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睡到半夜的时候,陆一满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趴在他身上的于怆浑身都烫的不像话,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他睁开眼睛,连忙打开床头灯,于怆紧皱着眉,脸上一片酡红,身上也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密的红疹。
“于怆,于怆?”
他挣脱开手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于怆难受地蜷缩起来,呼出的热气带着灼热的温度,胸口也因为加重的呼吸而剧烈起伏起来。
“陆一满……”于怆的眼睛半闭半睁,声音沙哑的不行。
“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他连忙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躺在床上的于怆开始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喉咙的红肿让他出现了窒息的现象,脸也憋的越来越红。
来不及了。
他用毯子将于怆一裹,抱着他匆忙出了门。
现在是半夜,路上没什么人,车辆也很少,他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看向前方的目光又深又沉。
应该是豆芽过敏。
以前于怆从来不吃,他只以为是他不喜欢,现在想来应该是小时候在于家就有意识地避开了这类食物。
裹在毯子里的于怆歪倒在副驾驶上,被安全带绑着也一度要往下倒,他的呼吸持续加重,眉头也痛苦地皱紧。
在如此难受的情况下,他张开嘴下意识的要叫陆一满的名字,却只能发出一些虚弱的气音,喉咙的红肿让他连发出声音都变得无比艰难。
陆一满双眸深沉,一路疾驰将车开往了医院。
正在值班的护士看着他抱着一个裹在毯子里的男人,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连忙向他赶了过来,医生护士也立马全都到位。
“你好,他因为豆芽过敏,现在正在发烧,有窒息现象,现在已经意识不清……”
陆一满一边推着病床,一边冷静的向医生讲述于怆的症状。
医生接收到信息,把于怆推进了急诊室之后,将他拦在了外面。
“好的,我们已经了解了,请家属在外面等候。”
急诊室上面的红灯亮起,陆一满的双眼阴沉似水,他打开一直关机的手机,上面立马跳出了许多的消息。
有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有彭喜喜,骆丁,还有彭多多,包括鲜少联系但会定期问候的宋女士等人……
都是一些无关的信息,他关闭手机,后背靠着墙站在急诊室外面。
突然,手机打来一通电话,他睁开眼睛,是彭多多。
手指停顿了一秒,他还是选择了接通。
——“喂,一满,你终于接电话了!”
手机那头传来彭多多欣喜若狂的声音。
——“一满,你没事吧,虽然骆丁说你一定不会有事,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是很担心,你现在在家吗……”
他面无表情,安静地听着,却没有回话。
——“你那边是什么动静?喂?一满?你在听吗?你怎么不
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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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
——“一满?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他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能张开嘴。
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彭多多担心的声音,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彭多多却在他刚开机就打来电话,想必对方一直都在试图联系他。
涌到喉咙口的话突然阵阵发涩,他张开嘴,说道,“我在医院。”
——“什么?你怎么到医院去了?我就不该相信骆丁,说什么你没事,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立刻去找你!”
