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考试
傍晚五点，杨司雨看到妈妈发来的信息，准备回家了，见周元还在非常快速的抄写书上的内容，便写了张纸条——你不回家吗，如果看不完，可以借回去看的。
周元看到这张纸条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又涂掉重新写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杨司雨朝他点了点头后，先一步离开了图书馆，周元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默默低下了头。
他刚才其实想写，能否用她的身份证帮他借几本书，图书馆有规定，要借书需用本地身份证或者在广州市参保的社保卡，这两项规定他都不符合，所以想借都借不了。
与此同时，广州市购书中心，欧阳思思在前台结账的时候，那一副咬牙切齿、眼睛冒火的模样，将她的几个姐妹淘逗乐了。
“这个死坑货，我零花钱都用在你身上了，要买的书都比别人贵，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三本书四百多块钱，欧阳思思心里在滴血，同时也在心里将周元骂了无数遍。
“思思，你这个月是第三次给你家邻居买书了吧，你干脆攒钱给他买台电脑吧，现在谁还看实体书啊？”
“你对你家邻居那么好，不怕你男朋友赵超吃醋啊？”
……
两个姐妹一人一句，听得欧阳思思愈发觉得憋得慌，这个坑货，小时候就不该和他玩一块，太坑了。
“没办法啊，谁叫他小时候喊我一声姐姐，一声姐姐，一辈子姐姐呀！”
骂归骂，抱怨归抱怨，当欧阳思思结完账，拿着这三本书走出购书中心去坐地铁回家的路上，脸上洋溢着的笑意还是很浓的。
“思思，请我喝杯玉米汁呗！”
走到地铁口，闺蜜的一句话让欧阳思思一个凌厉的眼神立马杀了回去，恨不得刀了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明知道她买书都把自个买穷了，还说喝玉米汁？
“这个月超过五毛钱的活动，请自动屏蔽我！”
欧阳思思看了眼香气四溢的奶茶店，头也不回往地铁里走，还好，两个闺蜜及时抱住她，说请她喝，才消了她的怒气。
“思思，你刚才买书大几百眼都不眨一下，请我俩喝杯12块钱的玉米汁，像要了你命一样！”
欧阳思思喝着玉米汁，冷哼道：“谁说我眼都不眨一下的，我眼睛都眨成斗鸡眼了，但没办法啊，我家那坑货最近着魔一样在做什么游戏设计，要不是看他做得有模有样，我才不给他买！”
“我家那坑货？”
“不给他买？”
两个闺蜜同时翻了下白眼，摇头叹气道；“欧阳思思，你冷静点，你有男朋友的，你不会喜欢上那个邻居弟弟吧？”
欧阳思思“呵呵”了声，白了两人一眼，扬眉道：“你们呐，思想太复杂了，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真的就是亲姐弟，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我们不信！”
俩闺蜜异口同声，欧阳思思也懒得再解释了，她现在心里想的是怎么在出国前多帮一下这坑货？
唉，她学习成绩要是有坑货一半好，不十分之一，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国外混文凭了！
可她也很无奈啊，她真不是读书的料，看到书，她就想睡觉，尤其数理化，那些字和符号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就不认识了。
周元从图书馆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6点半了，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
他随便扒了两口饭，然后打开电视，将果盘和茶壶摆在父亲触手可及的茶桌上，让他可以安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是城中村一个月租1500元不含水电费的两室一厅房子，说是两室一厅，其实面积加起来不过四十多平米，客厅小，房间小，厨房更小，空间看起来很是拥挤。
说句不好听的，杨司雨的房间比这两室一厅加起来都大，但空间拥挤归拥挤，却收拾得井然有序，干干净净，并未有任何杂乱之感。
“元子，明天你要早起去考试，今晚早点收档，早点休息，知道吗？”
周建明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却偏瘦的儿子，浑浊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关切和心疼。
周建明满头灰白发，眼角的皱纹特别深，他其实才39岁，看起来却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这个年纪本该是一个男人最成熟，最意气风发的黄金年龄，却因送外卖闯红灯而落得个双腿截瘫的下场。
如今不仅没能撑起这个家，还只能依靠妻儿养活，他心里的苦闷，没人能真正理解。
他现在觉得活下去唯一的奔头就是这个家，无论他多困难多穷，甚至现在成了一个废人，他都有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以及从来不需要他担心，操心的儿子，这是他这一生最宝贵最幸运的“财富”。
