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
在其他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人将长剑拔出,又刺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鲜血喷涌而出,人网被撕开一个口子,沈念抓住时机,忍着疼痛,翻转身体,头部朝向地面,身体旋转着,将手上的轻音剑,接连刺向包围着自己的四名暗卫。
十几人的人网眨眼间倒下了一半的人,那叛徒又紧接着洒出漫天白雾状的东西。
“有毒!”剩下的人连忙退后,以袍遮鼻。
等到白雾消退,却已经没了沈念和那叛徒的影子,沈之瑜远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指尖抠入掌心,渗出艳红的血来。
看着姐姐的人影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今日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已,今后还能有这样天赐的机会再抓到姐姐吗?
姐姐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能被她留在身边了?想到这一种可能,沈之瑜大脑一阵刺痛,眼前模糊,倒在了地上。
前方,沈念靠在一身暗卫黑服的钉子身后,咳嗽了几下,感受到了喉咙之间的腥甜。
“不,不去别的地方,一直向北,你把我放下,我要去北边,去突厥。”沈念忍着疼痛说道。
从那必败的陷阱中逃生,多亏了钉子,可是她一定要向北走。
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钉子停下马,扶着沈念靠在树旁休息,喂了几粒救命之药给她后,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放着武氏的器重而不在乎,偏偏要去追那个和亲的郡主,这好像对复仇一点用都没有,但是看在合作一场的份上,我就用我浅薄的武功,帮你一把,你也无需担心我一个人留在京城,白白送死去了。”
看着丁铁一没有责怪自己为何不去复仇,反而冷言冷语地说出这般暖心这话,沈念久违地笑了出来。
“谢谢你,丁大哥。”师父死之后,她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谢谢。
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三两句话告诉钉子之后,连着为历经风雨的暗卫卧底都大为吃惊了起来,
“这是马上要爆发战争了吗?”
“武氏怕是也不会想到,自己可能会栽这么一个大跟头吧!要是北陈王真的被暗杀而亡,边境没了主帅,怕是会军心大失,战力大幅降低。”
考虑到自己已然落后了这么长的时间,沈念运气,感觉在药物的效应之下,身体复原了一些,便起身要求继续赶路。
钉子虽然有些担心,可江湖之人,哪个不是常常忍着病痛行事呢?再有,若是真如沈念所说,那北陈父女二人皆是有着性命之忧,这大周的百姓,只怕不久便没有安宁生活了。
再次踏上路途的沈念满脑子仍是北境,他开始后悔,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始终没有看清武帝的冷血程度有多深,比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更加残忍。
她曾经想把洛城和北境之间的浑水搅合浑,趁机生出事端,让北陈王府和夜庭卫两败俱伤,可如今如她所愿地搅浑了水,却是没有正确预料到武帝的手段。
她预料不到在武帝稍微感到被威胁之后,便能下狠心命令夜庭卫用阴谋诡计直接解决李乾的性命。
李乾氏李瑾毓的亲爹,若是他直接死了,李瑾毓会难过,会痛苦的吧,她不想看到李瑾毓难过。
她也更怕自己夜以继日的赶路之后,追不上时间的差距,救不回来处于阴谋之中的李瑾毓。
另一边,沈之瑜整理好自己的面容,回到了洛城童府之内。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大意,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网中的一员被悄悄杀害,取而代之,最终让本是掌中之物的沈之琼得以逃出生天。
这是彻彻底底的失败,是令她失望至极的结果,她心中有气,可此时却也做不得什么。
看着童阁老笑吟吟帝来到自己面前,她适时地表现出一副乖巧女儿的模样。
“怎么样,花草都还长得好吗?”
“它们是长得太好了,没有及时修剪,疯涨成了一大片,都探到了院子外面,女儿给它们修剪,用了好些时间。”
童安想起那日里看到的花草品种,不像是能在这段时间内长到院子外面的品种,他笑意加深,没有深究此事,也没有去问眼前这个人,出城究竟去做了什么。
他反而拿出了一个深绿的玉镯,走到沈之瑜面前,说道,“这个镯子,是焱儿的娘给你的礼物,她不常来探望你,可她同样是把你放在她的心上。”
沈之瑜想拒绝童安亲自给自己带上这副镯子,她心中有鬼,当真是受不得这般父女亲近的情景。
他的记忆里,爹娘已经变得模糊,连二人被残杀的情景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将镯子带到自己的手腕上后,这位父亲却是没有说别的话,只说是劳累了一天,回房尽早歇息即可。
沈之瑜简单行礼后告退,却没有注意到这位父亲没有像往常一般,示意她免掉这些缛节。
到了这个岁数,童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掉落到一个精心设
置的陷阱里,想到那分明不是女子的脉象,童安意识到,宋家义兄,并非是去云游四海了,此刻只怕生死未卜。
看着那此人远去,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童安的眼神冰冷,是童焱生平第一次看到父亲怒不可遏的样子。
“父,父亲!”
