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病相怜
晨光洒在树叶上,穿过缝隙落在了地上,光与影的交织为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刻上了独有的花纹。夜雨尘和米特并肩走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二人有说有笑,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这个村子说实话有点大,从最东边的小宅子到最西边的图书馆着实有段距离,他们已经慢悠悠地走了十多分钟了,结果才到了村子中央广场旁的小公园。
米特似乎是有些累了,在公园的长椅上歇了一会,搓揉着自己纤细的小腿,同时还时不时瞄向盯着天空一脸愁容的夜雨尘。
“现在送应该就不会显得很突兀了吧?”米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色风衣,然后大方的伸出手,将风衣递给了正在发呆的夜雨尘,“夜哥,这是我亲手做的风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你,米特。”夜雨尘开心地接过了衣服,接着开始检查起衣服上有没有藏着毒针什么的暗器,在确认无误以后他便马上穿在了身上。衣服很合身,长度和南极人的几款过膝款式差不多,表面几处绚丽的白色花纹好像是亲手绣上去的,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纹路,整体风格略显简洁,作为礼服显得大气又不失优雅。
而且夜雨尘现在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由粗布织成的白衬衫与长裤,确实有一点点冷。
至于他为什么还没穿那就挂在床边的大衣呢?无非就是那件衣服实在是太丑了!
“不用谢,本来是打算给我舅舅的,但我看你更需要,所以就先给你了。明天我专门给你定制一个更帅的。至于我舅舅嘛,他有那么多衣服,不用管他了,嘻嘻。”
“不用不用,我感觉这个已经帅到离谱了,你手艺这么好吗?”
“平时的小兴趣啦。”米特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毕竟是你舅舅,是长辈欸,不要紧吗?”
“嗯,说是我的舅舅,其实也比我大两岁。辈分而已啦!”米特俏皮地答道,“谁让那个家伙爽约了?之前说好了今天来看我的,结果昨天晚上又来信说今天来不了,我才不要把我的心血送给一个大骗子!”
“可能他是身不由己呢。”夜雨尘说。
“但愿如此,如果他下次来不给我一个解释,我就一个月不理他!哼哼!”米特用一口傲娇的语气说道,最后自己还是憋不住地笑了,反差萌似乎并不适合她。
夜雨尘也被这一幕逗笑了,但相比这个,此刻更令他愉悦身上这帅气的风衣。穿上了它,自己就好像动漫里的男主角,仿佛下一刻就能当着心爱人的面,对着凶狠的怪物使出“星爆气流斩”!他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就更好了。
“那个夜哥,你的头现在还痛吗?”米特问道。
“差不多好了,谢谢你。”
“如果还痛的话就让村里的小朋友们给你吹一吹吧,呼啊,呼啊,一下子就不疼了。”米特笑得像个小孩。
“嗯,看来你很喜欢和小孩子玩。”
“对呀,小孩子们多可爱呀!而且,我爸妈生我生得太早了,村子里都没有年龄相近的。”
“年轻的时候都不容易把持得住啊……对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米特的眸光突然变得灰暗,苦涩的笑意不打达眼底,她平静地望着身旁的一棵树,温声道:“他们已经……已经在多年前的一场战争中牺牲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夜雨尘双手合十以示歉意。
“没事,这么多年了,我也差不多释怀了。”米特指向眼前的树说道,“那棵树叫绘梦树,是爸爸妈妈在十三年前和我一起种的。据说,只要用绘梦树叶子磨成的颜料将自己的梦想在绘梦木做成的画布上画上个一百遍,梦想就会实现。”
落叶随风倾落如雪,米特伸手接住了一片叶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它再次吹向空中,“可是我已经画了快三百遍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唉,果然传说不可靠。”
“米特……”夜雨尘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脑中正在快速组织着安慰人的话。
“别那样担忧我地看着我啦,我这几年过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孤独。”米特将呼之欲出的悲伤压了下去,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脸。
“我有信仰的神明,疼爱我的爷爷,热情的邻居,友好的村民,体贴的前辈,还有田野山间绝美的风景……这些都是陪伴我成长的好朋友。至于同龄玩伴嘛……我过去也有过,是旁边莱德希斯城的一个小牧师,总是隔三差五以学习的名义跑过来玩。还有我那个总是爽约的舅舅,虽然工作很忙,但偶尔还是会抽空过来看看我的。”米特边笑边说着,不知不觉说地越来越快,笑容也越发的僵硬。
“那就好。”夜雨尘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对米特刚刚说到一个字有些疑惑,于是接着问道,“你刚刚说‘有过’?那个小牧师现在不来了吗?”
