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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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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万般虚空,唯因果不空。

    在宇宙前前无始,后后无终之时,世界婆娑无所开化,一片混沌蒙昧。

    彼时,阿难为佛前大弟子,统领广大佛家子弟,宣扬佛法。他仪容庄严俊秀,品格高尚,众源深厚。被称为阿难尊者。

    佛陀极为欣赏阿难尊者,就将手中两串念珠赠之,一串青金石,一串为木患子。

    自此,两串念珠便由佛陀手中来到阿难尊者身边。尊者每日讲经说法,沐浴焚香都带着它们,禅定时分,指尖更是拨动不停。

    于是这两串珠子,因着普渡日月光华,风霜雨露润泽,又有佛法每日感悟,再经阿难尊者细细盘磨,终于领悟婆娑世间之精华,生出了化形。

    只是,天上仙家排辈论资历来泾渭分明,都是在三生石上先生出了因果概事,再由司命星君记录在册,算好成仙时日,子丑寅卯,几时几刻,一概马虎不得。

    这青金石和木患子念珠,本来都是佛门圣物,品格高贵,再加上与佛陀关系深厚,所以自然要排在一众不知名的小仙前面,一起位列仙班的。

    可是,天帝身边,有这么个‘跋扈户’-火焰神,早年替天帝南征北战,积下不少累世功绩,后来位列神位,便嚣张跋扈,威风凛凛,惯会与天帝讨价还价,就算身为天帝,也少不了让他几分颜面。

    只是正巧不巧,火焰神君夫人,要生了!

    已活万万年岁的火焰神自然把生子视为神生头等大事,拉了司命星君就是一顿威逼利诱,说什么也要让夫人少受点苦,早日诞下麟子。于是乎,司命小小仙官哪敢忤逆火焰神,只得在那两串念珠化形时辰上,硬生生赛进去了个火焰神之子-阎炳昼。

    故而,木患子念珠先化,青金石后来,两人便遵循天地先因后果之序,结下了手足情份。

    有日,霞色瑰丽,织染了半边天。

    “哥哥,今日落霞甚好,不如一起去竞霜庭饮茶。”

    只见一男子面容俊秀如月下清风,一双眼睛,湛蓝如宝石,含笑如月牙,说话间满脸期待地望向旁边人。而他旁边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衣,身形俊朗,面容清俊飞扬,只是言谈间神色肃穆让人心生畏敬,可谈笑时又似鬼神魅然,一颦一笑,蛊惑人心。

    这便是金舆仙者和无患仙尊。

    “阿难尊者刚给我两卷经书,嘱咐我要细细研磨。”

    男子深情淡漠,俨然一派正经仙尊的模样。

    “哎呀,我的仙尊大人,你整日钻研佛法,还要讲经论道,难得休息一下,不如抬头看看这万物美景,也有助于早日悟道呀?”

    无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舆儿你呀,偷懒总能想得到那么多说辞。”

    金舆拉过无患的臂膀,便同他一起腾云,来到天上赏云观星的好地方-竞霜庭,摆上水果茶点,看着天边暮霞瑰丽绚烂,如梦如幻。

    无患脊背直挺地坐于庭中饮茶,突然一只手,从正面捂住他的眼睛,顺势就拿起一个东西往他嘴里送,他只得张口,清新酸甜的水晶葡萄味蔓延嘴中。

    “哈哈哈哈,甜吗?哥哥。”金舆问。

    “甜!”无患好气又好笑地看他。

    无患整日不是研究经卷,便是陪同阿难尊者讲经论法,金舆甚少见他展笑欢颜。于是忍不住便同他道:

    “哥哥,你笑起来,如那云雾,哦不,是比那晚霞还好看。”

    无患一贯正经姿态,哪有人敢这样撩拨,口中一股热茶还未咽下,便促然呛地咳嗽。

    “胡言乱语些什么。”

    突然,天边一道大火烧过来,火势汹涌,直逼竞霜庭来。

    无患起身挡在金舆前面,一手护好他,一手做拈花状,嘴里念了个口诀,便有一道屏障挡在他们面前,那大火烧到了跟前,只能隔着这道屏障,无法近身。

    “谁呀?这么胆大包天,敢在竞霜庭引火焚灼。”金舆从无患身后探出头来,悠然开口道。

    见火势无大碍,无患端坐下,抿了一口茶,继而说道:

    “有法力纵火的,除了火焰神,自然当数那一位了。”

    “呃,就是那个整日饮酒寻欢,不入正途的混世登徒子?阎炳昼?!”

    听闻无患回答,金舆放进嘴里的葡萄还未来得及咀嚼就咽下了肚,神色诧异非常。

    “正是。”

    无患话音还未落,只见远处跑来一个身穿银色云纹的贵公子,他两束发髻用金丝线缠了落与胸前,额头圆润饱满,一脸福相。只是这脸上,东一道黑影,西一抹黑灰,鼻尖更是被抹了个匀。

    他抬手一挥,那屏障便被打开了。

    “借过借过。”

    说罢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壶,连浇带灌的倒进嘴里。

    金舆,无患两者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可算是解了渴!”阎炳昼抹了抹脸。

    说罢一屁股坐在竞霜庭的凳子上,无患和金舆的中间。

    “方才我去太上老君房里寻丹药,谁知道打翻了鼎炉,着了!我本来想用我的火焰治它一治,没想到,着得更厉害了!”