童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白日里那人说的话莫非是真的?找到的这个姐姐根本不是一个女人?
两人进了书房,确认无人偷听的安全之后,点燃了一只蜡烛,照得屋内昏暗闪烁,两人的面容在这微弱的烛光之下,皆是一派严肃。
“把你和沈将军的往来,悉数说于我听。”
“她可能才是你的亲姐姐。”
父亲周身沉重,童焱亦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怎么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呢?难道这初见时的亲切感,那砰砰的心跳,竟然是相连的血脉在作祟?
咽下了这酸涩的感觉,童焱开口,将从那田垄中被夜庭卫追杀的凄惨,狠心将他吊在房梁上的恶劣,这些日子以来在洛城的几次接触,悉数对父亲说明。
“原来这么巧!”童安不由得感叹道。
这命运一般的玉佩,指引着自己从这迷雾重重的阴谋中得知真相。
“他们为什么要找来一个男人来假扮姐姐?这不是轻易便能被拆穿吗?”
“或许那武克申觉得没有值得他相信的女人吧。”童安作出了最合理的假设,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那谦恭有礼的男人生不出好感来。
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了,竟然被当做工具,说服陛下将其从牢里放了出来。
而今那人去了何处,又会干出怎样的坏事,更是无从得知。
“父亲,那姐姐怎么办?她会去了哪里呢?”下午时分童焱便知道了那沈将军突然抽了风似的,骑着马离开了洛城,至今未回。
“她应该是不会回到洛城了,拒绝了陛下的赏识,只怕是有她不得不去处理的急事!”童安推断道。
“难道是那北陈王的女儿,安虞郡主,不,是明珠郡主相关的事?”
“可是她几天前没有动静,怎么现在就今日不顾天子威严,急匆匆地离开?”
沈念的行为诡异,无从猜测,想到洛城和北境,想到自己真正的女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经受过怎样痛苦的折磨,童安便心情沉重。
让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宋宁?
“焱儿,这一次,怕是要靠你了!”
童安拿出一个包装细致的木盒,打开后赫然是一枚制作精良,威风凛凛的戒指。
他将这枚戒指递于童焱,在他的惊诧中解释道,“这是数年前延宗可汗对我许下的一个诺言,他欠我一个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要去的只怕不是北陈王府,那样不顾一切的架势,和阿史那公主见过之后便消失在了洛城,只怕是和突厥有关。
如今的他仍在迷雾之中,所之甚少,便要把自己能给予的最大筹码都给到焱儿手里,“这枚戒指,这个人情,哪怕是送给北陈王府,你都要把你姐姐带回来。”
童焱看到父亲眼中的期望,想到姐姐那一身的武功,那曾经满身的鲜血,她发誓,付出全部,也要带姐姐回到这洛城和父亲相认。
“爹,你留在洛城,继续和这冒牌货虚以为蛇。”
两人点了点头,是无言的约定。
而在那遥远的北方,使团几百人连着大周送亲的队伍,在月色映照下,找了安全的地方扎了营帐休息。
已经赶路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傍晚时分,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后才停下前进的步伐,第二天,晨光熹微时分,便再一次地催促着赶路,几日以来,皆是如此。
莫罗候本顾虑着公主的身体安康,想尽可能慢些赶路,可没成想她却是最为着急的那一个人,不停催促着众人无需在意她的身体,拿出最快的赶路速度,还说早些走到王都对众人都好。
是想要尽快赶到北城中去见一见自己的爹娘吗?莫罗候揣测到。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自责,皆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今后定要会对她千好万好以补偿她方可。
李瑾毓撩开窗幕,回望着南面的景色,心中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大周了,这片让她伤心至极的国土,至于那人,现在应该是还在洛城吧!应该是正忙着高兴,不会再想起自己这个无用的累赘了。
今后她前程似锦,而自己会在草原上,忘却前尘,扛起大周公主的责任,回报大周百姓的恩情。
莫罗候看到了李瑾毓的失神,以为她是不舍这片国土,便上前安慰道,“以后郡主想家了,也可常常来这北境看一看,从王都到洛城有些困难,可到北境却还是容易一些的。”
李瑾毓仔细看了看这位面目俊俏的突厥男子,惊讶又是此人,途中对自己数次照拂扶她上下马车的突厥护卫。
莫非是还未进入突厥,他们便开始了对自己的试探?难
道那莫罗王爷长相貌不佳,特意指使一个俊俏男子来勾引自己?
“本宫自有打算,无需你来提醒。”李瑾毓面色一变,随即拉上车帘隔着马车说道,之后便再也没有露出脸来。
莫罗候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没表现出任何变化,只当明珠公主被戳中伤心之事,一时愤怒,理所当然。
远处的乙利瞧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感叹道,这莫罗小儿当真是一心为着两国和平,这么早地便开始跟未来妻子增进感情。
可惜,他会让莫罗小儿明白,他的努力都会是白费。
只有他乙利家,才能带着突厥子民走上最为正确的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