话说着,那边已经传来彭多多急促的脚步声,隐隐还有被吵醒的彭夫人问他要去哪里。
彭多多匆忙回了一句,陆一满没有听清。
他只是看着前方洁白的墙,一颗心又轻又沉。
轻的是空虚的那部分,重的反而是被填满的那部分。
他始终没有挂断电话,那边的彭多多一直在说话,从拉开车门到将车开出车库,陆一满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我已经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了,刚刚骆丁问我要不要去喝酒,我发消息把他骂了一顿,现在他也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他也真是的……”
彭多多一边在抱怨,一边让他在医院等着他们。
可能上次“陆一满”摔下山坡独自住了一个月院的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彭多多是个非常好的朋友,他单纯,乐观,善良又富有同理心,几乎拥有很多人身上所没有的正向特质。
可“陆一满”和陆一满偏偏都是和他极为相反的人。
当时“陆一满”独自住了一个月的院,谁也没说,连彭多多也不知道。
或许,如果他尝试打开那么一点点心门的话,彭多多也会一边啰哩巴嗦的抱怨,一边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看他。
这样他也就不会感到身边的一切都无趣又空虚了。
陆一满有些出神的想了很多,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我没事,不是我住院,是于怆过敏了。”
听着他已经恢复如常的声音,彭多多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还从没有听陆一满用那样消沉的语气说话,吓得他以为对方怎么了。
——“我已经到医院了。”
彭多多留下一句话,两条腿已经踏进了医院大门。
陆一满放下手机,他已经听到了彭多多的声音。
侧头看过去,彭多多几个大步走到了他面前,展开手上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一边看着他,一边洋洋得意地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带了一件衣服。”
陆一满低头看着他,深邃的双眸让彭多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双手,默默环抱住自己,小声说:“我不喜欢男人。”
他笑出了声,将彭多多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看到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彭多
() 多一颗心也悄无声息地放下了。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不得体的陆一满,倒不是说他现在有多狼狈,而是平时的陆一满给人的感觉太完美了。
从他的一言一行,包括他每天整洁得体的着装,从来不会有一丝不妥当的地方。
但现在的陆一满散着长发,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散开,露出脖子和半截锁骨,衣摆也松松垮垮地垂在裤子外面。
而且,目测这件衬衫还是于怆的,因为陆一满本人没有这么板正的职业衬衫。
穿好彭多多带过来的外套,他单手系上了自己的领口,彭多多却无意中瞥到他手腕上的痕迹,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好在他还记着这里是医院,虽然勉强把声音憋回去了,却还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撩开他的衣袖说:“这是什么!”
老天爷,他这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因为陆一满的皮肤比常人还要白一个度,所以手腕上红紫色的淤痕就格外吓人。
“不小心被手铐弄上去的。”
陆一满云淡风轻地挣开彭多多的手,整理好袖口与衣摆,他又变成那个风度翩翩的陆一满。
彭多多:“……”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陆一满,喉结上下翻滚了很久,也无法找到一个能表达他情绪的词语。
最后,他颤抖着声音说:“你是自愿的吧。”
话刚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能不自愿吗!
两个人的奸情本来就是从绑架开始的,现在都正经结婚了,玩点新花样……又……又怎么了……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前方急诊室的门,有些艰难地问,“于怆……”
“过敏。”
哦对,过敏,电话里陆一满说过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长长地吐了口气。
还好,于怆是正常入院的。
不小心瞥到陆一满脖子上的吻痕,他又是心一梗,扭过头,选择眼不见为净。
“有糖吗?”
陆一满突然对他说了句话。
“啊……我找找……”
彭多多喜欢和姐姐们约会,但无论是性感御姐还是美艳少妇,大多都是和他姐认识的朋友。
所以总把他当个小弟弟,每次也都会用棒棒糖打发他,随手捞起一件衣服,可能里面就藏着一两个糖。
“有。”他从裤子里找出了一个水蜜桃味的棒棒糖。
陆一满剥开糖衣含进了嘴里,脸上的表情逐渐舒展。
彭多多知道他大概是烟瘾犯了。
“要我去帮你买包烟吗。”
“不用了。”陆一满含着糖,视线一直看向急诊室的方向,轻声说:“戒了。”
彭多多睁大了眼睛,烟这么好戒的吗。
他突然想起,刚刚拉住陆一满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手腕上有几个被烟头烫伤的疤。
这
个敏感的部位显然不太可能是别人对他造成的,而且在这之前,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陆一满手上有烟疤。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看向陆一满的脸,又默默地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请问患者家属是哪位?”
