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变故
当我再一次回到旅店时,已是接近拂晓时分。室外的天空渐渐泛白,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到我的身上。往往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发自心底地感觉——活着还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虽然有些对不住旅店老板,但我仍然对他帮忙处理尸体的行为表示了感谢。
“以后在这个村落里的人,都可以放宽心的生活了!”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前,我对旅店老板撂下这样一句话。
“为……为什么这么说!?”老板愣了一会儿后慌张的问道。
“这片村落还有周围附近的地方,已经不会再有盗贼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上楼,能感受到旅店老板正用着诧异的眼神盯着我,但我没有再做出其他的反应。
来到我与艾莉卡两人租住的房间门口,我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艾莉卡,醒着没?是我,辰泽,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我隐约听见一丝起床的声音,紧接着艾莉卡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中的脸庞看起来有些疲惫,淡淡的黑眼圈在艾莉卡白皙的皮肤上极其明显,我不禁怀疑她昨夜是否根本没睡。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艾莉卡有些困意的脸上眨眼间布满了惊恐与诧异!
“抱歉,回来的时间有些晚了,让你担心了。”我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半蹲下身子向她致以歉意。
“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吧,你没事吧?不,不管怎么说,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没事呀!”艾莉卡小手捏住我的衣襟,语气变得有些紧张。
“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在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我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在我察觉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不受使唤般摸起了艾莉卡的金色长发。
艾莉卡低下头,像是在对我表达一种埋怨,但此刻的我却根本无法理解。
“现在的话,就好好放松一下吧,我和你都需要休息了。”
我示意艾莉卡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休憩时光将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与打扰。她可以在这里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可以睡觉、可以玩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唯一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我锁上房门,绕过艾莉卡的位置来到床边。对抗着困意,我解下身上的长剑放到一边,再次回过身时,我已经失去了意识,就那样直接顺势趴在了床上!
这绝对是我离开地下监牢以来,睡的最为深沉的一次。由于从昨夜开始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今早凌晨,即便是我,也实在难以硬撑下去!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小空间里的缘故,我像是放下了一切戒备似的,连任何防御准备都没有。说句不太准确的实话,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我,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使我身首异处!
阳光从窗外照进房内,虽是秋末的季节,但是房间内却充满了温暖。我不知道时间,只是享受着那有些惬意的环境,沉稳的呼吸让我远离了所有的烦恼——此刻的我正在熟睡之中。
◎
在辰泽绕开艾莉卡走向床边时,艾莉卡有些烦恼,眼前的“敌人”甚至都没有过多的理会自己。他对她的关心似乎视若无睹,这令艾莉卡感到烦躁。沉睡的呼吸声霎那间从辰泽的位置传来,艾莉卡转身望着已经进入梦乡的辰泽,她愤愤地咬着牙,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出于对辰泽的担心以及自我保护的意识,艾莉卡强撑着没有入睡,几乎熬了一整夜;但到了凌晨时分,她终是没有熬过睡意的摧残!但按照时间来讲,在她睡着仅仅一个小时后,辰泽就敲响了房门。
真的是一位粗俗无礼、冷漠无情的男人!艾莉卡在内心这样咒骂到。
她别过身子,侧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前方的房门。扯了扯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艾莉卡也打算睡一觉。既然能够有自己的选择,那在目前的状态下,睡觉绝对是最好的选项。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房间内的挂钟告诉艾莉卡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环顾四周,在熟悉的房间内,一旁的辰泽似乎还在熟睡中。唯一有一丝变化的,就是辰泽的睡姿从最初的趴在床上变成了脸朝上平躺在床上。
艾莉卡看着辰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一番冷静后,她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被褥。期间,一阵清脆的落地声倏地响起。艾莉卡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不是别的,正是辰泽在昨夜离开前交给艾莉卡的短刀!
她没有机会使用,或者说她甚至都不敢使用。破旧的刀鞘下是被磨砺的异常锋利的刀刃。艾莉卡拔出短刀,刀刃摩擦空气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她的眼神在短刀与辰泽之间不断游离,心跳逐渐加速,额头冒出冷汗,艾莉卡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当她的视线开始长时间注视起短刀,刀身反着光映出她那有一丝憔悴的面容!
