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夜
曲沛一噎，眼珠子一转：“沈公子此处就没有什么茶水？”
“怎么说，我也算是客人？”
既然沈秋彦不搭理她，她就随便倒了一杯茶喝，一进口就赶紧吐了个干净。
太苦了太苦了太苦了，自己从来没喝过这么苦的茶！
曲沛嫌弃的连连吐掉茶水，这茶莫不是泡来毒她的？！
沈秋彦抬眼目睹了她的囧样，微勾了唇角，悠然自得的拿起自己还有茶水的杯子一饮而尽，刚好对上曲沛那震惊的双瞳。
“你？喝这么苦的茶？！”
“有何不可？”
曲沛扬了扬眉：“喝这么苦的茶，不怕晚上睡不着？”
“本就睡不着，不如干脆喝点苦茶清醒清醒。”他眼里闪过一丝悲凉，不知道为了什么。
曲沛摇摇头，这不是她这个境界能理解的，她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你，失眠啊？”
沈秋彦将神色放在外面越下越大的雨上，眼里无风无波显得幽邃。
过了一阵，正当曲沛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才听见一声低低的混杂着雨声一起来的“嗯。”
曲沛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瘦削的让她想到了后山的瘦竹，师尊说过，这种竹，是最是强韧的。
破石而出，逆风而生，不惧暴雨，不畏狂日。
所以她小时候犯错，师尊就总是用那竹条吓她。
“失眠啊，那不行啊，会猝死的你晓得吧？”
“早就习惯了，要死早死了，你要是盼我死的快点还不如在我茶里下点毒。”
“”自己哪里是这个意思啊。
曲沛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窗外的雨，没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猛的想起来自己院里还跪着个人：“沈秋彦！”
沈秋彦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你这有没有伞？！”
“借我一把！”
沈秋彦随手指了指门旁的一个小柜，她赶紧翻出来了一把伞，一边往雨里冲一边喊：“你照顾好岚之！我明天再来看他！”
曲沛撑开伞，这雨都不知道下了多久了，唐殊那傻子估计都淋好久了。
她越跑越快，赶到自己初云居的时候就见到了在雨帘中跪着的人。
虽然姿势和位置从未移动过，但隔着雨，曲沛就能感受到他的身子，是在抖着的。
她叹了口气，将伞分一半给他：“你这人，不跪我也不会怪你啊，整个死脑筋！”
她将他揪起来，唐殊却颤着身子避开她的手：“尊上，属下，属下衣服湿了”
“别惹了风寒，尊上还是进屋吧。”
他极力克制着话语里的颤抖，可明明那话里全是寒意，曲沛都怀疑是不是淋的雨都进了他脑子了。
她气恼的将他避开的身子拉了过来：“不用你跪了，跟我进屋！”
可唐殊死活拉不动，她只好放出杀招：“你要是病死了，谁来做我侍卫？”
“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吗？你要是今晚就病死了你就是个谎话精！”
唐殊这才有了反应，他顺从的挽着曲沛的胳膊，曲沛一边撑着伞，一边扶着他。
唐殊跪久了的腿用不上力气，可依然执着的将曲沛让给他的一部分伞推了回去：“尊上只顾及自己即可，不用管我的。”
他说着，眼里又浮动起自己一直跪着一直在想着的场景，尊上以往抱着他给他喂药的位置换成了别的男子。
她再也不会抱着他了，她以前告诉自己是因为男女有别，男子不能随意被女子碰，会有损名节。
加上她那师尊总是责备她和自己黏的太紧，总会念叨她男女有别之类的话。他知道她怕她师尊，所以也就听了她的话，再也没进过她的怀里。
可那男子分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能依偎在她怀里撒娇，还能和他做很多不能和自己做的事。
他不甘心，他不愿意。于是就跟她赌气，甚至不惜为了找借口，将昨日不小心割到的伤口撕开。
曲沛当然也把伞推回去，可这样一来两个人都没能遮到什么雨。
好在离殿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一进门就见到初七迎了出来，手里拿着刚收拾好的碗筷，她看了眼湿漉漉的唐殊摇头跟曲沛说：“唐公子就只听尊上的话，说什么都不理人。”
“倒也不见得多听话。”
曲沛将唐殊往一把椅子上一放，就令初七去打些热水和弄些风寒药来。
“你以后再给我闹别扭的时候弄伤自己的话，你以后都不要跟着我了！”
“你说你今天干什么事情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伤口是你自己割伤的是吗？感情我给你配刀是给你割自己的？”
“还有啊，让你跪着你就跪着让你听话倒不乐意？你是要硬生生磨死自己是不是？”
唐殊将脑袋扭到一旁：“伤口，伤口是昨日的，只是蹦开了而已。”
曲沛抢过来他一直往后面藏的左手，指着那已经发了炎的一道口子：“你伤口会自己蹦开啊？你不动它它会自己蹦开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语气放重了不少，吸了吸鼻子：“我只怨你自己不疼惜自己的身体！”
“要是留疤了怎么办？要是发炎了发烧了怎么办？要是你淋坏了又怎么办？”
“当初我救你，就让你自己要爱惜自己，你不听？”
唐殊低垂着头，却也不像沈岚之那样掉珍珠泪，他回想起自己被她收留的第一年里，她日日抱着自己给自己喂粥喂药，教自己说话识字。
她那番话，原本明明说的是，倘若没有人爱你的话，就要自己爱自己。
唐殊吸了吸鼻子，他觉得她也应该是爱他的，就不用自己爱自己了。
曲沛没了法子，在衣柜里翻来覆去找来了一套男装，是自己之前逃课偷跑出去的穿戴，特意周旋各处买来的。
“拿着，去洗澡！”曲沛将手里的蓝色圆领锦袍放在他手里：“洗快点，很晚了已经。”
见他一直闷闷不乐，抬手就揉了揉他湿透了的发顶：“听话，听话就有奖励。”
这是很多年前，曲沛哄唐殊去学说话，学认字哄他的话，所谓奖励无非不过是将自己的小零食奖给他一份。
可唐殊却眼睛一亮，刚才一薅他的头发似乎给他充了电一样：“尊上当真？”
“真！”
随后曲沛就长腿一翘的挂在了桌子上，随意拿来了一个折子看着等着唐殊出来。
唐殊洗的很快，头发丝上还挂着水就出来了，一滴一滴的在他身后连成一条线落在地板上。
他走到她的身后，紧紧的环住她的背。
曲沛身形猛的一僵，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看着靠在自己背上的脑袋：“小殊？”
因为她坐在椅子的原因，他是伏着身子抱着她的。他迷恋着这个温度和身体，在很久前的日夜都在给他带来温暖和希望，现在能带给他的力量丝毫不减当年。
“尊上奖励。”
曲沛将他环着自己的手解开，那双手比起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已经长了很多肉，完全看不出来这原本那瘦的跟抽了条的一样。
“奖励啊”曲沛成功脱离开他的桎梏，站起身子，恢复自己的高度优势后赶紧在桌子上拎了串红提递给他：“呐！奖励！”
唐殊用手搭上她的手，却没接那串红提：“尊上，奖励能不能我来提”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真的。”
“就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