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染月倾枫2
古月悬天，繁星绘梦，紫色的幽光笼罩着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以及周围无边的海面。
夜雨尘紧闭双眼，面容痛苦，一动不动地躺在岸边的沙滩上，任凭海风吹起的阵阵浪花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可洞内漆黑无比，没有淌出一滴血，宛如黑洞一般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血液，内脏还有光……
海浪涨落的声音犹如引商刻羽，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鸟叫声。抬眼一看，几只小团雀正叼着枯枝落叶径直向这边飞来，它们落在了夜雨尘的头上，不仅没有被夜雨尘那狰狞的面容给吓跑，甚至还叫唤了更多的同伴前来围观。它们把枯枝落叶铺在夜雨尘的头上，开心地筑起了巢，殊不知一只由团团黑雾所旋绕成的兽爪正从夜雨尘胸口的黑洞伸了出来，于微风中狞恶地舞动着。
团雀似乎是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纷纷回头。但，一切还是太晚了，那只兽爪已经飞驰到了它们面前，下一刻就会把它们撕成碎片。
“真残暴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
可就是这样，毫无威严的一句调侃，竟让兽爪立即停了下来，接着畏畏缩缩的退了回去。
“哦？是贪婪吗？”自天涯倾倒而落的月光，慢慢幻化出了一个形体，白色的兜帽，被几缕蓝色纹路所点缀的银灰色长袍，以及镶着金色花纹的黑面具也在光影的浮动间完全显现。
团雀们见状立刻飞到他的肩头或兜帽上，警惕地盯着眼前那个刚筑了一半的巢。
“没事，比这个好的筑巢地多的是。”白帽男温柔地安慰着身上的团雀们，待团雀们平复了心情缓缓飞走之后他便缓缓的蹲了下来，将脸凑近了夜雨尘胸口的黑洞。
在沉默中凝视了数秒后，他突然开始全身抽搐，随即又将双手捂在面具上癫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么贪婪的灵魂几千年没见过了！难怪‘贪婪’会选择你！”
“吼！”一声低沉的嘶吼自黑洞中传了出来，悠闲的海浪瞬间变得狂躁。
笑声戛然而止，白帽男那浮夸扭曲的身体突然僵硬在了原地。他再次蹲了下来，几乎是要把脸塞进那个洞里。片刻后，他双手抱头，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浮夸的扭曲起来，伴随着的是他那更加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暴怒’！竟然还有‘暴怒’！哈哈哈哈哈被两位神祇同时选中前所未有啊！愉悦！太令人愉悦了！”
他就这样自顾自的表演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那狂躁的海岸渐渐平复才缓缓站起。
他正欲去叫醒夜雨尘时忽然全身像触电了一般抽搐了一下，僵硬在了原地，双眼瞪得贼圆，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慢着，慢着，这家伙该不会就是他说的那个倒霉蛋吧？”
白帽男再一次将脸凑近了夜雨尘的胸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的灵魂，眼中的色彩变化无穷。
“从异界借来的‘亡灵’，果然是他口中的那个倒霉蛋！”白帽男的瞳孔微微的颤抖，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露出了原先的疯狂与愉悦。
“喂！醒醒！别睡了！”白帽男拍打着夜雨尘紧绷着的脸，满脸洋溢着期待与兴奋
“还不醒？灵魂的创伤这么大？难怪这个灵洞如此夸张。”白帽男揣摩着下巴，随即便打了个响指。顿时，清脆的响指声化作悠长的音符飘荡在整座小岛之中，夜雨尘那紧锁的眉头慢慢的舒展了开来，灵洞周围蔓延着的威压压也慢慢减弱。
“杀了你！”只见夜雨尘猛地睁开眼，对着满脸洋溢着期待的白帽男怒吼道。
“卧槽！”
“卧槽！”
两个人同时被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他妈谁啊？”夜雨尘又气又疑惑地问道，同时又迷茫的望向四周，“这他妈又是哪呀？”
“我靠，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真吓死我了。”白帽男浅浅抱怨了一下，但他马上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有些愤怒的心情，然后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绅士礼，“稍安勿躁，少年。这里是灵子海，而我就是这里目前仅剩的主人——法厄洛斯。”
“法……什么丝？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是法厄洛斯，创世三主神之一。”法厄洛斯耐心地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哦，想起来了，我在书上看到过。”说到这，夜雨尘不禁回想起在村中图书馆阅读时的情景，但就是这份回忆的刺激，让他立刻回过神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腥红，“管你是什么神，赶紧放我出去，我要杀了那些畜牲！”
“喂喂喂，别急呀，你现在出去不就送死吗？哦，不对，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死了。”法厄洛斯摊了摊手，“不然你怎么能来到这个净化灵魂的地方？”
“我……死了？”夜雨尘一怔，之前那些糟糕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他连忙看向胸口，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如无底深渊般的黑洞，甚至连月光都无法照进去，仿佛一切都被吞噬了一般。