“嗯。”米特点了点头,“爷爷说他在一次讨伐新型魔兽的任务中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不过呢我才不会相信那个家伙会那么简单地死掉,带着我疯玩了那么多次却一点事都没有的家伙,怎么可能死在那么简单的讨伐任务中?估计是借着那个机会从压抑的军队中逃出去旅游了吧?”
米特双手交叉在胸前,嘟着嘴,显得很是无奈和“埋怨”,就像被独自出去玩的主人留在家中的宠物猫一样。但她眼中无意识流露出的担忧和失落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情,或许在她眼里,自己珍惜的人或事物都在渐渐远去吧,她想将他们留下,却又无能为力。口中所谓的释怀,也只是麻木的伪装。
今天夜雨尘可谓是踩了好多雷,可对方却还一直保持着坚强的外表,不想让自己的负能量影响到夜雨尘,这让夜雨尘更加羞愧了。
夜雨尘穿过徐徐落下的叶雨,伸手为她拭去了头上的一片小叶子,接着扯了扯嗓子 ,学着江染那浮夸的语调说道:“迷茫的牧师哟,你是否对自己悲惨的过去感到迷茫?是否常常因为无法得到别人的理解而暗自悲伤?那么相信你在听完你夜哥哥的悲催过往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夜雨尘选择了自我调侃来缓解这尴尬的场面,他向米特讲述了自己的过去,不过由于不能暴露他们穿越的事实他还是稍加改变了一些,但那些属实有些悲催的过往还是被他用合理的方式诉说了出来,让米特贡献了一个个表情包。
令米特更惊讶的是夜雨尘全程讲述的像是一个旁观者,语气一直是那么地平淡,甚至在讲到一些极度悲催的事情时还会发笑,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麻木还是释怀。
“我们确实挺像的。”在听完了所有的故事后,米特微微靠近了夜雨尘一点,“所以我能问问你怎样才能在经历这么多痛苦以后像你一样变得真正开朗?我还是做不到像你一样,能够真正释怀……”
米特还是忍不住向夜雨尘敞开了心扉,她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碍于他们相识的时间太过短暂,一直憋在心里。她本想着先熟悉个几天后再说,可没想到在听了与自己过去重合度极高故事后竟还是忍不住……
“这个嘛,嘻嘻,那我可有很多话可以讲了。”夜雨尘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像是要诉说自己的光辉往事一般,“首先呢,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不可能一夜之间立刻释怀所有的伤痛,这是必然的。所以,过去的我也一直深陷在绝望中,况且每天还有新的绝望,别说释怀了,连气都喘不过来。但是碍于生活所迫,我又不能表现的很悲伤,所以只能一个人跑到没人的角落里去哭,有些时候是房子外的小巷子里。在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一度绝望地想要自杀,但却因为怕死每次都退缩回来……我就那样一直陷在生不如死的处境中,直到遇到了云倾他们,就是那些比我早到的朋友们。在他们的陪伴下,我多多少少感到了一点希望,但或许是习惯了,亦或者是依旧无法释怀,当时我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冰冷的,愁眉苦脸的,看不出一丁点那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开朗。不过他们却没有因我的冷脸而嫌弃我,反而还尽力地来开导我,其中蓝月语的一句话让我感触颇深。”
“什么话?”米特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对她而言这或许就是寻求已久的良药。
“‘我们的双眼总会被痛苦和悲观蒙蔽住,所以总是忽略世间本就存在的美好。既然愁眉苦脸无法改变这糟糕的现状,那么不如多笑一笑吧,用清澈的双眼去发现之前未能发现的东西。’这句话给我当时那个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震撼,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语重心长地跟我讲道理。不过想来也奇怪,当时我文化水平不高,却能听得懂这么晦涩难懂的语句,并且还成功背下来了……呃呃呃跑偏了,跑偏了。”夜雨尘清了清嗓子,“在那之后我一直都在反复的品味那句话,心态也在慢慢地变化着。每次我感到绝望和痛苦的时候,我就会强行挤出一个笑脸,然后寻找的身边有没有什么能够令人开心的事,而一切正如蓝月语所说,世间充斥着美好,温馨的小鸟母子,可爱的小狗,绝美的黄昏和星空……面对如此多的美好,我何必还苦着一张脸呢?”
