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还是来了
星期五晚上，东方网吧，东姿和老邓倚着二楼的栏杆，看着底下的周元一边看视频和书本，一边做游戏人物的建模，除了感慨，就是感叹。
这人真的是天才吗，全省第一的奥数成绩，深不可测的计算机技术，现在连建模他都要学，关键还学得有模有样的，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真不去看中国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决赛啊，我都拿到票了！”
老邓扬了扬手中的门票，对东姿没能说服周元一起去观赛，感到有些头疼。
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按以往的惯例，肯定会有赞助此次活动的企业大佬或者大神莅临现场关注这些“后起之秀”，这是个机会，露脸的机会。
“我说迟了，他先答应另一个女孩子去约会了！”
一想到这个，东姿心里就烦躁，总觉得他和杨司雨之间关系匪浅，但两人像雾像雨又像风，谁也没承认喜欢对方，让她进退两难。
老邓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溜溜道：“现在的高中生谈个恋爱都那么卷了吗，我咋就没人抢呢，我好歹深圳有房有车啊？”
东姿直接忽略他的抱怨，打了个哈欠，疲倦道：“宵夜不要预我了，我去睡觉了，记得给他点一份！”
“知道了，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这位大神！”
老邓说完，补了句：“姨妈让你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哦！”
东姿淡淡应了声，表情看不出有一丁点想回家的样子。
凌晨四点，东姿睡醒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到休息室外往一楼看了看，当她看到周元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身影，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可是一想到他下周就要回广州了，心里又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堵得很……
从休息室拿了张毯子给周元盖上后，东姿看了眼他电脑上那些人物模型、动画和另一台电脑上的代码，又认真看了下他安静的睡颜
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挤出时间学那么多东西，而且还是在不影响成绩的前提下，太夸张了。
中午，深圳福田区市中心一高档小区，东姿默不作声吃着午饭，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年过四十，面容清秀而严肃，眼神深邃而锋利，不苟言笑的中年知性女子。
“你回你爸那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她突然放下筷子，语气沉稳而有力，犹如铁石在烈火中淬炼，不容置疑。
东姿听到这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宛如机器人的声音，姣好的脸蛋上露出一个自嘲又不甘的笑容。
“汪检察长是要升职了？怕我这个问题女儿丢了你面子，影响你仕途？”
东姿将手中的筷子用力一扔，筷子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安静又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对峙所取代。
汪晓敏对女儿的嘲讽并没有过多的情感波动，平淡如水说道：“你不愿学习，要走社会渣滓的路，没人会可怜你，包括我，我只会审判你！”
“那是，谁不知道你汪晓敏检察长法律的使者，是公正的化身，开口维护法律的尊严，闭口捍卫社会公正，亲手把我爸送进去三年，现在看到前夫东山再起，就想赶紧踢开我这个拖油瓶？”
东姿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妈妈，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为什么她能做到那么狠，那么绝？
面对孩子无情的指责，汪晓敏没有生气，“任何人违法犯罪，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哪怕这个人是我丈夫，是我孩子！”
“他是为了你才犯法的！”
东姿站起身咆哮如雷，而这一声咆哮终于让汪晓敏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脸色凝重得可怕。
“犯法就是犯法，法律面前没有为谁犯法，如果他真的是为我犯法，那我就是同谋，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没有，所以你说他是因为我才犯法，并不具备事实依据和法理基础！”
汪晓敏一番有理有据的回复并没有平息东姿的怒火，反而彻底点燃了她压抑多年的不满与委屈。
“爸爸是为了你的仕途才违法犯罪的，可是你呢，升上去后，反手就跟爸爸离婚，又举报爸爸，亲手把他送进监狱，这个家是你亲手毁掉的！”
东姿说到最后，泪水无声从脸颊滑落，汪晓敏见状，不为所动道：“等再过十年，你懂得什么叫婚姻、什么叫公职、什么叫事业，再来跟我大声嚷嚷，现在你要么给我安分学习，要么，去跟你爸生活！”
东姿冷笑了两声，缓缓道：“不用麻烦你们照顾，以后也别叫我回来吃午饭，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说完，东姿头也不回甩门而去，巨大的关门声让汪晓敏整个人抖了一下。
只见她双手捂着脸，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她那凌厉的眼神是柔和的，是后悔的，但也只是一瞬间。
从家里跑出来，东姿像是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终于能喘气了，此时的天空，一如她此刻的心情，阴沉得不像话。
如果是以前，她会直接打电话叫一群朋友出去飙摩托车，去打游戏，但当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聊天页面，看到“置顶”的那个人，又放下了手机。
她没有找任何人，而是坐地铁回了学校宿舍，在宿舍睡了整整一下午。
晚上，教学楼天台，东姿坐在地上，手里夹着抽了一半的烟，呆呆看着水泥地上写满的数字符号公式。
她这些天那么努力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争口气，让那群尖子生闭嘴，还是因为他？
“如果你被你最亲的人看不起，你会怎么做？”
