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
这是她和妤夫人约定好的,进入屋子后褪下衣服,任务完成后拿钱走人,离开这间屋子后,便不能再提起有关屋内之事的一个字,否则她便会有性命之忧。
沈之瑜将目光从那帷幔之后移开,看不到那错乱交缠的晃动和凌乱,可薄薄的帷幔挡不住那那暧昧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像是利刃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这是无奈之举,是她沈之瑜和武克申之间的约定,他不能碰自己,而他需要的女人则全部交由她来选择,今天晚上的女人,是她为武克申挑选的第三个女人,和之前的女人一样,武克申一定能在女人的脸上看到和她沈之瑜的相似之处。
随着前方的声音传来,沈之瑜攥紧了五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毕竟有什么痛,能比得过亲手为喜欢的男人挑选女人,并将其送到所爱之人床上的事更加令人痛心吗?
可这是她的无奈之举,也是必须要做的事,她不能和武克申行周公之礼,她死也不能让武克申发现她的秘密,所以她只能亲自为武克申挑选她自己的替身。
若是姐姐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怕是会骂她自甘下贱吧!可是爱上一个人后,便会什么都不顾了,连姐姐都顾不上了。
她背叛了沈之琼,将她送走的那晚上,她又何尝不心痛,可她没有办法,她数次向沈之琼暗示过武克申不是坏人,仇人应该另有其人。
她也直接对沈之琼说,十几年前的沈家惨案,应是另有秘辛,可是沈之琼她从来不听她的苦心之语,反说她在武克申身边做内应后,被武克申灌了迷魂药。
可沈之琼不知道武克申在世人所误以为的残忍冷血的外表下,是和她们一样的可怜人,她意外来到她原以为的仇人身边,又不经意间发现他冷硬外表下的柔软和脆弱,她懂他的无奈,懂他的善良,这样的人,定然不是她和沈之琼的仇人。
沈之琼和她认识的那些江湖好友们再一次地密谋了对武克申的刺杀,她设法让武克申提前知道了这场密谋。
因为没人会怀疑沈之琼最信任的人会站在武克申的那一边,于是,姐姐的数名江湖好友在刺杀之前便失去了性命。
这并非她所愿,可若是姐姐在她的安排之下,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生,也算是她这个血肉之亲对沈之琼十几年爱护的最好回报了。
沈之琼执拗,是个犟骨头,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而她的那些江湖好友死在她面前,必然会恨她沈之瑜,也会更恨武克申,而她不愿接受姐姐对她的审判,便只能把她送走,送得远远的。
而在京城,她会和武克申一直相守着,以旁人永远不会理解,更是永远不会知道的这种方式。
帷幔后,武克申低低叹息一声,他得到了释放,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与镇定,他下了榻,披上外衣,看向榻上那个与妤儿有一双相似眼眸的女人。
男人眼神冷冽,那女子颤抖了几分,随即不顾一身残破,慌张地下了床榻,拉了件破布裹住了自己,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明天,妾身唤人把这塌再换个新的。”他掀开帷幔,看向那一直跪坐着的身影,自始至终,这个女人都表现得镇定,可她却在每次的安排结束后,要换一个新的床榻。
她明明十分不喜自己和其他女人的亲热纠缠,却仍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安排了不同的女人。
她的声音不像他见过的女子那般或软糯,或清甜,旁人听了以后,怕是会误以为是男子的嗓音。
就像是他在风月场所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震惊于她的美貌,也因为那嗓音而略感到遗憾。
“阿妤?婕妤的妤?”他用剑挑起她的下巴,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般轻佻。
阿妤那时候想必是害怕,犹豫了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从那一天起,他悄悄把她带回了府中,不顾已有身孕的发妻,把阿妤放到自己身边,对她悉心照顾,想要让她忘却那戏团里颠沛流离的不堪回忆。
可如今和阿妤的相处方式,他并不喜欢,他想要和阿妤真正地结合,可是阿妤却褪下外衣,向自己展现她那满是伤痕的背部。
阿妤告诉他,她不能让他看到她身上的其他伤痕,那是她仅有的自尊,如果他用强,便是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她会恨他。
他只好同意她提出的这种方式,和长相上与她相似的女人结合,然后事成之后让那女人立即消失,便是当作他在和阿妤行那鱼水之欢。
他走向阿妤,将美人拥入怀中,感受着她有些冰冷的体温,怀中美人叹息了一声,将他回拥得更紧。
两人丝毫不知,他们送到远方的那人,刚从他们的桎梏中逃脱出来,将对二人的恨意深埋心底,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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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依旧在身后,可沈之琼着实饿得紧,便在街角一处馄饨摊里坐了下来,几天的追追打打挺了过去,现在的她,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披散,活像个乞儿。