急诊室的灯熄灭,门打开的刹那,陆一满立马站直了身体。
“我。”
2
医生摘下口罩,抬眼看向他。
“是患者的兄弟吗。”
“不是,是丈夫。”
医生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和他交代起于怆的情况。
“病人送来的及时,目前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半夜会发高烧,家属要注意他的发烧状态,如果过于严重要联系我们,除此之外,他的喉咙肿了起来,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正常说话和吃东西……”
陆一满听的很认真,躺在病床上的于怆也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要被带去普通病房。
他的视线追着于怆,一边听医生说话。
“他身上的红疹会很痒,但注意不要让他挠,实在难受的时候,可以用毛巾轻轻的帮他擦拭,每天记得帮他擦药,稍微熬过这几天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医生。”
“还有……”医生话还没说完,却见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人也一起跟上了被推走的病床。
医生摇了摇头,“倒是着急。”
一边的彭多多适时的上前,笑眯眯地说:“医生,是要缴费吗,在哪缴费啊,可以升级到高级病房吗……”
他接过医生开的一系列单子,一边听着医生的交代,一边按照医生的话准备去开药。
果然,平常再冷静的陆一满碰上和于怆相关的事也会有不那么稳重的时候。
他低头往前,却刚好碰上赶过来的骆丁,对方倒是不如他赶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一脸的妆看起来刚从酒吧过来。
“怎么回事啊,你他妈突然骂了老子一顿就不回消息了。”
骆丁一边下意识地接过彭多多递过来的单子,一边不爽的抱怨了一句。
接过来之后,他又问,“这他妈什么东西。”
“缴费单。”
彭多多一股脑全塞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说:“去吧,去缴费吧。”
“你他妈……”
“在医院注意素质。”
骆丁看着他拍拍屁股就走的背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老实的去缴费了。
病房里,于怆戴着呼吸机,呼吸间粗重的气息和起伏的胸口能看出来他现在不太好受,眉也一直皱着。
陆一满帮他换上了病服,看着他身上迅速蔓延上来的红疹,眸色有些发沉。
在这件超出他掌控的事上,他觉得有些烦。
书里没有具体地写过于怆过敏的事,他也没有从生活中了解到。
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于怆,视线一寸
一寸地描摹过他的五官。
透过他的背影,此刻的他看起来极为深沉。
站在病房门口的彭多多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一满,他守在病床边,不说话,也不动,光晕下,他好像自动和所有人隔开了一个屏障。
彭多多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满,于怆没事吧。”他出声打断了莫名沉寂阴郁的氛围。
陆一满回过神,游离的心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没事。”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彭多多,心神微恍。
对方是个真实的人。
于怆也是真实的人。
彭多多看他眼神有些发散,皱着眉走到他身边,手搭上了他的肩。
“一满,如果你累的话就在旁边休息一会儿,我帮你在这里守着。”
陆一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头看向彭多多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不用,只是于怆第一次在我面前生病,我有些紧张。”
他笑了笑,继续看向病床上的于怆。
彭多多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只不过看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异样,一双眼睛又定定地放在于怆身上,他又不是一个完全不懂得知情识趣的人。
所以他很快说:“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有需要的时候再叫我。”
“好。”
彭多多走出病房,在他推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陆一满温柔的声音。
“多多,谢谢你。”
他动作一顿,摸了摸有些酥酥麻麻的耳朵,嘟囔着说:“说什么谢谢呢。”
门打开又合上,陆一满嘴角一扬,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手指摸上于怆的脸颊,高烧让他双颊泛红,指尖也能感觉到上面灼热的温度。
撩开于怆额前的发丝,他抚摸着他的眉眼,细细的感受着每一寸柔软的触感。
他是陆一满,也是“陆一满”。
轻轻地吻落在了于怆的额头,于怆眉心一动,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他双眼带着迷茫,呆呆地转动着瞳孔,好半晌才将视线聚焦到他的脸上。
呼吸面罩蒙上了一层雾气,透过他张开的嘴,陆一满知道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在。”
他握住了于怆从被子里探出的手,逐渐清醒过来的于怆在看到他之后,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委屈。
这让他的眼中充满了柔和的微光。
这是他的于怆。
会对他撒娇的于怆。
独属于他的于怆。
心里的郁气丝丝缕缕的散去,那种轻飘飘的虚妄感重新被拉回了地面。
“难受……”
于怆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身上重的没什么力气,便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勾住了他的指尖。