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艾莉卡的双手突然失力,短刀掉落到地上,发出一丝清脆的金属声。
艾莉卡瞬间回神,急忙看向辰泽,闭着眼睛的他呼吸依旧平稳,似是依旧还在熟睡之中。她擦了擦从脸颊上流下的汗滴,几组深呼吸后捡起短刀。
她再一次陷入犹豫中,有些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向着辰泽的位置。手中的短刀被紧紧的反握着,艾莉卡来到了辰泽的床边。
她一只手撑到床上,随即移动另一侧的一条腿,直到她整个人都跪坐在了辰泽的床上。她缓缓的蠕动着,每一下动作都极其小心。辰泽依旧在熟睡,而艾莉卡已经来到了他的上半身的侧边。她轻轻的将一只腿跨过辰泽的腹部,以状似骑马的姿态坐在辰泽的身上。
艾莉卡踌躇着,用两只手握住短刀的刀柄;她的手颤抖着,不,准确来说,是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就那样瞄着辰泽的脖颈……
艾莉卡做不到,她连最简单的往下刺这样一个动作都做不到……
明明面前的人是绑架自己的罪犯之一,可她却无法完全憎恨;
明明眼前的人是要将自己送往地狱的坏人,可她却对他怀有感激之情;
明明只要简单的刺下去,一切都将可能结束,可她却根本做不到……
这合理吗?一点都不!
然而,对于人类来说,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那样的不讲道理!不知从何时起,艾莉卡对面前的男人竟然开始抱起一丝希望;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与最初绑架她的人相比,面前的男子更加有人情味。
不知不觉间,艾莉卡在内心深处开始对辰泽产生了信任感——在最困难的情况下,辰泽会陪在她的身边;在最危险的情况下,辰泽会向她伸出援手;在最黑暗的情况下,辰泽一定会带她冲向有彩虹的地方……
艾莉卡很单纯,单纯到愿意相信面前的男人,单纯到像是一个孩童。但可惜,童话里的故事实际上并不美好……
“不刺下去吗?”
声音从下方传来,艾莉卡惶恐的抬起视线,身体下方的辰泽正静静的望着自己。她害怕到张大嘴巴,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度的紧张使她僵在了原地,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不……”声音挤着嗓子从艾莉卡的嘴中吐出。
“刺下去就能让一切结束吗?”辰泽的语气异常的平定。
艾莉卡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回复。
“我觉得那样做不是很妥当,”辰泽握住艾莉卡的短刀,将其移向自己的心脏位置,“这里,朝这里扎下去会更好。”
艾莉卡似乎被吓到了,扔掉短刀向身后倒去。她害怕的蜷缩起了身子,眼泪在眼眶中闪烁。
“知道吗?虽然心脏的位置没有脖子处那么纤细与柔弱,但是,刺向脖子不一定能够将其一击毙命,可心脏却可以!”辰泽褪去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他指着心脏,对艾莉卡说道,“你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杀过人,所以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会知道了。心脏是所有人的魔力存储地,是生命始动的源泉。一般情况下,被刺穿了心脏还能活下来的人是不存在的!”
艾莉卡捂住脸,不敢直视辰泽。
“你在害怕什么,没有胆量下手,还是被自己内心的善良阻止了?”辰泽又穿上了破损的上衣。“说到底,不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对你出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自从答应了保护艾莉卡那时起,辰泽就做好了自己被讨厌、被下杀手的觉悟。
“你尽管放心,无论你想杀我或是想做些其他的事情,我都不会阻止你,我只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护自己,绝不会对你出手!”辰泽一边沉稳地说道,一边用自己的双手握住艾莉卡的手臂。他用力拉开艾莉卡捂住脸颊的双手,瞪向那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双眸,“听着,艾莉卡·阿尔蒂利西亚,要动手的话,记得在第一时间动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但同时,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
约定这种东西,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种借口,辰泽用这个借口给艾莉卡自由,同时也给自己一种束缚。当他渐渐地接近事实,这种借口对他的束缚就会越来越淡薄,但无论如何,它都会像绳子一样缠绕在身上!只要辰泽没有那种意愿,约定就不会发生改变,他的行为也就仅仅是在执行雇佣的任务,艾莉卡的保护什么的,只不过是附带的。没人知道辰泽的内心有多么挣扎,或许连他本人都不太清楚。
艾莉卡最后又会选择怎么做,如果求救的声音不停歇,辰泽又是否能够对其做出回应,那些至今无人可知……
艾莉卡失败了,她所谓的“自救”彻底失败了!
说到底,她那时的做法能够令自己获救吗?或许正是因为艾莉卡清楚她自己的行为所带来的结果不过有任何改变,所以她才停手了,可惟一遗憾的,是辰泽根本不会理解她的想法;或者说辰泽根本都不会尝试着去理解!
