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艰难站立的陌生人又吐了一口血,开口回道“念回在洛城被抓了,他托我把消息传过来,必须要让王爷知道。”
念会对自己忠心耿耿,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此人能带着他的令牌,只怕当真是受其所托。
“王爷,请书房一叙,此处人多眼杂,机密之事恐被歹人所察。”撒上了止血药粉的人,似乎好受了许多,他对李乾说道。
“小人一路艰难走来,就连进城都是躲在商人货车中,唯恐军士中有夜庭卫的奸细。”
此人面上一派担忧,让本想说守城之军中,应该是没有奸细的李乾闭上了嘴巴。
或许,当真有什么不被他隐秘之事在他未知的时候,已经悄悄渗透到了北陈城里。
李乾考虑了一瞬后,命人将其扶进书房,李守今日不在,不知去了哪里找不到身影,他便命令另一个忠心护卫守在外间,其余人等,退出院子,未经允许,不准接近。
“王爷,念回此刻只怕凶多吉少,可事关安虞郡主,他不得不冒着暴露的危险让我来替他传递消息给王爷。”
没错的,李乾疑心已经去了八成,知道毓儿在自己心中第一重要的人,除了叶婉,便只有念回这个嘴巴牢靠的人了。
“毓儿,有什么事?她一个小姑娘,陛下能对她做些什么?”李乾着急问道。
面前的男人凑了过来,小声说道,“陛下瞒着王爷,不敢让王爷知道,郡主封为公主,已经送到突厥和亲去了。”
李乾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仍在梦中,这是怎样荒唐的一番话?
武克申看着李乾不敢相信,瘦弱的身子似乎因为震惊而抖动,他起步又靠近了北陈王,压低了声音后再次说道,“那明珠郡主,当真是王爷的女儿李瑾毓!”
李乾这才从反应过来,想到那让他感到奇怪的珍贵明珠,心中顿时被惊惧填满,当他正要喊人时,却没有察觉到,这就在自己身旁的人,自称是念回所托之人,眨眼之间,将一枚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鲜血涌出,李乾无声地张着嘴巴,眼前一片昏暗。
外间的军士听到异响,连忙向书房里屋走来。
脚步声明显,武克申拔出李乾胸膛上的匕首,在那守卫的军士出现在眼前时,以其无法想象的速度,掌心用力,在其喊出声之前,将匕首隔空刺入那人喉间。
与此同时,武帝正在朱批,一时不察,艳红的朱滴落在奏章空白之处,晕染开来,像是人的鲜血一般,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她看向窗外,目光穿过洛城的亭台楼阁,飘向了更远的北方。
前些日子,她亲自下了指示,要求武克申务必杀死她的第三子李乾。
她容忍不得李乾在北境的势力,像是扎入她身体中的一根刺,她曾经因为李乾送来的信物而忽略这根刺,直到阿史那公主将那幅画像带到自己面前时,她再也无法无视这根刺,只感到自己被扎得生疼。
曾经的猜想彻底被推翻,她再次看着李瑾毓时,没有了半分的怜惜,只有她和李乾联合对自己做戏的厌恶。
可若是将李乾的女儿,自己的亲孙女送到突厥,李乾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然而李乾无错,贸然处罚,只会令北境不稳,朝堂不稳。
所以,刺杀这个方法,必须要一击即中,要让李乾再也醒不过来。
至于以后,会给李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每到清明,自己这个亲娘,会带着众朝臣一起给他上香,这是李乾的两个哥哥都享受不到的荣耀。
目光再次回到桌案上,看着奏折上朱色痕迹,武帝的眼眸变得更加森冷,手臂抬起,将这个在她眼中已经成为瑕疵的奏折远远扔到了地上。
而在那替大周百姓阻挡着突厥人南下的北陈城中,有人刚拔出尸体喉间的匕首,来不及回头确认李乾的呼吸,扯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飞速褪去死去护卫的衣物,眨眼之间便完成了两人身份的互换。
现在开始的每一步都是在和飞速流逝的时间比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武克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乾,血液已经流淌到了地上,嘴巴张开,面容一动不动,是已经死去的模样,他随即抱起已经被替换成自己的护卫,果断推门而出。
无需再装作一副受伤严重的模样,武克申听将尸体抗在肩膀之上,低着头挡住了自己的脸,武克申对着院落之外的守军说,此人晕了过去,我带他去看大夫,你们继续守在这里。
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扛着一个大男人,力气有些用不上来,恐怕王爷待会儿要下达一些指令,他们便也没有上前帮这位同僚去抬一个病人。
武克申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心,脚下的速度是一个正常的背着伤患快步前进的护卫,有些着急,却又比不上逃命一般的速度。
一路畅通无阻,门前的侍卫虽然有些疑惑他要把这个和念回相关的男人究竟带去何处,可身为护卫,首
要原则便是遵从王爷的命令,其他之事,无需多问,多嘴一句,便容易生出性命之忧。
武克申出了北陈王府的大门,身影拐入巷子,确认已经走出北陈军士的视线范围后,停下脚步,将肩上扛着的尸体扔在一个隐蔽之处,像是扔掉一个垃圾一样。
接下来,武克申没有再回头,他顺着安排好的路线,拿回了皇衍军的衣服,一边飞速跑着,一边再次给自己换了衣物。
此刻他的额尖已是细密的汗水,简单擦拭过后,武克申将黄色的药粉涂抹到了脸上,他又变成了那个即将要带领几十个侍女宫卫回到洛城的那个统领。
当他踏入那间普普通通的医馆门前时,愁眉苦脸的白胡子大夫看到他的身影,面色一变,说不清是喜是悲。
“诶呦公子,你还是把这位姑娘带回去吧,老夫实在查不出来她所种何毒,怕是救不了她的性命喽。”
“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吧,老夫分文不收。”
老人眼中是愧疚,又是可惜,只可惜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喽。
可面前这高大的男子却是毫无生气的模样,只从自己掌心里拿走了一半的银子,对自己说道,“这剩下的银子,权当是大夫的辛苦费。”
