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众人顺着那根细小的连接一路追去。
最终，并没有找到黑花。
只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了一个全身黑乎乎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是黑色的。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头发，既不柔顺，也不纤长。
反而像是一根根钢针一样直直的矗立在她的脑袋上。
云朝将这个黑色的小姑娘抱了回来。
芙蓉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无比确定，这个小姑娘就是小黑！
“小黑…小黑…”
芙蓉轻轻呼唤着。
小黑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见芙蓉的脸，“啊”的一声惊坐起来！
她惊恐的盯着自己的双腿，“我的根呢！我的叶子呢！我的根不见了！我不是花了！我不是花了！”
她呜呜呜的大声哭着，黑色的泪水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瞬间，一片黑色的小叶子就从她的皮肤上钻了出来。
黑花瞬间止住了哭声，将自己的手臂紧紧捂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脸满足。
芙蓉松了一口气，赶忙问她，“小黑，你还…认得我吗？”
小黑放下手臂，改成双手抱胸的姿势，“哼，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我的人！”
“你的人？”
小黑：“对啊，我是你的花，你是我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芙蓉摇了摇头，没有不对，一切都正常的很。
芙蓉又问她：“你刚刚跑什么？”
小黑道：“我哪里跑了？”
哼！她才不要告诉她，刚刚她是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跑掉的。
“我只是想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而已，怎么？你害怕我会抛下你吗？”
小黑居然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起了话，芙蓉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抬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之中。
差点忘了，小黑的脑袋上长的不是头发，而是顶了一头的钢针。
虽然小黑帮助妖界众人解除了红线危机，但惜花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不明白，当日小黑为何要将芙蓉带进锁妖塔中。
对此，小黑的回答是，当时有一阵很香很香的味道在吸引着她，这股味道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她赶到那里的时候，锁妖塔的大门已经是开着的了，门口的守卫躺了一地。
也就是说，在小黑和芙蓉进去锁妖塔之前，已经有人先进去了。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陌辰的那个黑衣人。
他先将芙蓉引进去，目的就是为了让陌辰涉险进入锁妖塔营救芙蓉。
他连陌辰进锁妖塔这一步都想到了，那也就是说，这个人早已知道妖界大公主惜花灵力尽失之事。
所以，在芙蓉命垂一线的时候，进入锁妖塔的那个人一定会是陌辰！
此人心机深沉，更可怕的是，他对妖界众人的了解，惜花灵力尽失的事情本就是妖界的秘密，没几个人知道。
但那个黑衣人，他对妖界的机密事情了如指掌。
不仅如此，他还想趁着七夕夜宴结束之际，引起妖界的混乱。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藏在妖界的某一处。
“大公主，会不会是……”
云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因为他清楚的记得，那日，魔界的大皇子也曾出现在宴会上，还与陌辰起了不小的冲突。
“不会！”惜花立刻就否决了云朝的猜测。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陌辰的死，就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已经深深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从那之后，芙蓉就又回到了妖界，住在她之前已经住了八百年的那间屋子。
从前住在这里，每日只管吃喝玩乐，闯了什么祸都有陌辰和惜花为她兜着。
可如今，芙蓉再也不会出去闯祸了。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的格外的早，深秋树叶都落尽了，新鲜露水不易得。
芙蓉提着早上刚采来的新鲜露水，向着妖界最高的那座山峰走去。
这是自陌辰走后，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这也是从前她在妖界，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只是今日，她看见陌辰的墓碑前站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秋风杀尽，这道红色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寂落寞。
是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的月下仙人。
他孤零零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好像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芙蓉小心的走过去，脚下的树叶发出一阵哗哗声。
锦荣没有转头，像是不知道有人来了似的。
芙蓉不敢打扰他，只是将自己好不容易采来的露水摆在墓碑前。
抬起头时，她看见了锦荣的脸。
“锦荣仙上…你……”
锦荣的脸削瘦的厉害，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双眼之中，藏着深深地疲惫之色，浓重的黑眼圈占据了大半张脸。
他的怀中紧紧攥着一件衣服。
一件红色的衣服。
芙蓉看着锦荣满是伤口的双手，密密麻麻全是针扎的痕迹。
眼泪突然就忍不住滑了下来。
她记得，王上曾赖皮的对月下仙人说，要他给他做一件衣服。
如今这衣服做好了。
可是王上……
再也回不来了……
芙蓉憋了很久很久，再也忍不住，她跌坐在陌辰的墓碑前，放声痛哭起来。
自从陌辰走后，芙蓉一次也没有放声大哭过，当着姐姐的面，她不敢。
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那个喜欢捉弄她的王上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芙蓉哭了很久很久，将心中压抑以久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
锦荣死死抱着那件衣服，像是抱着一件绝世珍宝。
芙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只看到，锦荣最终将那件衣服放在了墓碑前。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凝视着，爱怜地抚摸着墓碑上妖王的名讳。
