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千年大计
“国师此言差矣，你们是能餐风饮露的仙人，每日不吃不喝都可以，但是微臣家中尚有妻妾子女、仆从丫鬟，这么一大家子人可不能不吃不喝啊！”
“对啊，国师，不是我们推诿，实在是人不可以不吃饭啊。”
玄奘厌恶至极地看着吵闹的大臣，主要是世家出身的文臣，他们的地最多、肉最肥，那些勋贵就算是卯足了劲的贪污，开国到现在短短时间内也是赶不上他们这些千年世家的。
不过其实玄奘想差了，并不是其他人不想反对，而是李世民已经提前帮他把一些能搞定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多数勋贵都是跟着他起家的，都很清楚自己跟那些世家子弟不同，唐王能给他们的就能收回去，所以晓之于情，动之以理，威之以拳，还是能商量的。
剩下的这些硬骨头，除非杀的人头滚滚、烽烟四起，拿大军一个个清算过去，否则根本不可能松口。
如果不是李世民做过准备，今日这太极殿中就会上演明日之局面，天下皆反！
李世民站在玄奘身边，看着其俊美无双的侧脸，心里暗叹道：“国师，有些事确实不好操之过急啊！”
归田于国对李家的江山可以说是一大利好，但是对于世家大族、土豪劣绅等等，除非一个个人道毁灭，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根基呢？
就在这时，玄奘冷着脸以法力震荡道：“那你们之前答应我的说要推行归田于国是什么意思，嗯？！”
虽然没有大吼大叫，但是玄奘的话语，却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大殿中，惊得百官鸦雀无声。
玄奘早知道朝廷这些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凭自己浅薄的人生阅历怎么能分辨真假？
所以他之前约赌时，自然也是使用真言真行神通确认过的，明明文武百官无一人有过违心之言才对。
想到这里，玄奘眯起眼睛，走下高台径直来到长孙无忌面前，看着这位当初信誓旦旦、指天发誓的赵国公，面无表情地问道：“长孙无忌，你为何一言不发？
当初你说的只要我将洪福寺的田亩收归国有，你们便不会再反对这事，如今为何又横生枝节？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躬身拱手道：“微臣等人的确是说过，只要国师一视同仁，将洪福寺田亩也收归国有，便支持推行归田于国。”
“那为何现在又反悔？”
“国师，不要急躁，且听微臣缓缓道来，大抵是刚刚诸位大臣没有说清楚，其实他们也是答应推行归田于国的，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啊，对对，我是支持长孙大人说的归田于国的策略。”
“没错，俺也一样。”
奇怪的是刚刚还矢口否认要支持玄奘的朝堂众人，又纷纷倒戈，说同意归田于国。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异常行为让玄奘一头雾水。
已经坐到皇座上的李世民则是既无奈又愤恨，世家势大可见一斑，明显这些人私下里有其他打算，可自己这个天下共主，他们的好君上却被默契地排挤在外。
如果说这是臣子们抱团抵抗皇权却也不是，看着那些朝堂上同样茫然的新贵们就知道了，这是一场只属于世家大族的政治行动。
玄奘弄不懂的事他都会直接问，因为没人可以在他面前说谎，可显然有些事不一定需要撒谎。
“不要再遮遮掩掩，你直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打算？”
“微臣等人也别无他意，只是觉得归田于国这样的大事，的确不能急于一时，火急火燎地想要在朝夕之间办好是不可能的，也会惹出大乱子”
“呵！我看最大的乱子就是你们这群蛀虫！”
长孙无忌面无异样，对于玄奘的指责，只当做耳旁风，他继续说道：“所以微臣提议要将归田于国作为一个长久的国策来实行，它将会是我大唐的千年大计。
每年我们都可以从国库收支的结余中拿出一部分来购田，这样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完成将天下田亩都收归国有的目标。
到时候日月照耀之下皆是公田，百姓依劳作人数、劳作效率到官府租田耕种，只需要缴纳轻微的徭役赋税，实在是一件美事啊！
只要百姓有田耕种，仓禀充实，那天下就能实现永久的太平安康了。”
“是啊，是啊，长孙大人言之有理，此等国家大事就是要循序渐进，慢慢做，细细做，万万不可以急功近利啊！”
“国师大人虽然神通广大，但是不擅长政务，还是要参考长孙大人的老成之言啊！”
“老夫说句实在话，这治天下不是那么容易的，治大国如烹小鲜，慢工出细活，国师的慈悲大家都懂，但是您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不是吗？”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马上又是各种附和之声充斥于耳，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就连之前已经被李世民在暗中拉拢的人都蠢蠢欲动，毕竟如果不是没得选，谁愿意从自己身上割肉呢？
现在长孙无忌提出来的方案不是很好吗？都听着也很有道理啊！
端坐在皇座上的李世民都气馁了几分，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指要害，这样看起来几面讨好的方案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
玄奘站在大殿中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指着长孙无忌，咬牙切齿地问道：“好你个老家伙，你这是要跟我玩偷换概念是吧？！还要加个拖字决？！”
后者平静地移开了脚步，避着玄奘的手指，淡笑说道：“说起来，我还是受到了国师大人的启发，对于归田于国这样利国利民的事情，我们当然是想要全力支持的。
但是人力有穷，人心的私欲无限，这个政策一出，顷刻间天下就会大乱。
恰好国师提出了分期付款的思路，让微臣心中一明，骤然收归天下全部田亩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咱们每年收一点，这积少成多不就可以了吗？
所以这都是国师大人的智慧啊，微臣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对于长孙无忌明里吹捧暗里嘲讽的话，玄奘不是听不出来，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他浑身散发出深沉的气压说道：“那是不是最好还要让你们帮忙收购啊？！
正好国库也不是每年都有结余，先由你们收拢散田，再由国家统一买入，岂不是方便快捷？
至于到时国家的钱从哪里来，呵呵，要相信后人的智慧嘛，是也不是？！”
长孙无忌不敢答话，聪明人都闭紧口舌，但朝堂上可缺不了跳梁小丑，世家堆里也有猪队友。
毕竟这个时代当官很大程度是看家世，固然世家的教育保证他们比完全没有机会读书习字的泥腿子要好一些，可论有没有站在权力中心的资格就不一定了。
而且为了保证他们所谓的血统，或者进行婚姻政治，不少世家可都是亲戚之间相互通婚，少不了有脑抽的。
这不，殿内就有人完全听不出好赖话，恬不知耻地接话道：“诶，国师这个提议，有理啊！
朝廷赋税有限，要发朝臣兵士俸禄，又要管着天下苍生，哪里有洪水就要修堤坝，哪里有旱情就要赈灾，想要以朝廷一己之力收归所有田亩，难免费时费力。
我等虽然收入微薄，但是合该为朝廷出一份力，勒紧裤腰带，省个三瓜两枣，先帮朝廷把田亩收拢，日后再收入国库，可谓是方便快捷，即便暂时朝廷无钱，咱们也可以统一出租田地，不用那些百姓再缴亩税，实在是一大善事啊！我看可行！”
这位发声之人周围的官员迅速麻利地自动远离，空出一大块地来。
玄奘循声望去时，只见那人迷惑地四处观望不知所措，于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其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