    “噗!你就用你的纯晶焰去灭太上老君的赤烈焰火?”

    金舆笑出了声来。

    “怎么,你笑什么?小看我的纯晶焰啊?”

    “哎,没有没有,我是觉得阎太子聪敏机智,神勇无比,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金舆一边笑着一边朝无患递了个眼色,无患见罢也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未答话。

    “哦!你是说我的纯晶炎和炼丹炉里的赤烈焰火属性相斥,所以火势才会越着越大!引到这边天来。”

    “哼,还不算太笨嘛。”

    金舆拿了两个杯盏,倒上茶,一杯递给无患,一杯送到嘴边。

    “哎,你这多不够意思啊!”

    那阎炳昼一个手快抢了已经到金舆唇边的茶盏,仰头干下。

    “哎,我说阎太子,刚才你引着那火可差点伤了我和哥哥!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人,倒是真不客气。”

    “哈哈哈,我也是不知者无罪嘛,况且我刚来的时候,还有屏障相护,我想你们二位法力必定极为深厚,就不要,生我气嘛。”

    说完,还特意拽了拽金舆的衣袖,那模样像极了犯错讨饶的稚小孩童。

    金舆看了便也笑了笑。

    阎炳昼仔细盯着金舆一双蓝色的眼眸,笑起来更如一汪清泉,令人面目如新,不知觉盯久了眼。

    “舆儿,晚霞落幕,我们该回去了。”

    无患站起身来,背过身,一手负身后,侧目看着金舆说道。

    “别走呀,这晚霞落幕还有夜星,一颗颗可璀璨了!小时候,我阿娘常带我来看的!”

    阎炳昼跟着起身应道。

    “我和哥哥还要回去研习经书佛法,时间尚不宽足,就不同阎太子看星了。”

    说罢,两人对着阎炳昼点头示礼,结伴驾云离开了竞霜庭。

    阎炳昼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正愣着出神,一个小女官来竞霜庭收拾残桌茶水,却被头也没回的阎炳昼一把捉住了手,问道:

    “刚来的是哪位仙者?”

    “阎太子安。来的是万明殿的无患仙尊和无芳院的金舆仙尊。”

    说罢,挣脱了阎炳昼的手,收拾了茶水,急急跑走了。

    “原来,他就是金舆啊。”

    阎炳昼嘴边还带着一丝憨笑。

    万明殿和无芳院是无患和金舆的住宅府邸。

    无患住万明殿,这‘万明’二字,便是取光华普照,明彩烨燃之意;金舆住无芳院,不过,无芳院虽叫无芳,院子里却别有洞天,各类树木珍宝,奇异花草,应有尽有,缤纷炫目,热闹非凡。或许是争奇斗艳者多了,一时竟看不出究竟哪株最胜,故而起名无芳。

    金舆从一开始就对无芳院里的花草甚感兴趣,无患知晓他那做弟弟的性子,最不习惯便是孤寂冷清,便心甘情愿的住进万明殿里,剩下无芳院,好让他照料花草,观赏玩乐。

    回到无芳院后,金舆坐在庭院里的一片竹林里发呆,身旁假山林立的池子里,有只小仙鹤,正自顾自地梳理羽毛。

    金舆看着小仙鹤,叹了口气。

    “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咯/咯。”水池里的小仙鹤发出高亢宏亮的鸣叫声。

    “不知啊?也是,他整日忙于经法,哪有心思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知,也是自然。”

    “咯/咯。”那仙鹤又是一阵鸣叫。

    “啊?你要我表明心意?还是算了吧,我怕他会厌恶我。还是做兄弟,比较稳妥,还能在他身边呆久一点。”

    只是,自化身到如今,十万万光景,我与他朝夕相伴,从幼时懵懂无知,到如今身形矫然,一日一日的真情犹如细丝珠线,点滴皆在心间,我真怕他哪日情思初开,相中了天上哪位神仙娇娥,成了眷属,日日琴瑟和鸣,我便犹如水中落日,只剩旧时余温,转瞬即逝。

    哎,无患啊无患,我若不称你声阿兄,想必也无缘与你相伴这十万万年。

    “仙尊,有客至。”

    无芳院前看门的侍童,传了音,进入院中,金舆此刻正坐在假山旁的石樽上发呆,听到侍童报客,缓过神来,没细细思虑,就传人进来。

    “哎呀,金舆仙尊,我以前不知,这天上还有你这儿这么好的去处啊。”

    阎炳昼一身冰粉色螺纹华衫,银色配饰挂在身上叮铃清脆,一步一响。他走来左顾右盼,言语间净是欢喜神色。

    “阎太子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金舆不解。

    “自然是因为上次引火,使两位仙尊遇险,我这次是给金舆仙尊诚心道歉来了嘛。”

