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愧是我的
“小姐还记得桂树哥哥吗?”桂枝声音嘶哑,像是深情的人在责问负心的情人。
顾晨星吓得立马挡在宋臻前头,生怕桂枝一个冲动上前来挠宋臻的脸。
在乡下,他看过太多男子打架,几乎所有人都是用指甲挠脸的打法。
在男色一事上,宋臻的表现可谓清心寡欲,因此顾晨星从未怀疑过她私底下会和哪个男子交往过密。就连他义弟顾晨曜那样的绝色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倾心一位身份低微的小厮。
桂枝没有在意顾晨星,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宋臻,像是一点都不想放过她任何的一个表情。
宋臻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
“记得。”桂枝看到宋臻开口,她的声音也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曾是我的贴身小厮。”
那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像是山间的清泉般沁人心脾,然而其中过分平和的语调,却让桂枝如坠冰窖。
他听见宋臻用那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的语气,继续说道:“三年前,父亲跟我说他年纪大了,找了府外的人家嫁了。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啊!”桂枝猛然抓起旁边那堆黄纸,奋力地砸向对面。
“啊!”他嘶吼着,使尽全身的力气呐喊、发泄,却怎么也无法将心中的不满尽数发泄出来。
宋臻拉着顾晨星往后退了两步,避免火苗的星子碰到他的衣摆。黄纸散落一地,火焰顺着它们燃成一片,最后在青石板上化成灰烬。
不一会儿,桂枝便哭得声音沙哑,眼泪鼻涕糊作一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宋臻见桂枝稍微冷静下来,想说些“人死不能复生”、“他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之类劝慰他的话。可换位思考,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她说什么,在对方听来都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又何必多费口舌,没得讨人嫌的。
她直接开门见山:“我宋府并非窝藏罪犯之地,府中不管谁犯了罪,都可以禀报大人,不管将其扭送官府还是用家规处置,都能让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桂枝,你为何要越过大人,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报复恶人?”
话中的大人,指的是宋知茹。
她这话并不是站在主人家的立场说的,而是从受害者的角度真心给出的建议。
宋知茹这官做的虽不是完全干净,但在整个凤阳朝之中,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好官。宋家出了马三这样的恶人,宋臻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不管于公于私,宋知茹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哈,哈哈哈。”桂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再次露出来。
他目露嘲讽,讥笑道:“桂枝当然知道大人是个好官,可好官讲究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能说她做了呢?”
“三年前,桂树哥哥何尝没有向老主君状告马三的恶行。可没有证据,反倒被谢氏那恶奴反咬哥哥一口,说哥哥是狐媚子,存心勾引马三,马三才被他蛊惑得做了错事。还说愿意将哥哥娶回去做侧夫郎,装模做样的请老主君成全。呸,还侧夫郎,又不是皇亲国戚,她有什么资格娶侧夫。”
“偏生老主君还信了他们爷孙两的鬼话,要将哥哥许给马三做正夫。哥哥不愿,他们爷孙就在府上散播哥哥的谣言。哥哥为了自证清白,当晚就跳湖自尽了。可即便这样,过后老主君却仍当作无事发生,过后还把那谢氏留在身边,而府上的人却说哥哥是因羞愤而死。”
“六小姐,桂树哥哥自证了清白,老主君却视而不见,全因一个‘没有证据’。请您告诉桂枝,没有证据,如何将恶人绳之以法?”
桂枝问一句,宋臻便觉得心脏疼一分。
她伸手抚上胸口心脏的地方,察觉到心底涌出的名为愤怒的情绪并不属于她的。
桂枝瞧见宋臻的动作,心中顿觉畅快。
他继续道:“既不能,桂枝便只能以身试险。马三贪财,我便诱之以利;马三好色,我便诱之以色。小姐和老主君不在乎我等奴仆的命,我便将小姐拉进这趟浑水,让你们不得不在乎。”
“可惜,还是被您察觉了。”
“六小姐,为何你现在能看出桂枝的拙劣伎俩,当年却看不出桂树哥哥的隐忍、老主君的隐瞒?”
他刚说完,宋臻就被骇得退后一步,额角的青筋突突突的跳动,脑海中嗡嗡作响,头疼得几乎要裂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她的身体,将撕扯成两半。
马三的爹是原主的奶夫郎,原主只比马三小上几个月,小时候还跟马三玩过几回。也就是说,马三强了桂树的时候才不过十四岁。宋父刚开始不相信马三会做这样的事还情有可原,但事后桂树自尽,轮不到宋父不信。
但他后来又是怎么做的,依旧重用谢氏,依旧把马三安排到大女儿身边。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白白消逝,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宋父是恶人吗?不,当然不是。
但在整件事里,本应该明辨是非的裁决之人,却做了犯罪者的帮凶。
这何其讽刺。
“不,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宋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低吼,看见自己的手伸向桂枝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你撒谎,你和你口中的桂树一样都在撒谎。父亲是对的,你们才是错的。谢叔说的对,像你们这样卑贱的男人,为了利益可以轻易出卖自己的身体。只要对方出的一点银子,你们就能张开双腿任人施为。”
她用另一只手掐上桂枝的脖颈,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如淬了毒一般,“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呵呵,清白,像你们这样的……”
宋臻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疼,身体一软,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闭上眼前她看见顾晨星俯身站在跟前,双手举着一个长柄木勺,眼神既惊恐又愤怒的模样。
干得漂亮!
不愧是我的反派小夫郎!
失去意识前,宋臻只来得及这般想。
……
“臻儿,臻儿。”迷迷糊糊中,宋臻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那声音太遥远,像是隔着层层迷雾,听不太真切。
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却一点都不想醒来。周围是白茫茫的迷雾,身体轻飘飘的,阳光从头顶倾斜下来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得像是回到妈妈的怀抱,整个人几乎都要和天地融为一体。
“喂,别睡了。”好像有什么烦人的东西踹了她一脚。
宋臻飘远了一些,不想被其他东西打扰。
“你是属猪的吗?都到梦里了,还能睡继续睡。”还是那扰人的声音。
“是啊,我就是属猪的。”宋臻听那东西喊的辛苦,勉为其难地回了一句。
“啊!”那东西好像被气炸了,尖叫着朝着她的耳边喊。
宋臻被那声音震得头昏脑胀,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跟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的高大女子。
她迟钝的脑袋转了转,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噢,是你啊。”宋臻道,“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