真实。
躺在久违的床铺上，我竟然变得难以入睡。寂静的四周，月光透过窗隙洒在铺满木板的地面上。我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完全沉静下来。月光渐渐消散，微弱的气息渐渐向我逼近。这种感觉使我又一次回想起莉菲尔，圣器使用者！
上次交手是我猎手生涯中第一次与圣器使用者战斗，若非精灵也是“新”的圣器使用者，我必将在那里丢掉半条命。圣器的力量绝非一般人可比拟，曾作为纳尔德至宝的圣器——【十字利剑】也被“赠予”了一位精灵……下次再遇到这种人物，或许逃走才是第一选择。跟未知的敌人战斗，犹如摸黑前行，或许仅下个瞬间，就会掉进恐怖的深渊……
我在内心祈祷，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那么糟糕。
思绪闪回，月色中的人影已经来到了我的床前。
“所以说，你在干嘛？”我依旧闭着双眼，通过辨别靠近的魔力气息，我很清楚面前的人影就是璐西娅。
“诶？！”她受到惊吓般轻声说道，“为、为什么？按理说你应该早就睡着了呀！”
“我说我感觉到了你的杀气，你信吗？”
“骗人！我才没有散发什么杀气呢！”
“嘘，小点声儿，别打扰到艾莉卡休息。”
“哼！艾莉卡、艾莉卡，你整天就知道艾莉卡！”璐西娅举起手中抱着的枕头，疯狂敲打我的脑袋。
“喂喂！璐西娅，你在干什么？”
我顺手夺过她手中的枕头，璐西娅则又握紧拳头捶我，虽然她并没有使用力量，但我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为什么……”璐西娅重复着同一句话。
某一个瞬间，我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阻止了她对我的持续“敲打”。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你中了精神系的魔法吗！？”
“才没有咧！唉……”璐西娅一副生闷气的姿态。
“那为什么来我这边，你的床位是在中间的吧？”
“我、我……我只是……”
“什么嘛，原来你是想睡在靠窗的位置呀！早说不就行了吗，还推诿给我，完全没必要嘛。”我从床上起来，将位置让给璐西娅，“给你吧，我去中间。”
在我转身欲离开的刹那，璐西娅扯住了我的衣襟。
“我、我只是想睡在你旁边……”她弱弱地开口说道。
“喂，你不是小孩了吧，怎么还需要——”
月光的方向缓缓移动，有那么一缕洁白的光洒在璐西娅的侧脸之上。她的表情充满了落寞。此时我才反应过来，璐西娅是长寿的精灵族，她现在的年龄在精灵族中还算是小女孩的阶段。从小就失去陪伴的她，对于身旁温暖的索求是远远高于他人的。或许这一瞬间的璐西娅，只是一个需要陪伴的小孩子。
“璐西娅，我需要再重申一次，你真的是个笨蛋呀。”我轻抚她的小脑袋，然后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作为你的挚友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厌倦。”
璐西娅抬头注视着我，紫色的瞳孔与深红色的瞳孔相对应，她又一次缓缓低头。随即贴近我身边，将脸埋入我的胸膛。我只是摊开双手，并没有选择将她拥抱。如果我落下双手，那一定是对璐西娅的不尊重。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绝对没有其他想法，我决不能破坏她的这份执念。
这一夜，我成为了璐西娅的陪伴者，直到她入睡之前，我都坐在一旁陪着她。就结果而言，我又是在椅子上度过了一整晚。
◎
次日，我开始执行自己的规划，在各种抉择之下将艾莉卡与璐西娅两人留在了旅店里。我独自出门，在附近寻找相关的店铺并购置必需物资。唯一令我感到困难的是，巴斯塔帝国的外围过于宽广，店铺之间的距离也令人感到绝望。有时我甚至需要花费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去更换店铺，然后购置相关物品！
沿着巴斯塔帝国的外围转圈，望着四周改变的景色，各种特殊的存在使我对这个未知的国家渐渐产生了兴趣。
来自北方冰原之国的冰晶昙花、西南沙漠巨域的尖刺植物……我甚至怀疑如果绕着巴斯塔帝国最外围转一圈，或许可以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神奇植物！帝国的这点特殊之处，深深地将我的思绪吸引。
为了使行动不产生缺漏，我特意准备了一份清单。走在环形的道路上，我将其拿在手中逐一确认。
“武器、食物、衣服、相关的地图……”我自言自语清点着，“还有一些药品等……哦，最后还差一样。”
反复确认之后，整个上午的行动就只剩下最后的一件物资还没定数。两个多月的旅行，马车与马匹都已经几乎到了极限，趁着此次机会，我准备将其整体全部更换掉！
一家店铺、两家店铺……三家、四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整个外围圈内居然连一家售卖马车与马匹的店铺都没有！巴斯塔帝国，真的令我感到惊讶，各种层面都是。
找寻未果之后，我随意停在了一处花圃旁呆坐。五彩缤纷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面前美丽的景色甚至使我在一瞬间忘记了此刻的季节。
远处有声音渐渐传来，我选择性将其忽视，直到一个声音落到我的近身。
“你待在这里干什么？”清脆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自面前传来。
拥有一头粉红色长发的少女蹲坐到我的身前，看向我的深红眼眸，出声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