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闹局
养居殿内。
穆清澜挥退周围侍奉着的宫人,尽量让自己维持原态,不要过于慌乱,免得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可当她看到穆清澜的身影时,还是止不住紧绷着身子,就连睫毛也在微微颤抖着,所做的一切伪装都尽数坍塌。
“兄长!”
她飞奔到穆清澜面前,眼底尽是焦急之色,丝毫没有顾及到礼法,直接扑到穆清澜怀里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哀戚又透露着期待,“阿锦呢?”
穆清澜扶着她,不敢看她抱有希望的双眸,声音有些发紧,“没找到阿锦。”
“没找到是什么意思?”穆清蕴双眸瞪大,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微微后退几步,眼下流有一行清泪,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这几天她的精神如同琴弦一般紧绷着,而如今穆清澜的话彻底斩断了她的念想,她心底最后一根琴弦,断了。
“这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能没找到呢?”穆清蕴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
她狠狠拂开穆清澜想要搀扶她的手,猛地看向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找到?”
“阿蕴。”穆清澜蹲下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阿蕴,别担心,阿锦她不会有事的。”
穆清蕴见他说得认真,鼻子发酸,眼中蓄满泪水,眼前的人影也显得有些涣散。
她撇过头轻轻“嗯”了一声,不再看他,头顶在他的胸前抽泣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掉,浸湿了穆清澜的衣裳。
“没事的,会没事的。”
穆清澜用手抚摸着她的发髻,轻声安慰,“傅霖他们也未找到阿锦,她必然是有事耽搁了才没回来,一定会没事的”
自从上次在城门口与宋时锦分别,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明明在第二天因琐事被傅霖绊住时,他就应该意识到阿锦是遇上了麻烦,结果他竟然认为、可笑的认为傅霖是真的冲着自己来的。
那支发烟筒点亮的时候,一阵红光划过天际,那般明亮耀眼,也是那时他才意识到是阿锦遇到了麻烦。可等他快马加鞭赶到,原地除了阿锦聚在在城外的精兵竟寻不见她的行踪。
当时地面一片狼藉,有在激烈打斗后树干上留下的划痕,有枯枝落叶、残破布衣,有被打落的刀戟还有滴落的血迹,可唯独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阿锦,也没有反贼。
只剩下恶战后的荒败之地,满目萧凉,刺人心肠。
看着地面上的滴滴血迹,他多么怕,怕那些是属于阿锦的。
他垂眸,将安慰的话语一点一点的掰碎说给穆清蕴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阿锦那般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阿锦,你如今又在哪儿呢?
“皇后娘娘。”屋外传来宫人的声音,有些急促,“各位大臣都聚集在殿外,要求见见皇上。”
穆清蕴早在穆清澜的安慰下平静了下来,她抹掉眼角挂有的残泪,与穆清澜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凝重,虽然早有此猜想,但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先前几人设计是为了让傅霖露出马脚,便声称阿锦是秋猎受了风寒,提前从猎场回宫,静心休养,但算上秋猎那几天到现在,阿锦已有七天未曾露面,这些反常自然引起了各大臣的注意。
可这般瞒着显然不是办法。
宫人急促的声音又从外面响起,穆清蕴从地上站起身来,沉着声说道:“让他们等着,就说本宫衣不解带照顾陛下,如今正在更衣。”
宫人得令退下。
“阿蕴”
“兄长。”穆清蕴打断他的话,回头看向他,目光坚定有力,“兄长,这种场合你不适合出现,就让我来面对吧。”
穆清蕴来到梳妆台前为自己上妆,遮住有些肿胀的双眼,她没有故意将自己画得惨白脆弱,反而将眉眼勾的有些凌厉,后又补了些口脂,带着惯有的浅笑走出了房门。
“参见皇后娘娘。”殿外各大臣同时行礼。
“不知各位大臣前来所为何事?”穆清蕴音色清脆看似有些绵软,却又带有不可违逆的气势。
跟在宋时锦身边这么久,她自然不会被这些场面所震慑住。
她是皇后,北昭的一国之母,怎么可能在一群大臣面前示弱。
那些心思各异,欺上瞒下的不忠之人,就应该好好感受一番皇家的威严。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许久未曾上朝,我等前来看望,还请娘娘通报一声。”
穆清蕴站于阶梯之上,气势浑然,在面对父兄、阿锦时她或许还是个小姑娘,但面对异己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薛大人可真会说笑。”穆清蕴冷笑一声,“说了陛下不能受凉,薛大人这是打算拿陛下的龙体开玩笑么?”