夜雨尘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自己的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这么消沉，如果只是普通的死亡，你的灵魂就会沉入那边的大海里，但你却出现在了这座小岛上，说明你被神祇选中了。”
“什么意思？”夜雨尘迷茫地抬头。
“法厄洛斯……不，我在圣战中被奥普莱斯和兰伊亚娜合力击杀后分裂成了七个神祇，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挑选着自己的使徒，慷慨的地世界传播这来自灵魂深处，独属于人类真正的力量——灵纹！而你死前灵魂的欲望完美契合‘傲慢’与‘贪婪’，你胸口的灵洞就是你被选中的证明，那代表着灵魂的空虚，渴望复仇的诉求。”法厄洛斯顿了顿，“通常来说，一个人只会被一位神祇选中，你是一个特例。”
“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短短一天时间内，夜雨尘就接收到了大量的新名词以及知识，这着实让他有些缓不过来，“你不是说你被杀了吗？那你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鬼魂吗？”
“消逝的只是我的肉体，但主神的意志不可能消散，除非被取代。但几千年过去了，连触及到我脚底的人都不曾有过一个，何来比肩呢？”法厄洛斯指着身后的小岛说道，“这个异次元空间都是我‘生前’所打造的，当初的目的很纯粹，只是为了净化灵魂，但真没想到日后竟然成了我的庇护所。虽然其运行目前被星树所接管，但没有我完整的权能，或者我和那些神祇的主动邀请，谁也进不来。呵呵，为世界所服务的‘灵子海’，既然藏了一个世界的罪人，我是该感到庆幸呢，还是讽刺呢？”
“讽刺吧，但我会感到庆幸。”夜雨尘焦急地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快！给我那个灵纹，我需要力量，我现在就要出去宰了那些畜牲！”
海面变得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了风，也没有了浪，海水已经凝固了，好像一块厚重的玻璃，平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别这么急，你可曾想过代价是什么？”
“管他呢，代价无非就是要失去些什么东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什么都没了！都被那些畜牲夺走了！”夜雨尘愤怒地咆哮着。
“很好，就喜欢你这样！”法厄洛斯轻轻打了个响指，刹时两柄散发着猩红血光的长剑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深深的扎在了地上。
“左边是‘贪婪’，右边是‘暴怒’，选一个吧。”
“哪一个更强？我要把他们都碎尸万段！”
“这两个并无强弱之分，他们都是人类灵魂的原罪，所以在灵纹能的量上二者旗鼓相当完全，至于强弱，就要看你如何使用了。”法厄洛斯叹了口气，“唉，如果你的目标仅仅只是杀了你朋友的那两个家伙的话，选这两个中的随便一个就好。但倘若你要把入侵村子的所有人都屠戮殆尽的话光一个可不够，里面有个对于人类来说挺强的家伙。”
“少废话，我知道村子里有灭世级的家伙，既然如此我两个都选不就好了！”夜雨尘毫不犹豫的冲向前去，将两柄长剑利落地拔了出来。
霎时，海面完全变了模样，潮暴涨起来，看那气势似乎要淹没整个海滩。愤怒的波涛向岸边涌来，风在海面上吼吼地飞舞，海在风下面挣扎地跳动。黑暗中幻象般闪动着白光，好像海在眨眼睛，在张口吐白沫。
“漂亮，这份果断不愧是被两位神祇同时选中的人！同时也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说的那个家伙倒没有到灭世级，他的实力远不如那个老村长，能取胜也只是侥幸罢了。”法厄洛斯鼓掌赞叹，“至于代价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燃烧灵魂罢了，记忆，感情，都会在一次次的战斗中燃烧殆尽……不过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同时选择两种灵纹，燃烧的速度也会成倍数增加，考虑到你对手的实力以及你的精神状态，估计今晚就会……总之期待你的落幕，也期待你那美味的灵魂……”
可此时的夜雨尘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被两股强大的妖风所包裹住，残暴的欲念和杀戮意志疯狂地涌入他的脑中，复仇的欲望凝聚在他的指尖，手中紧握的两柄长剑倾刻间化成碎末。
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捂住头，痛苦的嚎叫着。只见一根根黑色的骨刺突破他那满是冷汗的皮肤，健硕的肌肉剧烈地隆起，清晰的条纹像是刻在石碑上的的铭文。
他的脸上开始生长出坚硬的外骨骼，包裹住了他那饱含痛苦的脸，皮肤上则长出了漆黑而又坚硬无比的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动人的黑金色。
“表现的那么勇我还以为你能承受的住呢，结果还是蜕化了吗？唉，算了……”法厄洛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眼前的怪物幽幽地说道：“焚掉这世界的罪恶与希望，让被奴役的灵魂得到释放。”
仙境如镜子般破碎，空气中弥漫着清脆的碎裂声，月光在无数的碎片中来回穿梭，最终落到了夜雨尘的眉心，在最后时刻给予了其深情一吻。
夜雨尘望着现实中苍白的月光，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冷冷地说道：“焚掉这世界的罪恶与希望，让被奴役的灵魂得到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