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个理想（上）

    卫诚国想了一会儿，决定说出那个在曾经读书时候，在曾经治学为官初期阶段，每每为之奋斗的理想，即使它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历史，尽管它在之后无人独处时仍时刻灼痛其心而他总是刻意不顾。

    荒芜了这么久的内心，欲望的纵适已经遍满其中。但有光明新生，由此，卫诚国还是愿意分享一下曾经的所思所想，也算作道路重新行进的开始指向：

    “从哪里开始说呢？这么说吧。读书人没有谁不是熟读各家经典的，但我觉得读书人读书往往只是为了功利目的去读书。

    “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理既要看道理本身是什么，又要看道理本身能带给自己什么，如对大道、真德的认知，如对世俗人情的熟悉，如对自然美景的欣赏。

    “这也不能怪读书人偏失道理本身的目的指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谚语至今仍是人们心中的共识。共识就意味着个人不免受其影响。‘虽在贤知，皆不免于习染’，何况朦胧知理但不践行的读书人，何况不知道理的寻常百姓。

    “人们在世间的首要目的就是生存。利益恰恰满足了这方面的需求，但也只是粗略地满足了这方面的需求。

    “只追求、只懂得追求利益带给人们的生存满足，会让人们沉溺在利益带来的种种身体舒适而引的思想的过分放纵中，会使得人们通过倾轧来获得更加舒适、安稳的生存环境与口体奉贡，会使得人们汲汲以求在损众不足而奉己之有余的满足感中无论什么样的满足感，会使得人们偏意以利来衡量与自己打交道的周围环境，会使得‘人’这个字眼卑微成蝼蚁扭曲个人的精神内心进而影响整个社会的风气；因为利益满足只是人们生存在世的一方面，过犹不及。

    “物质和精神要双驾谐和并驱，这会使得个人始终正常地在世生存；个人正常，社会便正常。

    “人们在利益追求的过程中，渐渐不知道该怎样正确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利益追求使得人们麻木茫然地生存在世。我们总是走得太快不论个人人生还是社会进程，而忽略品味其中的繁多心情，更别提知道这些心情各自所代表的真实意义，更谈不上在短暂一生走出一条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清楚记得在我读书时候，闲暇之余读过一本西洋传过来的书，书名我忘记了，但我记得其中的‘存在’两个字。

    “西方将‘存在’这两个字当作本体论，有人认为虽存在这个词被赋予了形而上的意义，但始终没有人正视过这个名词的本来含义。

    “我无意展开讲述‘存在’这个名词本身的含义。我将存在看做一个事实，这个事实是‘有一个人存在在世界之中’。在世界中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被称为存在。

    “社会世界，是由一个个事实上存在的人构成的。

    “存在不是存在者，意即存在不是有一个人现成存在着。存在是这个人本身，是这个人在世界上、过去已经是并在当下筹划着而向未来展开自己存在，是这个人有喜怒哀乐地在世界上活泼泼地生存着。我们要重视‘人’本身，而不能只有利益目的。

    “既然人存在着，那么人就要以正确的道理与方法并利益满足身体需要地去存在，去存在就是生存。我们要关注的是存在，而非存在者。我们要将人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而非将人当作一个现成的、如机器般毫无生气的存在者来对待。

    “我们要始终牢记：是我们人类在世界中生存；而非是，几个人、几个利益团体在世界中生存，其余人的存在只是为了供奉这几个人、几个利益团体而存在。天地生人的目的就在于人本身，利益等皆是人伪附加。”

    伴着说书人的讲述，霍云成脑海中越来越兴奋，身体同着这份兴奋随之战栗，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真实，又仿佛没有抓住。说书人还在继续讲着。

    “人生在这个世界上，首先、最根本的就是生存。这种生存应以适属自己规律与物态的方式存在着。我将人这样的存在状态称为真人之在，简称真在。

    “你不要去看、去关注世上形形色色的欲望、观念的引导强加。所有的标准应以自适、自喜为最初与最终的判断标准。当然，这种自适、自喜欢应是在道的清欢与自取，而非如欲般放纵或不及。

    “存在，个人存在，这是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但这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事实。从这样一个出发点开始，从这样一个逻辑立足点开始，剩下的就是存在（个人）去存在（生存）。那么，我们应当怎么样去生存呢？”

    这段话很重要，卫诚国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于‘存在’这一个简单事实，剩下的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存在、维持自己的存在而至终死。那么我们怎么样去存在呢，或者说怎么样正确地去生存呢？注意，这里说的是正确地生存。

    “我的理想就是将这样一份可以作为基础的正确的生存方式，毫无保留、毫无隐秘地展示给世界中的所有人观知；让所有在世界中生存的人，都能够平安喜乐、清欢自足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到此，我们有了一个立足点，存在。立足在这样一个事实中，剩下的所有道理，随着今后的独处，我会将其一一落字成书而展开在众人面前。顺着之前无数仙佛、圣者、真人的文字记录，通过这样的道路绘是，以我为开始，我要让世界中的人都有正道可循而各成自真、各成自圣。

    “再重复一遍，只有首先知道了这样一个简单事实，这样一个感性直观，在世众生才能在世界之中展开自己存在内的丰富内容。存在事实，是梳展自己混乱身心的逻辑起点。”

    卫诚国越说越兴奋，掌拳相击，不禁站起身、来回走动。

    他继续着刚才的言语：“我现在就走在这条道路上，顺着领悟的存在起点开始继续行路，自身与自身周旋，自身与外界往复，而合汇于自道本身。

    “这就是我接下来在自己存在中要做的根本事，即将自身所有的混乱整合成一条明晰脉络：从存在的简单性开始，转心情之虚无为存在之空无，以此道端总纳出世道中一切思意、物象与身感；从存在的简单性开始，端由恻隐之切痛，成德之真，步步行深而梳理在世之人情意、物事理。前者为道，后者为德，总称为噵。噵统道德，因为言字表道即孔德。

    “从前的所有，虽然混乱，却构成了自身丰富的见闻内容，剩下的是要顺此事实开端与道德端绪，重整混沌的内容，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道途。我也一定会走出这么一条路，可、以文字来开道德绝学，来替天地言语，来安天下人心，来耀亘古真理。我要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去了解真实道理，都有机会平等地顺应自身道理地在世界中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