“微臣”
不等薛甫说完,穆清蕴好似刚看到傅霖一般,开口道:“傅大人也在啊。”
被叫到的傅霖上前一步,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恭敬道:“皇后娘娘。”
“傅大人应当知晓陛下的具体情况,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了?”穆清蕴依旧唇角带笑,但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温柔,“陛下视傅大人为师,自是不会怪罪于大人,可其他大人呢?”
穆清蕴将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逐渐锋利,一字一句道:“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是想好该如何收场了吗?”
此次前来的都是傅霖一党,怕是早就商量好了前来闹事,将其他忠臣隔绝在外呢。
她先点明傅霖与陛下的紧密关系,后又点出其余人官位低微,毫无保障,直接将矛头指向傅霖这个带头人。
她敢这般做,自是不怕把傅霖逼急,如今阿锦的精兵虽说暴露了,但也给他了一个警示,仅凭他手里的五千精兵不足以造反成功,因此他绝不会轻举妄动,这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傅霖抬头看向穆清蕴,眼神划过一丝狠戾,他倒是小瞧这个小皇后了。
“诸位聚集在这儿是想谋反吗?”
宋温言不温不火的声音从各大臣身后传来,众人纷纷转身行礼,“宁王殿下。”
“皇后娘娘。”宋温言走到穆清蕴身旁,朝她点头,行了一个轻礼。
穆清蕴点头回礼,叫了声“皇叔”。
早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的心就慕然松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更甚。
“傅大人身居高位,但也不要忘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宋温言毫不客气,就差道明了,“陛下身体不适需要修养,傅大人不借着职位之便护卫京城安全反而来此逼着陛下现身,傅大人不觉得愧于陛下,愧于先皇吗?”
“陛下为收回凤台四洲劳心劳力,如今北昭境内河清海晏、再无战事,各位大人才更需各司其职,共同协助陛下治理好北昭,而现在呢?”宋温言言辞锋利,字句铿锵,他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如此坦荡的局面,陛下竟连将养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如此般,那各位大人存在的意义又是如何?”
“我等”众臣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将目光隐晦的移到傅霖身上。
傅霖倒是沉得住气,端的是一副大将风范,他掀起外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中带着忏悔,“是微臣失职,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宁王殿下责罚。”
随着傅霖的动作,其余大臣纷纷跪拜,说着自己的不是。
宋温言叹了一口气,走到傅霖面前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陛下与傅大人关系亲密,傅大人自是要多为陛下着想,陛下修养期间城内的治安就全权交予傅大人了,还请傅大人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微臣领命。”傅霖起身,朝着养心殿一拜,宛如一代忠臣名将。
“既然如此,各位就散了吧。”宋温言朝着众臣摆手,不愿再理会。
“宁王殿下。”傅霖对着宋温言的背影又道:“我等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北昭,行事匆急,但并无异心,还请皇上、娘娘、宁王殿下恕罪。”
宋温言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并没有回头,语气温凉,“走吧。”
待院内清净下来,宋温言才看向穆清蕴,目露关怀,“皇后娘娘没事吧?”
穆清蕴摇了摇头,她矜持的对宋温言道谢:“多谢皇叔。”
“你我叔侄不必言谢。”宋温言对她的言辞不甚赞同,语气却十分温柔,想起方才的情形,他忽地皱眉,问道:“我近日不在宫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穆清蕴闻言神情哀恸,她苦笑着说道:“皇叔先进屋吧。”
宋温言见状让侍卫守在殿外,自己则和穆清蕴一起进了养居殿。
空荡的金顶殿显得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穆清澜从门后走出,见到宋温言先行了一礼,“宁王殿下。”
“不必多礼。”宋温言上前扶他,“你是北昭的国舅,又与小锦一同长大,我们之间本不该这般生分的。”
穆清澜笑容有些惨淡,“礼不可废。”
见他没有说旁话的心思,宋温言便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穆清澜与穆清蕴对望一眼,还是决定将近日的情况与宋温言再说一遍。
宋温言是阿锦的皇叔,是阿锦能够依靠和信赖之人,他也有权知道阿锦的近况。
随着穆清澜的讲述,宋温言眉头越皱越紧,他的心高高悬起,深呼一口气,看向两人,目光沉重。
“先抓紧找小锦,一个月后祭祀大典,若是小锦不出场,那就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