与艾莉卡完全不同,辰泽由于各种生死经历,对于艾莉卡的行为不会有任何想法。弱小的人类,不,是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的女孩,尝试着想要自救,那没有一点儿错误;只不过她面前的人刚好是辰泽罢了,一个不算彻底的人类,一个有着各种奇特经历的、最后的赏金猎手。
艾莉卡的一切行为几乎都是无意义的,但她却没有放弃——哭喊、求救、甚至不惜拿起武器……
“这个,不适合你。”辰泽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短刀,“换句话说,应该是物归原主了,虽然它从一开始并不是我的。”
艾莉卡用模糊的泪眼注视着辰泽,她不知道辰泽说的话到底在向她表达些什么。但她却再也没有勇气继续直视下去,原以为辰泽对她有稍微打开那么一点点、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心扉。她觉得自己是成功的,至少努力的方向是没有错误的;但此刻,她却亲手将那一点点“成果”化为灰烬。
艾莉卡消沉了,从那一刻起、从这一刻起。
辰泽依旧像之前一样温和的对待艾莉卡,哪怕艾莉卡前一秒还手握短刀准备刺杀他。在艾莉卡抱头落泪的时候,辰泽只是告诉她不必在意,因为她是弱者,因为她伤害不了自己。
顺手扯过被褥,辰泽将其覆盖在艾莉卡的身上。虽然对方是小女孩,但他依然还是受不了有女性在他的面前落泪。真是个令人唾弃的男人!
艾莉卡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非常安分的在辰泽的床铺上睡着了。不用细想就知道,艾莉卡虽然名义上算是睡了一觉,但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各种复杂的心情瞬间堆积,外加昨天的彻夜未眠,在目前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睡着是很正常的。
在确认艾莉卡的状态稳定后,辰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独自思索起来。
由于安稳的休息,辰泽的精力也恢复了不少,现在的他得以能够用最冷静的大脑去思索昨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困惑。
◎
我开始深掘记忆深处的信息。
里维尔·布蕾特,这绝对是我第一次听见的姓名;但对于对方而言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要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那个叫做里维尔·布蕾特的精灵族女性?
迷恋?不,现在的我没有那种感情;惧怕?不,以我自傲的实力,对于她、我有着拼死一战的勇气;愤恨?不,不至于,我树敌无数,仅仅是被痛扁一顿而已,我的度量还没狭小到那个程度……
排除大多数情感因素,我就只剩下“好奇心”这一个选项了,我不禁慨叹。
准确来说,从女性精灵开口道出我的全名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被诧异的感觉狠狠包围了!
我,辰泽,全名辰泽·克里森,是我从降世起被赋予的第一个名称!但是,在数年之前,我因为一些痛苦的经历已经将姓氏舍弃了!在那之后,我甚至会时常使用假名,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现在的情况,对方不但知道我的名字,甚至连我最初的姓氏都知道!整个世界上,扳开手指去数,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只手的数量,而且在那群人之中,至少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越往深处思考,我越发觉得恐惧!年轻的精灵,不,说起来精灵族是比较特殊的长寿族,只看外表是根本无法确定具体年龄的。二十岁的外表下,完全有可能是已经生存了近百年时间的精灵!只是单纯的想到这一点,我已经变得浑身无力了。
和知晓我“底细”的、并且还是强大的精灵战斗,如果我有取胜的可能性的话,那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再一次想起昨夜的场景,我抱着头在椅子上独自颓伤起来。如果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再次遇到她,我又该如何去应对!?深深的叹口气后,我又变得烦躁起来。
抬起头望着桌子旁仅剩的最后一把长剑,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战斗的场景;精灵的武器将我的另一柄长剑砍得粉碎,光是武器的差距就已经不是能够轻易弥补的程度了!如若继续沿用同样的装备,在之后遇到危险时,也一定会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眼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获得一把强力的武器!
在当下的世界里,对于一个能力者而言,魔法、阶级、武器、知识等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此处,单论武器而言,有初出茅庐的铸造师打造的、有从上古年代留存下来的、甚至还有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特殊的武器!
对于精灵使用的武器我没有明确的感觉,但至少一定是一级武器中的精品,又或者是其他特殊般的存在!相较之下,我手中看似锋利的长剑与短刀,顶破天也不过处在二级武器范围内,差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事已至此,我只得狠心打破早已准备好的规划,将下一个目的地定为拥有售卖“一级武器”地方的城市!
在房间内翻找出地图,看着上面有些陌生的地名,我开始筹划起下一趟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