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临江仙
凄凄陌上花开早，暮栖晚盼君归。
风寒染尽草芳菲。有燕回矣，彿拭暗香枝。
人生海海山之粟，浮沉世事无常。
金安各自入苍黄。此生缘浅，休再忆娇娘。
——阮娘
巴地千里之外沅陵的一个小村庄。
这个地方因四面环水，所以这次水灾首当其冲，尸横遍地、饿殍遍野。
楚斌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山青水绿遗世而独立的地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归家，妻子阮娘都捧着一碗清水，笑靥如花守在家门前等待着他。母亲和善，妻子贤惠。生活本应恬静而美好。
洪水过境，天人永隔。阮娘和楚母在大水来的时候被冲散，而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游向楚母，把楚母救上岸交给村民，自己却又被一阵洪流卷走。
楚斌是三天后找到阮氏的，他沿江一直往下游寻找。这几天，他每看见江边被江水冲上岸边的女子，他都会过去瞧一下，每次因着不是熟悉的面容而失落，又因着不是而庆幸。找不到人，那说明他的妻子可能还活着!他一直坚信着。所以这次当母亲说他们再找不到人，今天就要跟着乡亲去巴郡逃难的时候，他同意了。虽然天大地大，但只要妻子还在，他相信终有相逢的一天。
他正准备带着母亲与乡亲会合的时候，瞟到了江边那一身熟悉的粗麻褐衣。瞬间鼻头一麻，眼睛变得血红。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女子身边蹲下，手拨开女人面颊的湿发。女子因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面颊肿胀、容颜惨白、双眸紧闭、睫毛上还沾染着沙石。楚斌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的阮娘，那个无数个夜里为他掌灯补衣。无数个黄昏等他回家用春风化雨的笑容，荡涤他满身疲惫的妻子。
他的阮娘
他的软娘是睡着了吧？不然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他。他找了她好久好久
月落日出
楚斌一直抱着阮娘的身体，似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这具早已凉透了的人儿。
楚母实在不忍。这几天儿子找寻阮娘没吃没喝，现在又失了魂一样抱着阮娘，似要随她而去一般。
“儿啊！阮娘已逝，让她入土为安吧!你这样阮娘走的也不安生啊!”楚母道。
阮娘的尸体泡了几天的水，俨然出现了尸斑，全身还散发着一股子味道。楚母并不是嫌弃儿媳，毕竟阮娘为了救她，人都没了。但是她年逾花甲看过的生离死别太多太多了儿子再这样下去不吃不喝他们一家三口都得交代在这里。
楚斌没有回楚母的话，只见他抱起阮娘就近找了片柔软的草地，把她轻轻的放下，好似怕把她弄疼了一般。
他徒手在地上挖着挖着。皮破了、肉烂了鲜血混着泥土黏在手上，竟分不清手上的是肉还是泥。他仍不觉疼痛继续挖。待坑挖好他把阮娘抱着放了进去。
他从怀里掏出阮娘曾经绣给他的绢帛，覆上阮娘的容颜。他的阮娘啊怕脏
他把阮娘埋葬好。拾起边上一块木头用手上一直没有停止流出的血写上‘亡妻 阮氏之墓’随即体力耗尽倒了下去。
楚斌是在野地醒的，当天楚斌晕了后，楚母沿江走了好久的路。终于看到了乡亲。她把人都求遍了，眼里的泪都哭干了。最后乡亲们发了善心，终归是不忍她一个垂垂老矣的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他们把楚斌抬回了大家伙聚集的地方。让村里的赤脚郎中采了点子药草。
楚斌睁开了双眼，看见同村的乡亲在附近烧着火堆。而六旬老母泪眼潸然的在喂他喝药。母亲额头带着伤，伤口还滴着血。满头华发，这个年迈的长者为了孩子付出了太多。楚斌发现母亲的眼睛似乎没有了焦距，但仍一手摸着他的脸盘，一手在喂他喝药。
楚斌把手往母亲的眼前晃了晃，母亲把他手拍了下去便道:“痴儿，为娘还没瞎呢!为娘老了，眼睛花了，实属常事。无需担心”
楚斌一声哭嚎，跪坐于地。头重磕而下:“母亲!孩儿不孝”
他已没有了阮娘不能再没有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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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巴清做噩梦了，三更一声尖叫，惊起院中飞鸟。
常安跑了进来坐在床边手扶着巴清手臂两侧轻摇:“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而巴清看着常安双目瞪圆，梦里那个着玄衣纁裳的男子与常安的面容渐渐融合。
梦里的那个男子声音似乎又在耳畔响起:“杀!”
就这一个字配合着眼前这副眉眼间相似的面孔。把巴清吓的失了魂，又啊的叫了一声，然后昏了过去。
姐姐的那个眼神是怕他
在梦里她怕他吗
这个意识让赵政心里很不舒服。
姐姐做了什么梦与自己有关吗
算了，还是等姐姐醒了后再问吧。
赵政去厨房烧了水，用布帛在她的脸颊擦拭。
床上的人似乎做着不好的梦，一夜不得安生。似大叫，似呜咽，似无助
赵政不敢离开，也不愿离开。在她的床榻前守了整整一夜
最后手撑着额头在巴清的床边睡了过去
临困了，还一直在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问清楚姐姐昨天晚上做了何种噩梦
为何睁眼看见他如此害怕。
谁知翌日一醒，巴清看见常安坐在她床榻边，单手撑头。她一动，常安就睁开了迷瞪的双眼，小手揉了揉眼角道:“姐姐，你醒了你还好吗？”
“你怎么在我房间我怎么了”床上的女人一脸的迷茫
得!姐姐她都不记得了
赵政无奈不过也欣喜
昨天姐姐的那个眼神，他再也不想看见了昨天他都以为她会离开他。或者她会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