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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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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尊,金舆仙者到殿。”

    大殿看守的小仙官传声来时,无患正一人埋头于伏案上,专心致志的研究《金刚经》,他正看到第七品,“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细想起自己往日不是跟随阿难尊者往净坛讲法,就是暗自揣摩经书法理,好早日悟道成佛,成就一番,也不枉真身为佛门圣物-木患子念珠。可这佛经讲“无有定法”却叫他不明白了,那到底什么才是真正法?怎样才算真正悟呢?

    还未仔细悟出个所以然来,金舆就快步走了进来。

    “哥哥,哥哥,你瞧,我今日得了个什么宝贝?”

    无患见他手捧宝盒,满脸欢喜,便也没有打他的颤,索性问道:

    “得了什么?”

    “沧龙之眼!我听说这沧龙之眼可以呼风唤雨,还能引来天河之水!”

    “你何时去的西海?”

    无患看着他手中的宝贝,略显差异。

    “哥哥也知道,这是从西海得来的?我哪里能去呀,还不是那个混世大魔王-阎炳昼,他去了西海,才带了这么个宝贝来给我,哥哥你说,这东西,当真能引来天河水吗?”

    无患看了看金舆手里那个蓝色的如同猫眼石一般魅惑的珠子,又想了想整日不是看云听雨,就是四处闲逛的金舆,说道:

    “无芳院的花草是不够你玩乐了吗?你也想同那火焰神之子一般,行事乖张跋扈,徒生是端?”

    金舆听到无患这样说他,又少有的带了怒气,怔了一下。

    “哥哥,你是,生气了吗?”

    “我并非要与他一同,一同玩乐,只是他说特意来赔礼道歉,我才,才让他进的无芳。”

    金舆虽然不知道无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与他发这通脾气,可到底还是软言软语的哄了几句。

    “罢了,你若真的无心入道,旁人也是强求不来的,只是日后若遇到什么危险难处,谁人能在你身边时时护着你,阎炳昼是火焰神之子,自然没有人敢为难,可你我呢,不过是得了尊者庇护能修成人形的仙器罢了,若不然,你以为这声哥哥,从何而来?”

    “我,我没想那么多。”

    “哥哥若是在意,我以后,便不再见他了。”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求你能对悟道多上点心,这个宝贝,你且收好,若是被其他仙家知道了,不知又会传出什么闲语来。”

    金舆本来是想借着得宝的名头,来看一眼无患,却不曾想竟惹他发了脾气,一副悻悻然的样子。

    他本知道,那阎炳昼自然是借了他的好父尊,火焰神的威名,才敢如此横行霸道,前几日在引火烧到竞霜庭不说,还处处调戏官阶低位的仙娥,连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宝丹也敢觊觎,得了这么个混世子的名号,除了被他父尊训斥责骂几句,便再无其他惩罚。更何况,当时若不是他急于出世,插了空子,他和无患,还指不定谁比谁大呢。

    这些俗世章法他心里明白,可是他天生是这么个性子,看见佛经,除了会念句“阿弥陀佛”,其他的就好似那天书一般,谁也不认得谁了。做神仙的苦恼啊!

    “那,那我回去研习经书。”

    金舆把那珠子连同宝盒一起藏于袖中,不在招摇于天上,便走出了无患的万明殿。

    无患见金舆蔫蔫地走出去了,也只是拿起来茶杯,抿了一口,细微的叹了叹气,摇摇头。

    话说,这沧龙之眼是火焰神前往西海清缴上古神兽沧龙时所得的宝珠,便舍给了自己那小祖宗一样的儿子。

    阎炳昼自从无芳院出来后,便在离太上老君府邸最近的竞霜庭歇脚,此时,暗夜如水,星罗如织,密麻的星子灵闪动人,他依稀能辨认出天上的几大星宿,东方青龙,西方白虎,还有十二星宿中的角宿、奎宿和井宿。这些星宿如何方位,怎么辨认,都是小时候他阿娘教会他的。火焰神的夫人-瑶光仙子,本是北斗七星中的一颗星子,早年历了天劫,化作仙人。因为清冷貌美,性格又温顺若水,便被火焰神爱慕,结成眷侣,这才有了混世子阎炳昼的由来。