“嗯，我去帮妈收档，今天我会早点睡！”
周元说完，回房换了件衣服，看到床上的手机，想起今天中午还欠杨司雨的午饭钱，于是找到班群里杨司雨的微信，发了条验证加好友的信息。
微信上，还有几十条未读信息，全是欧阳思思发过来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整天没回她信息，她这是信息轰炸了！
“去图书馆了，没带手机！”
周元回了条信息给欧阳思思，刚想立马关机，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她立马秒回了个“炸弹”动图和数不清的愤怒头像。
完了，又惹她生气了，希望别催他还钱就好！
周元来到店里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百般无聊的周元妈妈——王姗姗，蹲在地上，一脸聚精会神，连儿子推着板车过来了都没发现。
“姗姗同学，你在做什么？”
周元忙着把板车上的两个大桶搬进店里，结果都忙完了，见自个妈妈还盯着地面，好奇地拍了她的肩膀。
“元子你看，这只蜗牛肯定喜欢上了这只蚂蚁！”
王姗姗的话让周元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出店里，他这个妈呀，是真的乐观向上，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地，都能找到让自己开心起来的办法。
“你赶紧回去洗澡陪爸看电视休息吧，我来关店，你别在这气我了！”
周元取下他妈妈身上的围裙，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把收钱的包挂在她身上，将她轻轻推出了店里。
“对了，思思刚才过来，说是给你买了几本书，放在桌子上了，她家今天好像有亲戚过来，说明天再过来跟你算账！”
王姗姗边走边回头看了眼已经在店里打扫卫生的儿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都已经忘了，她儿子上一次晚上在家轻松看看电视，做作业是什么时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瘦弱的肩膀已经在分担她的责任与艰辛。
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间，儿子已经长大了，再过两年，就该读大学了，然后出社会工作、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她就要做奶奶了
只是看他扫个地，王姗姗就已经脑补到十几二十年后，她和老公儿孙满堂的画面想想就开心。
有些人就是这样，上天并没有恩赐他们太多，但即便生活不如意，他们还是乐观，开朗，积极，面对不如意的生活，硬生生从阴沉的天空中挤出一片蓝天。
王姗姗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了两块，一块递给老公，一块自己吃，满足得牙龈都笑出来了。
“小姗，我们还欠多少钱？”
周建明咬了口西瓜，有些食不知味，他心疼地看了看身旁跟着自己几乎没过过好日子的妻子，她是那么容易满足，那么乐观，那么勤劳，可这么多年，她跟着自己，除了吃苦，就是劳累，就没享受过几天清闲的日子，更别说什么富足的生活。
如果没有她，这个家早就散了！
“民生信用卡和中信信用卡已经还完销户销卡了，广发信用卡还有4万，每月还1200元，招商信用卡有两万七，每月还1000元，欠房东5万，每月还2000元，加上房租水电费每月1800元左右，我们家的生活开支2500元，店租5800元，你的医药费差不多每月4000元，我们每月支出大概就是两万块，店里每个月能赚个20000到24000元，收支没问题的！”
王姗姗并没有去瞒老公家里的实际情况，她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全家人都一起扛，越是这个艰难时刻，越是如此，所以不需要报喜不报忧。
周建明听到家里的收支情况后，立马愁眉不展，心里难受极了，如果不是自己闯红灯引发的交通事故，他就不会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月，那个地方，一天都要花费五六千块，妻子几乎透支了所有信用卡，周边亲朋能借的都借了，才堪堪让他捡回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了，但这也让本就没多少存款的家变得负债累累，加上他还失去了双腿，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你不要想太多，这些债看起来挺吓人的，但我算了一下，只要两年，两年后，我们就能把债全部还清了，等把债还清了，日子一定会重新好起来的！”
王姗姗用手抚平周建明紧皱的眉头，柔声宽慰，反正无论何种逆境，在她眼里，仿佛都不是事。
周建明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消瘦而黝黑的脸上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愁容，他低沉问道：“你今天有去问天河区法律援助那边问征信的事吗？”
“问了”说到这个，王姗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也变得有些担忧