米特聚精会神地听着,晶莹的绿色瞳孔中流露着激动与震撼。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如果你为错过夕阳而哭泣 那么你就要错过群星了。’我感觉它和蓝月语说的那句话一样,都挺适合我们的。释怀不是一个晚上的事情,是用无数个日夜去和过去和解并且满怀希望地走向未来。在那之前,身为你的新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而且我相信他们也会很乐意一起陪你走下去。”夜雨尘笑着说。
“嗯!”米特莞尔一笑,淡雅的笑容里,充满了浅夏的清风凉意般的舒适感,深入人心,又不然俗尘,使人动绝,如沐春风,如照明月。
忽然,夜雨尘发现,她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夜哥,这就是我们村的教堂,怎么样?”
“哇哦!太酷了!”夜雨尘望着眼前威严的哥特式教堂不禁赞叹。
米特领着好奇的夜雨尘缓缓走了进去,教堂内部刻有一幅幅壮丽的壁画,竖着一座座精美的雕像,牧师们正高声诵读着教典,虔诚的声音回荡在教堂中,增添了一股神圣的感觉。
夜雨尘看向那些壁画,内容通俗易懂,再配合米特一旁的解说,一个个浮夸的传说浮现在夜雨尘脑中。
“创世神奥普莱斯创造了这个名为莱泊特的世界,与他共同诞生的还有生命女神兰伊亚娜,灵魂之神厄法洛斯。兰伊亚娜为这个世界点缀了生命,卡厄法洛斯赋予了他们灵魂。”第一幅壁画就停在三神各尽司职之时。
“人类出现后,三神一起领导他们创造了文明。奥普莱斯赐予了人类星纹,并且用世界级星纹统一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与文字。凡是处在这个世界之中,所有人即便是刚出生的小孩也一样,当然要等到他们会说话了才行……”米特顿了顿,“所以人类就直接免去学习语言和文字的过程。”第二幅壁画就停在人类代表跪地接受创世神赐予星纹的那一刻。
“法厄洛斯将他的力量赐予星纹天生衰弱,却又不甘于现状的堕落之人。他们组成了名为星劫的组织,向奥普莱斯、兰伊亚娜以及所有的星纹使宣战。”
“最后奥普莱斯用圣枪成功杀死了法厄洛斯与它的坐骑魔龙风康德纳托,其余存活的24名星劫残党封印在了星海神柱中。兰伊亚娜以燃烧自己全部生命力的代价,修复了濒临破碎的世界。奥普莱斯在此战中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将自己剩下的全部力量注入了一颗种子当中,种在了某处。那颗种子之后长成了星树。伟大的奥普莱斯虽然形体已灭,但精神寄宿在星树当中,继续守护着这个世界。”
“太扯了吧?跟轻小说一样。”夜雨尘脱口而出,但一想到旁边站着的少女可是一位信奉神明的牧师,便立马改口道:“不愧是奥普莱斯大人和兰伊亚娜大姐,真伟大啊……”
然而少女似乎并没有听见夜雨尘所说的,她低头看着地面,开心的哼着歌,般般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