    只是,瑶光仙子五行本属水,而怀胎炳昼五行应火,水火之气不甚相融,料是日日呕吐难止,伤了仙体,自诞下胎儿后便身体孱弱,足不出户了。

    阎炳昼看着星子满天,心中却记挂起了娘亲。

    “日日见阿娘面色苍白,神色倦怠,父尊若是得了征召,又不常在府照料,我曾经听闻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什么宝丹都有,找一颗增补法气,恢复仙体应该不难,只是,这老儿轴的很,见我都不见,要不是那日我偷跑进去,撞倒鼎炉,用纯晶焰挡下丹炉里的赤烈焰,只怕我现在早也化成一滩水汽了。阿娘的事,还要再想法子才好啊。”

    他正托着腮,一边冥思。这时,有一排女娥侍从提着尽灯从远处走来,身后还有个青年男子,坐着玉銮驾,一身白衣。夜色中看不太清那人的脸,只看到这人体形瘦弱,气质淳厚。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竞霜庭有人在观摩自己,摆了摆手,说了句:

    “停下。”

    于是两边掌灯的仙娥停下脚步,这男子从玉銮驾上走了下来,含笑走到了阎炳昼面前。

    他个子不高,身形不阔,只见他微微颔首,恭敬有礼地笑道:

    “小仙沈圆玺,见过火焰神之子。”

    阎炳昼只觉得他面生,不像是平日里厮混的那一派仙子们,边问道:

    “你是哪家仙门?”

    沈圆玺又笑了笑,说道:

    “小仙原是凡间一名军师,刚入仙籍不久,故而阎太子不知。”

    “哦!你就是那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以一敌百万雄兵的新晋典狱使,近日众仙家可是常议论你这个‘仙界小诸葛’啊!”

    “承蒙众仙家抬爱,说的,正是小仙。”

    沈圆玺说完又是鞠躬一礼。

    “哎,哎,你别老站着了,我又不是我父尊,没那么多礼数的,只是沈仙使,你一个新晋小仙,是如何得知,我就是火焰神之子的?”

    沈圆玺得了阎炳昼的令之后,隔了两个玉石凳子坐下,说:

    “哈哈,火焰神的威名在凡界童叟皆晓,您是火焰神之子,自然非比寻常,我在此见您印呈福祥,有官星相护,这衣领前又绣火焰纹路,所以斗敢猜测。”

    可真是个马屁精。阎炳昼心想。

    “哎,马屁,啊沈仙者,这夜色匆忙,你这是准备去哪呢?”

    “啊,哈哈哈。”沈圆玺干笑两声。

    “要是不方便,不说也行,本太子也不是很想知道。”

    阎炳昼说完顺便掏了掏耳朵。

    “哈哈,哪里哪里,阎太子说笑,小仙方才得了命令,通传万明殿的无患仙尊,明日到东方净琉璃尊-药师佛大殿习讲佛法,故而深夜前往。”

    “药师佛,他不是在东方净琉璃地界吗?我们仙界论资排辈,寻常仙家是没有资格到佛祖殿前去的,本太子就从没去过,无患仙尊品阶应该和我一般吧!”

    “哈哈,阎太子说的正是,只是明日到这药师佛殿上讲法的是阿难尊者,这无患仙尊又是尊者的大弟子,所以,自是要一同去的。”

    “呵,有意思,众仙家都说我靠我父尊作猖作狂,这竟还有人比我更会仗势升天啊,那既然他去得,金舆儿,那-金舆仙者,自也去得?”