“那个律师说，通常情况下，大学录取并不会查父母的征信，每一个院校的招生都是严格根据国家政策来执行的，但如果是出国，或者考公务员，申请入党，涉及到政审的，可能就会查父母的背景和征信！”
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其实比起债务，两夫妻现在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因为两人信用卡逾期而导致的征信不良，最后影响了孩子的未来。
孩子的成绩就有多优秀，两人心里明白，这也是他们二人未来最大的期待和希冀。
为人父母，他们没能给孩子优渥的生活本就心存愧疚，如果再因为两人的征信问题，导致孩子高考无法被名校录取，耽误孩子的未来，那就真的是
次日凌晨三点，周建明因为紧张孩子考试的总是半睡半醒的，睡不踏实，于是早早就戴上假肢准备起来给孩子做早餐。
却发现自己儿子的房间门开着，床上的被褥也没动过，明显昨晚没回来睡，当下心一紧，这孩子今天要考试，昨晚不会还开档到凌晨吧？
他连忙叫醒妻子，让她过店里看一下，王姗姗一路小跑到店于是连忙拿出钥匙打开店里闸门，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她当场眼睛泛酸。
拥挤不堪的小店里，周元累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身上得围裙都没取下来，桌上还有几本奥数习题册，脚边则是已经洗好的锅碗瓢盆。
他从小就懂事，知道父母赚钱不易，所以努力学习，从来不需要他们担心学习成绩，他爸出事后，他开始接替他爸的活，就为了让她可以多休息，这孩子懂事得让她这个做妈妈的无比心疼和自责。
老师投诉他上课睡觉，她不是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了，她也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晚上还是会来干活的，她也想请个人手，让他安心学习，但家里现在这种条件，哪里请得起人手？
两年，还有两年，两年后，就可以还清债务了，到时候，她一定要让儿子心无旁骛，全力冲刺自己的人生，不再被他们拖累。
六点十分，周元回到家，洗了澡，刷完牙后，连忙吃早餐。
“身份证、准考证、三支笔、两支铅笔都装好了吗？”周建明再三询问。
王珊珊实在看不下去了，挥动着装有儿子准考证等物件的小袋夹，摇头道：“拜托，咱家儿子的实力摆在那，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紧张，你这么紧张，元子看了，心理压力多大！”
“对对对，平常心，平常心……”
周建明嘴上这么说，神色却依然紧张，怕儿子没休息好发挥失常，想叮嘱他几句，又怕给他压力。
“儿子，有把握吗？”
刚才还表现得非常淡定的王珊珊突然凑上前问了一句，这前后不一的言行让周建明顿时无语。
周元倒没想那么多，坐下就开始吃早餐，奥数竞赛别说学生，就算是教学多年的数学老师都不敢说有绝对把握！
这次奥数联赛考场定在华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离周元家所在的棠下村不算远但也不近，有直达的公交，但也要半小时左右才能抵达。
周元为了稳妥起见，六点半就坐公交出发了，毕竟一试八点就开始了，考到9点20分，共80分钟，然后还要考二试，9点40分到12点20分，共150分钟，连考两场。
早早来到华附中学校门口的周元，才发现很多人和他一样，都是提前来到考场。
“周元，早！”
校门口，杨司雨从一辆黑色宾利车下来，走进学校就看到周元坐在一旁的花圃边上正发呆呢。
正所谓“走出校门，仇人都倍感亲切”，两人认识以来没少拌嘴，但来到别的学校参赛，顿时就像“他乡遇故知”。
周元看着光彩照人的杨司雨，微微一笑道：“第二名的团支书，3000块准备好了吗，说好了，输了不许不认账！”
“大家都没有绝对胜算的前提下，我相信邪不胜正，正义会站在我这边的！”
杨司雨自信的发言让周元有些诧异，旋即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拐着弯骂他呢，她怎么就成正义一方了，他变成为祸人间的邪恶反派了？
“看在昨天麦当劳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对了，麦当劳！”
周元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到杨司雨已经通过了好友验证，想给她转100块钱昨天的午餐费用。
可输入支付密码后，手机显示“余额不足”，尴尬的是，杨司雨还将这转账全过程都看在眼里。
杨司雨也是愣了一下，璀璨的双眸闪过一丝灵动，轻笑道：“余额是不够还我了，我看你这手机好像值100块，你把手机抵押给我吧！”
周元知道她没想真要自己的手机，只是纯粹为了化解他的尴尬，她虽然爱多管闲事，但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善良，不会在别人窘境的时候落井下石。
“过两天成绩公布后，从你欠我的3000块里扣100块吧，你给我2900就行！”
杨司雨目瞪口呆看着周元自信的神情，行吧，说多无益，考场上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