“嘘,别说话。”他低头亲了亲于怆的手指,又伸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于怆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他眨
了眨眼睛,片刻不离地看着陆一满。
于怆是个难过不会哭,开心不会笑,疼也不会说疼的人。
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透过他没有表情的脸与疏离冷漠的双眼,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可于怆是人,是人就会难过,会开心,也会疼。
他勾着陆一满的手指,很想让陆一满抱抱他。
身上很难过,心里也很难过。
可他无法开口说话,也没办法做出大的动作。
那双看向陆一满的眼睛又黑又亮,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怎么了?()”陆一满弯下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于怆摇了摇头,抬起下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轻轻地笑,亲了亲他的眼角,又亲了亲他的头发。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于怆乖乖地点头。
他现在因为高烧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也就无从得知为什么被他囚禁的陆一满能像个自由人一样将他带来医院。
但听到陆一满会陪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安。
看着面前注视着他的陆一满,于怆很想说点什么,或者让陆一满能对他说点什么。
于是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隔着呼吸面罩张开了嘴。
陆一满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声说:“觉得喉咙痛,对不对。”
于怆点了点头,又摸上自己的额头,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巴巴地看向他。
“我知道,因为发烧所以现在头很晕,觉得很难受,对吗。”
他点点头,又勾了勾陆一满的手指,奖励他说的对。
陆一满笑弯了眼睛,配合地问他说:“还有哪里难受啊。”
于怆又可怜兮兮地抬起自己的手,现在连手腕上都是红疹,他想抓,但陆一满抓着他不让他抓。
“我知道你觉得痒,但如果抓破了会留疤,还会感染,所以忍一忍,好吗。”
于怆乖乖点头。
几个动作下来之后他就累了,老老实实的不再动,只是一双眼睛没办法离开陆一满,必须要看着他。
陆一满也一直温柔地注视他,偶尔捏捏他的手指,或者抚摸他的头发,带给他一些安抚。
于怆的眼皮开始下沉,张张合合间,几个来回就撑不住了。
可在完全闭上的时候,他又会猛地一抖,连忙睁开眼睛,那双握着陆一满的手也用力收紧。
“别怕,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睡吧。”
柔和的声音伴着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耳畔。
于怆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即便他睡过去之后,那只勾着陆一满的手也一点都没松。
陆一满亲了亲他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指尖,再吻上他的无名指。
于怆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他抬起眼,坐
() 在椅子上,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他。
挤在门外的两个脑袋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骆丁不耐烦地推开彭多多,又被彭多多一屁股往旁边顶开。
“你烦不烦,你有偷窥的爱好吗。”
“你没看吗。”
“我他妈那是在关心病房里的情况。”
“我就不关心吗。”
“别挤了!”
“你小声一点,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偷窥吗。”
“艹,老子说了老子没在偷窥!”
“那你走开,别挤在门口。”
“钱都是老子交的,老子看看怎么了!”
……
于怆在几个小时之后果然又开始发起了高烧,人都烧迷糊了,一直张着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能知道的是他一直在叫陆一满的名字。
后来医生过来给他打了退烧针,他这才稍微镇定下来,却半梦半醒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迷茫的双眼左顾右盼,像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
陆一满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地亲吻着他的指尖,他才像找到感知力一样将视线看向陆一满。
看清的那刻,于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哭了。
他没有大哭,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一满,大颗大颗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落。
仿佛这么多年,他找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
陆一满看着他被泪水浸的湿润透亮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恍然间,一颗心从虚空掉下来,落了地,掉进了于怆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