良久良久……
后来他转身走了。
风吹起他的红色衣衫，吹着那道憔悴艳丽的身影。
像是要抽走这深秋最后一朵红花的生机。
后来，芙蓉听说，月下仙人回了他的姻缘宫，疯了一样的拿出斧头，砍倒了姻缘宫的大门，他抱着一坛酒，整日坐在那大门的废墟上。
有人问他，他只说在等人。
芙蓉回到琉璃宫的时候，惜花已经被哄睡着了。
懂事的蚪儿像哄小孩子一样，用稚嫩的小手轻轻拍着惜花的后背。
他看见芙蓉走进来。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
只有大腿高的小小人儿，把头深深埋进芙蓉的怀里。
他说：“小姑姑，我想爹爹了。”
芙蓉紧紧搂着蚪儿，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床上，惜花抑在默默流泪。
当冬雪覆盖住整片大地的时候，魔界向天界递了求和书来。
新任魔君留芳希望能与天界结束这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
除此之外，他亦向妖界大公主提出和亲之请。
愿在三年后，迎娶妖界大公主惜花为魔界魔后，届时，他将交出魔界祝染，任由天界处置。
留芳的求亲之请十分高调，整个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在猜测，天帝陛下到底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天帝却说，这件事情，他做不了主，一切还要看惜花自己的意思。
琉璃宫内，芙蓉看着魔界送来的一箱又一箱的硕大珍珠，问道：“姐姐真的要嫁去魔界吗？我听说魔界终年不见日光，连一丝一毫的绿色都看不见。”
惜花看着手中留芳单独送过来的精致锦袋，袋中物品并不名贵，只是一截狗尾巴草而已。
她认得这棵草，这是他们初见时，留芳从她手中拿走的那一棵。
她将那棵颜色鲜艳如旧的狗尾巴草小心的放在手心里。
“谁说没有绿色，这不是吗？”
芙蓉歪头打量着这棵普普通通的小草，不知姐姐为何将它当做宝贝。
“这么说，姐姐是答应这门亲事了？”
惜花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笑意。
芙蓉看着终于有了些精气神的姐姐，心里想着，也好，只要姐姐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只要姐姐今后生活的幸福，她就无条件支持这场婚姻。
惜花收起了那棵狗尾巴草，转身找铲子去了。
芙蓉不明白惜花这是为何，惜花却说，大雪下覆盖着很多种子，她想在嫁去魔界之前，多在妖界收集一些种子，把这些种子带去魔界。
也许终有一日，魔界的土地也可以变得和妖界一样，魔界众人也可以生活在充满绿意的世界中。
惜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芙蓉觉得，从前那个博施济众、兰质熏心的姐姐又回来了。
时间也许可以冲淡一切，但它带不走心中的牵挂与想念。
芙蓉知道，姐姐一定也和她一样，带着对王上的思念，继续坚定的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芙蓉和惜花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株正盖着大雪呼呼大睡的花妖。
她们小心的扫去花妖身上的雪，惜花翻起花妖的枝丫，悄悄的摘了两颗种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趁着她把雪重新盖回花妖身上的功夫，芙蓉已经跑到一株兰草面前开始扒雪了。
她冲惜花招了招手，“姐姐快过来，这个兰草在晚上发的光可好看了，我们摘点这个种子吧。”
惜花弯着腰一路小跑过来，跑得急了，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树枝。
枝头雪簌簌的落了惜花满头。
沉睡的树妖被吵醒，它睁开眼睛看见了树下的惜花，强忍着睡意伸出一根枝条来替惜花扫清了发丝上的雪。
又看见另一侧在不断忙活着的芙蓉，特意伸了一棵枝丫过去，将那棵枝丫上的雪尽数抖在了芙蓉的身上。
芙蓉站起身，指着大树向惜花告状，“姐姐，你看它！”
惜花掩唇轻轻笑着，看着狼狈拍雪的芙蓉，转身冲着大树竖起大拇指。
然而大树并未看见这个高高竖起的大拇指，因为它已经支撑不住又重新睡着啦！
芙蓉陪着惜花在林子里呆了一整个下午，只找到了十几颗种子。
惜花晃了晃轻飘飘的口袋，“这些妖草兽啊，藏的也太深了吧！”
芙蓉道：“姐姐何必急于一时，等春天的时候，直接向它们要几颗就好啦！”
惜花道：“我怕春天来不及，种子都扎根发芽了，便不好挪动了。”
“明明是姐姐不认真找种子。”
芙蓉指着这一路上走来堆的几百个形状各异的雪人，无奈的撇嘴。
惜花：“还不都是你强迫我堆的！”
芙蓉：“……”
好吧！姐姐说啥就是啥！
惜花在雪地上升起一堆火，芙蓉枕着惜花的腿躺在雪地上，眼神放空。
已经多久了呢？没有像这样躺在姐姐的腿上？
惜花摸着她的头发，“芙蓉，我走了以后，妖界就交给你了。”
芙蓉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将要抗起这么重的担子。
“姐姐，我害怕！我不想跟姐姐分开！”
“可是你终究要长大的呀！”
芙蓉说：“我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惜花笑着说道：“等我去了魔界，春天的时候你就来给我送种子，冬天的是你就来陪我堆雪人，总之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的。”
“真的会和以前一样吗？”
“当然！”
惜花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芙蓉觉得心安不少。
她和姐姐像这样时刻陪伴在一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树林里的雪人开始融化的时候，预示着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
春天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
妖界又恢复热闹了，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惜花背着所有人，悄悄去了陌辰的墓地。
这是自陌辰走后，她第一次来看他。
冰凉的墓碑前有一块很小的结界，结界里护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红色衣衫。
几个月过去了，这件衣服崭新如旧。
惜花在那衣服上轻轻摸了摸，想像了一下陌辰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她弟弟是六界第一美人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墓碑前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她知道老六每天都会来扫雪。
也知道，很多人都来看过他。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自责。
“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来看你！辰儿，你会怪姐姐吗？”
惜花边说边流眼泪，她伸出手去，却也只能摸到冰凉的墓碑。
四周静的可怕，只有呜呜的风声，像是哭诉般回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