    说完,他在掌上呵了一口气,掌中便多出来个宝盒,四四方方,上面镶嵌着红绿宝石,古意盎然。

    “这是我从西海寻的稀世珍宝,我父尊都难得瞧上一眼,这不巴巴的拿来给你啦”

    “呵,那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

    “仙尊这么想知道,便打开看看嘛。”

    金舆本不想招惹这个顽童,免得惹上是非,可又实在好奇,他特地拿了什么稀奇宝贝来讨好自己,一时没忍住,拿过来宝盒,没细瞧发现阎炳昼绷着笑的脸,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盒子。

    只闻到一阵奇香,面食粉尘一样地东西随风糊在了眼睛里,脸上,身上全都成了白乎乎一团。

    “咳咳,咳咳。”

    金舆掩面咳起来,阎炳昼见状更是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了。”

    那笑声清脆灌耳,毫不遮掩,金舆顿时只觉得对面这人没心没肺,玩世不却,真当得起混世魔童的称号。

    金舆随即抽了把灵扇,还未将那扇子折开,便朝着阎炳昼劈头盖脸地扔去。灵扇在空中转了几个来回,被阎炳昼用手挡在胸前,那双手还紧紧地护着那张巨厚无比的脸。

    “你护着脸干嘛?你那张皮就算扒下来,也得有三尺来厚。”

    说完,灵扇又悬在手,准备再度开拔。

    “哎,别打别打,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嘛。再说,要是我俩真打起来,我可不想你这一院子的奇花异草受了委屈。”

    “你还想用纯晶焰在我院子纵火不成?!”金舆怒气直发,胸口起伏不定,一双蓝色大眼睛恶恶的看着他。

    阎炳昼见金舆仿佛真的生气了,立马束手不动,一脸乖巧模样。他这身冰粉色衣服穿的极好,衬着他圆圆的脸更若桃李。

    “你别,你别真生气了呀,我不闹你了。”

    这语气七分柔软,三分真诚。金舆也收起了怒气,整了整附在身上的白糊糊一团,不屑地撇他一眼,说道:

    “等着,我去换身衣服来。”

    阎炳昼独自站在无芳院中,看着院落里郁郁葱茏的花卉草木,颜色各异,有的粉黛欲开,有的殷红绚丽,各种美色竞相独立,一时真的分不出错落高低。而金舆刚站立的地方,则是一片竹林,翠色如玉,旁边的一山一石,静默伫立,倒是有只半大的仙鹤,来回踱着步子。

    真是个好地方啊,阎炳昼想。

    没一会儿,金舆便换了身衣服从屋里走出来,阎炳昼见他身穿银色鲛丝衫,腰间别着枚青白玉佩,手腕上一串青金石的佛珠,尤其精致亮眼。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金舆抬起手晃了晃那串佛珠,回答道:

    “巧了,这也是我从西海处寻的件宝物,不但模样灵巧,而且具有神通。”

    “你也去过西海?”

    金舆见他并未找到重点回答,只是恹恹回答了声:

    “嗯。”

    “我上次去西海,还是虽我父尊一道前往治水怪,那里海域宽阔,比这天上好玩,我今日送你的东西,真的是从西海得来的,你瞧。”

    阎炳昼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金色锦盒,上面隽刻着妖娆的火焰纹路,他拿着锦盒直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蓝色的猫眼宝石一样的椭圆珠子。

    “这是沧龙之眼,沧龙原本是上古神兽,可是自天地开辟以来,暴虐成性,残杀海里数万生灵,这便是它的眼睛。”

    金舆接过宝盒,拿着那颗珠子,在太阳下细细的琢磨着。

    “哦,对了,传说这沧龙之眼可以呼风唤雨,引来天河水为人所用,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一个火神之子,拿着也没什么益处,便送给你好了,你可千万千万,别再生我的气了。”

    阎炳昼一张桃花脸,故作真诚,想他个混世大魔王什么时候能对人屈尊下膝,金舆便也不想着计较刚才那场捉弄了。

    “改日,我同你一道再去西海可好?”

    “那到不必了,我们佛尊这道不比你们仙家,能游山玩乐,肆意快活,我和无患,咳,我和哥哥是要研习佛理,渡世人于苦难的,西海,还是你自己去吧。”

    “嘿嘿。那倒也无妨,反正你们以后也是要承仙位的,到那时,自然有很多时间去体察。”

    “嗯那今日,我就,我改天再来找你。”

    阎炳昼吞吐着话,走的劲头可不像他平日那风风火火的性子。

    “阎太子,慢走,不送。”

    金舆眼瞅着送走了这个阎罗混世子,心中轻快许多,又拿了宝物,一时把刚才的不快全然忘却了。

    他望了望湖水中的仙鹤,淡淡笑意在眼底铺开。一个响指,就到了‘万明殿’三个大字的牌匾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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