他大喜过望,看着男子将昏迷的女子抱在怀中,打算离去。
可他却在走出医馆之前,转身看着自己,虽面带笑容,却显得有些阴森,对自己说道,“常言道,天上不会白白掉下馅饼,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大夫凭空吃到了馅饼,嫉妒之心一旦生出,大只怕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大夫听着话中的威胁之意,灰白的胡子微微抖动,在男人森冷目光之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保证道自己绝对会守口如瓶。
武克申没有多说其他,转身抱着怀中的周宁儿快步离去。
他已然在这个老头身上多浪费了几句话的功夫,便又多了几分风险。
待他终于来到北陈城的城门口时,几十人映入眼中,,似乎已经等到疲惫,多数蹲在城墙边处纳凉。
守城的军人面色如常,身后的街道也没有传来吵嚷声,武克申提起的心落地了一半。
与此同时,王府之内,叶婉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神色慌张的像李乾书房走来,面带慌张之色。
盒子里盛放的是那珍贵的明珠,片刻之前,她正拿起这公主赠送的宝物仔细观摩,看着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剔透,却莫名地生不出喜欢之意。
掌心托着它,仔细瞧了瞧后,愈发觉得,若是它再小一些,便像是女人眼中流出的泪珠了。
她满眼都是这颗珠子,脑中甚至幻想出一个女人身着红嫁衣,走在草原上,进入突厥人大王宫之内,脚下是数不清的子民,红盖头之下,看不清面容,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上滑下,坠落在血红的嫁衣之上。
这幻想中,那公主身上的红色嫁衣,竟然忽然间化成血水,流淌了满地,在这恐怖之景中,叶婉被远处不知从何传来的呼喊声惊到,手掌抖动,那明珠竟然从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是侍女看她神色忧惧,呼唤了数次后,眼睁睁地看着明珠从她掌中滑落,慌张地将珠子捡起后,侍女却又变得面如死灰。
叶婉接过珠子,看到这据称是硬比金子的明珠,轻轻一摔,竟然出现了一条贯穿整个明珠的裂痕。
难以置信,心上又因此添了几分惧怕,她便带着这个珠子,准备来找李乾商议一番。
御赐之物,公主转赠,象征着两国和平的宝物,就这样凭白增上了一条伤痕,若是被外人所知,只怕会传成大不敬。
可当她进入这书房,却是血腥味扑鼻而来。喊了一声,却是无人应答。
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她加快脚步,转身进入里间,映入眼中的,却是让她失声尖叫的一幕血腥场景。
与此同时,武克申抱着众人眼中害他们等了如此之久的侍女,皆是满脸的怨气,可那人脸颊靠在统领怀里,看不清神情,心中揣测道莫非是不敢看向他们?
“晕倒在客栈里,找了许久才发现。”统领只简单解释了这一句话,便下了命令让众人有序出城,“我带着她,其他人无需担忧,走吧,现在赶路要紧。”
守门人数了数人数,对上之后,便将这群京城来的人放了行。
而武克申将周宁儿报上马后,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之下,下令全速前进。
对于守城人来说,这本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或者说是一个值得开心的好日子,京城来的统领给他塞了一点。
他本是个铁面无私,安全第一的守城将士,可京城里来的人要出城南下,这能会出什么问题呢!
进城时的银子不少见,他分文不取,可这要出城的礼钱,却是他第一次见。
许是京城的大哥们看自己在北境辛苦,因为同情而给的银子?他没有多加思索,收下了他认为万分安全的礼钱后,数够了人数后便将这些要回到洛城
的人快速放行。
他心中快乐至极,直到城内传来震天的呼喊声,“关城门,关城门,任何人不得放出,不得放出!”
他却不知,王府之内,叶婉对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李乾,心中是滔天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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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洛城,风轻云淡,依旧是一派天下太平之象。
童安照常和女儿聊了聊天,顺便喊来了妻子杜婉茹,三人坐在凉亭中饮酒纳凉。
沈之瑜心中生出一种恍惚之感,她的记忆里已经没有这般温馨的亲人相处了,即使是由自己刻意伪装后算计得来的,她也感到无比珍贵。
“父亲”这几天对自己愈发好了,让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抓捕沈之琼失败的难过。
还有杜婉茹对自己的关怀备至,沈之瑜一开始还怀疑背后是否暗藏着什么阴谋,可她对自己的好总是能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让她没了担忧,唯有感动。
只是沈之瑜却不知,当她离开之后,这对夫妻皆是收起了慈爱的假象,看着她的背影时,满目冰冷。
童安转头对自己妻子说道,“等找回了真正的女儿,将这个假的处理掉,弥补了对宋宁的亏欠,我便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你。”
杜婉茹笑了笑,她前些日子才算彻底真正了解了自己的丈夫。
他对自己说道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对宋宁只剩下了亏欠,可她却是开心不起来。
童安心中敞亮,容不得心中存有郁结,他分明是想用死亡来弥补。
可她没有戳破,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想道,届时,我会守着你的坟墓来度过余生。
童安起身看了看北方,尽管目之所及,只有高高的院墙,他的手指抖动,担心着北境之地,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