    “那是自然。”

    那明日怕是要热闹了。阎炳昼心想。

    “我刚想起还有其他事,沈仙,我就先走了。”

    “今日得见太子,小仙福喜双至,在此恭送阎太子。”

    等待阎炳昼腾云后,沈圆玺才再次坐上玉銮驾,在一众仙娥簇拥下,往前赶去。

    万明殿内。

    无患自刚才同金舆谈论一番后,就又卷进经文里,不胜专注。听到外面仙官隔空来报,有仙者至,才稍作整理,走出了殿门。

    沈圆玺带了几名掌灯仙娥正徐徐走来。

    “都说金舆仙者的无芳院百花争艳,今日见这万明殿的一池莲花更是圣洁高雅,莲乃花中君子,无患仙尊当真是人如其莲,端正如斯。”

    无患一身黑色锦服,立于庭院莲池前,池内莲花摇曳生姿,更衬得无患清正寡欢。

    见无患只是端详,没有答话。沈圆玺陪笑了两声,又开口道:

    “啊哈哈哈,刚才只顾瞻仰圣颜,未曾自报仙门,小仙失礼。在下乃新晋典狱使-沈圆玺,特来通传无患仙尊明日随阿难尊者一道讲习佛法之事,深夜叨扰,还望仙尊见谅。”

    “原来是典狱使。”

    “通传之事不是一直是名为锦瑟的仙子所差,今夜怎么劳烦典狱使大驾。”

    “仙尊客气。大驾不敢,只是明日讲习之地,是东方净琉璃-药师佛殿。小仙近日才得任职,想来是神官有意锻炼小仙,将来好熟任狱司之职,特命前来通传。”

    无患面色微微笑了下,眼底却平静无波。

    “辛苦仙使。”

    沈圆玺报以回笑,又作了礼,方才退出万明殿。

    新晋仙使,礼数周寰却不落分毫,看来这天上是又多了个能工巧匠。无患暗暗思忖。

    无芳院内。

    “哥哥,你怎么来了?”

    无患双手负于身后,径直走进了金舆的内殿。见金舆散发,坐于妆台琉璃镜前,便拿过妆台上的梳子,轻柔的梳着金舆的长发。

    “你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日日早起,每每睡前,都要我来给你梳洗束发,舆儿大了,哥哥便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了。”

    “哥哥,我也想哥哥时刻陪在金舆身边,只是”

    “咯/咯。”

    此刻门外的仙鹤突然鸣叫了两声。

    “你的仙鹤倒是养的好,还能陪你了解烦闷。”

    金舆此刻心想:我和无患今日刚绊了嘴,想他现下心情看来不错,现在你让我去同他表明心意,弄巧成拙又该如何。小仙鹤啊,小仙鹤,你还真是对我好。

    “它只不过是我在天上闲逛时偶然拾得的活物,平日里作个陪伴罢了。”

    “舆儿也时常怀念从前,哥哥教我习经识字,为我梳洗束发,照料起居,无微不至。只是,佛法无界,哥研究佛法是正途,如今我可以每日见着哥哥,也就别无所求,只剩欢喜了。”

    无患听闻他这番话参杂些许愁淡,只想是因为从小甚少训斥他,今日多说了两句,他心中不免委屈的缘故。

    “今日”

    “我知,哥哥是为了我好。”

    金舆从琉璃镜前起身,走到案几前,把放在几案上的丹粟仙草枝叶拿起来包好,赤红小果夹在绿叶间似一颗颗玛瑙玉翡,闪着水润光泽。

    “院子里的祝余、沙棠都开了花,可我看这丹粟虽无花朵,红色小果却晶莹圆润,香味淡雅不炽烈,想来哥哥也一定会喜欢。”

    无患接过金舆手中的丹粟枝叶,轻轻嗅了嗅。

    “舆儿几时也学会品香了。我曾听尊者提起,天南有座尧光仙山,山里的紫檀树愈有百万年,其枝叶焚烧后,香味经久不息,一经沾染,便再难洗濯,他日,我便取来送你。”

    金舆听罢,还未等欢喜。无患接着说:

    “只是明日,要同尊者去往净琉璃-药师佛殿讲习佛法。你,要做好准备。”

    “啊?又要讲经说法?”

    金舆难掩为难神色。

    “只是药师佛居住在东方净琉璃,我们又从小在极乐西方,还未曾出过远门。那哥哥,明日可否依旧为我束发?”

    金舆瞪大了一双湛蓝如宝石的眼睛,望向无患。

    无患见故,只是笑了笑。

    “依你。”

    说完就带着金舆拿给他的丹粟仙草离开了无芳院,金舆站在庭院内,望向无患离去的背影,垂下眼眸笑了笑,暗夜如水,月色如醉,风吹动衣纱轻轻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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