东姿给周元发了条微信，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正在食堂吃晚饭的周元看到这条信息，不假思索回道——有空悲春伤秋，不如多做习题！
“我认真的！”
东姿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不一会儿就收到他的回复——路是自己走的，走成什么样，自己负责！
东姿看到他的回复，嘴角露出一个似懂非懂的笑容，问道：“你在学校么？”
“在食堂吃饭！”
“帮我打份桂林米粉，我还没吃晚饭！”
东姿说完，收拾了下心情，来到食堂，由于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空空荡荡，只有寥寥数人，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喝可乐的他。
周元看她过来后，话都不说，闷头只顾着吃，很快，一大碗米粉就被她吃光了，于是又去买了瓶可乐给她。
东姿喝了口可乐，有些迷茫看着对面的周元，“你怎么都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问了，于事无补的话，不如不问！”周元淡淡道。
东姿真的很喜欢他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睿智的状态，你说他薄情也好，说他冷漠也好，但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就像一只囚笼里的鸟，飞出囚笼就会饿死，呆在囚笼又不甘心！”
东姿的比喻让周元眉头一皱，说她为赋新词强说愁吧，她又好像不是那种会为了读书而忧郁的性格。
“如果你现在很迷茫，遇到自己没办法想明白的事，你可以去找杨司雨聊聊，或许会有收获！”周元建议道。
东姿摇头反问：“为什么要找她，我想找你聊！”
“我不会安慰人！”
周元看得出她有事,但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于是推荐好管闲事的团支书,“你多跟杨司雨聊，她满满正能量，适合安慰你！”
东姿看看这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大直男，忍不住笑道：“你难道就没发现我嫉妒杨司雨吗，你还让我找她？”
周元摇摇头，表示不解，好端端的嫉妒她什么？
“算了，我自己消化坏情绪吧，再跟你聊下去，我怕我要被你气死！”
东姿说完，摆摆手走出了食堂，看得周元一脸疑惑，他说错什么了？
次日，世界之窗入口处，杨司雨穿着一件连帽牛仔外套、米色哈伦裤、白色平底休闲鞋，头戴白色贝雷帽，加上她本来就白皙的肌肤和清丽脱俗的容颜，让人移不开眼睛。
周元看到她的瞬间，眼睛就直了，心跳一直在加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单独出来玩，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约会？
杨司雨本来也有些紧张，但看到他背着双肩电脑包，穿着卫衣、牛仔裤、白色板鞋，阳光、自信向她走来，那些许紧张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脚走起路来还是有一点刺痛感，不能走太快，所以就不去欢乐世界区玩了，我们去世界之窗区，好好体验下！”
杨司雨走起路来虽然还不是特别自然，但总算是拆除石膏和保护靴，可以正常走路了。
世界之窗的主题是模拟现实世界的风景，周元是第一次来，虽然以前在网上看过不少照片，但真的来到这里，看到模拟的昂山素季故居、埃及金字塔、威尼斯水城等著名景点，还是叹为观止！
两人对世界历史和世界地理的知识储备都还算可以，每看到一个模拟景点，都能说出个子午寅卯。
“周元，刚才那么多的模拟景点，你最喜欢哪一个？”杨司雨好奇问道。
周元想了一下，沉声道：“埃及金字塔，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埃及，真正感受下金字塔的神秘与宏伟！”
“我也是！”
杨司雨喜出望外看着周元，没想到他的想法和她竟然是一样的，都对埃及金字塔尤为感兴趣！
“这里好像还有个美食广场，我们过去休息一下，顺便吃午饭！”
游玩了近两小时，周元担心杨司雨的脚受不了，提议休息一下，吃完饭再逛。
美食街，冰糖葫芦、棉花糖、滋粑、章鱼丸子、年糕……
各种特色小吃应有尽有，两人从这家店吃到那家店，欢声笑语就没停过！
杨司雨总是趁周元不注意，用手机偷偷拍下他开怀大笑和吃东西时不顾时的模样，好几次想开口跟他说合影，总是说不出口。
关键他，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只顾着游玩，顾着吃，眼里就没有其他人和事了，平日里的聪明绝顶都不知道去哪了！
“要不要吃猪大肠刺身？我看到那里有家店！”周元指着对面一家店，开心介绍道。
“猪大肠刺身？我不要！”
杨司雨瞄了眼对面那家店，仿佛已经闻到了猪大肠那种特殊的味道，连忙捂住鼻子，差点落荒而逃。
“走咯，走咯，敢敢试一下！”
“我不要！”
周元跃跃欲试，杨司雨拼命拒绝，但还是被他软磨硬泡强押着过来了，眼瞅着他就要扫码点一份“大肠刺身”，绝望之际，手机响了。
杨司雨连是谁打来的都不看了，如获救星般赶紧接通电话，并不动声色默默远离那家店。
“司雨，你脚不是刚拆石膏吗，跑哪去了，怎么不在家，我过来深圳了！”
表姐王灵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让杨司雨有些意外，正想说话，周元突然靠了过来，一副耳报神的样子，张大了耳朵想听听是不是真有人打电话，明显怀疑她假装听电话，躲避大肠刺身。
杨司雨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些后，回道：“在世界之窗游玩呢！”
周元见她真的在接电话，也不好偷听人家讲电话，于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帮她拿着奶茶，静静等着她。
两分钟后，杨司雨讲完电话，来到周元面前，一脸邀功似的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一个比这里更适合你的地方！”
深圳大学，周元坐在观众席，看着“第二十五届中国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决赛”横幅，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为了赴杨司雨的约，才拒绝东姿来观赛，结果还是来这里了？
“姐，这是我同学周元，和我一起参加数奥集训班的，周元，这是我表姐王灵！”
杨司雨简单介绍两人后，对周元小声说道：“那个，是我姐的男朋友陆志康，中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这次进入决赛的六个大学是清华、北大、武大、复旦、哈工大还有中大，他是中大团队的一员！”
周元抬起头看了一眼舞台上英姿焕发的陆志康，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