身上的盘缠在买了一把勉强趁手的兵器之后所剩无几,她在心里捉摸着是要劫不义之财来救济一下自己,还是接个杀人的活计来赚点路费。
然而夜庭卫人多势众,又追得实在太紧,她不停地变换着妆容,改变着行进路线,可依旧会被突然出现的夜庭卫打得措手不及。
三天之内,她便经历了大大小小近七场打斗,可见那武克申以及他那被阉了的干爹的势力范围,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
她却不知,在她喘息的须臾时间内,几个像是毒蛇一样的人正在远处隐蔽的角落里注视着她,
“阁领又传了信,说是不用顾忌,只要杀不死那个女人,带回去还能喘口气就算是弟兄们完成了任务。”
他们又看了几眼那正在狼吞虎咽吃馄饨的女人,相□□了点头,誓要在今日成功逮捕那个重犯。
年轻的夫妻招呼着熟客和生脸,捞出一碗又一碗的鲜香馄饨,汗水滴落,可一想到今日已经略有盈利,便只顾着开心,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那刀,数不清的刀,雷霆间向他劈开,他来不及反应,那刀擦着他的脸,向身后某处砍去,凛冽的刀风将他恶狠狠地甩到一边。
这一次的夜庭卫比之前几次的,杀意明显强了不少,沈之琼一人一剑应对着四面八方的攻击,看这几人招招凶狠,誓要将她斩于夜庭卫的刀下。
几张被劈开的桌子,数不清的碎碗,小小的混沌摊下,刀剑相抵,满地狼藉,血腥味蔓延。
最后一剑刺入那还想殊死拼搏的黑衣人后,四个夜庭卫最终全部倒在了地上,可沈之琼心知,她自己也只是在强撑着罢了,身上的几道伤痕,刀刀见血,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她看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摊主夫妻,心中愧疚万分,都是因为自己,这小小的摊子才遭此厄运。
她拿出了自己珍藏了二十年的吊坠,放到这对年轻夫妇面前,
“我没有别的东西了,把这个当了,应该能弥补你们这被破坏的摊子。”
其实,她那个吊坠换成的钱,能给他们建几十个馄饨摊子了,那是爹娘亲手给幼时的她带上的礼物,沈之瑜也有另一个吊坠,和她的凑成一对。
昔日里她将那坠子视若珍宝,跟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今天却将它随意送给一个陌生的馄饨摊的夫妻。
吊坠在与否,根本不能说明她想要复仇的信念如何,沈之瑜将另一个吊坠保存的好好的,还不是爱上了仇人,给了她致命一击。
把坠子给了需要的人,想必爹娘在天之灵,不会怪罪她,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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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处宅院里,那容貌艳丽的女子一身华贵,毫不在意怀中婴儿的肆意哭闹,耐心哄着。
武克申看着阿妤将大哭的婴儿慢慢哄好,对蹭到身上的涕泪毫不在意,心中五味陈杂。
当真是难为阿妤了,这哭声扰人,换成他,只会想着让下人把婴儿抱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
“阿妤,这些粗活,让下人来做就是了,你每天好好休息就行了。”他抚上美人那乌黑柔顺的长发,话语中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这是你的孩子,自然也是我亲儿,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阿生也更喜欢我,你看那几个奶娘都要哄好久呢!”
“阿生乖,乖啊,娘在你身边呢!”
阿妤看起来是那么地喜欢孩子,可他无法理解,为何阿妤不愿意和他孕育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定是那戏团给她的阴影太大了,他会等她慢慢接受,接受男女之间的欢爱,然后为他生下一个流淌着他和阿妤血脉的孩子。
美人逗笑怀中的婴孩,如此温馨的场景,他却不得不提起另一件事打破这温暖,
“你姐姐还没被抓到,她一直往北跑。”
美人在他的话落后,停止了逗弄孩儿,眼神晦暗不明。
“只怪我手下的那些饭桶们,连个女人都抓不到,阿妤,我传令再多派些人,定能将那人抓住。”他隐去了自己已经下达的其他命令,若是带回来一个残废,他顶多是当着阿妤的面,假意惩罚几个手下便是了
可那个女人,即便是阿妤的亲姐姐,他也越来越后悔将那人放走,手下每传来的消息,无不证明抓不到此人,只会后患无穷。
“你说过的,若是走到最北边,便是离开了你的势力范围,若姐姐一直往北走,那便是再也抓不到她了。”美人开口。
那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平静,可武克申却能感受到她言语之后的无措和伤怀。
阿妤在意极了她的姐姐,在收缴那群江湖□□分子时,那么柔弱的阿妤,却拔出利剑抵住自己的脖颈,挡在夜庭卫前面,直言姐姐要是被杀,她也不会独活。
在他的犹豫之下,阿妤瞬间将那剑刺入自己的身体,来向自己证明她所言非虚。
鲜血缓缓流淌
,他终是应了阿妤,第一次在义父的眼皮子下,将一个应该砍头的作乱分子,偷偷地换了出去。
而在遥远的北方,刚刚逃过追杀的沈之琼强撑着走出城外,脚步艰难,向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处的方向走去,又偏遇上天不怜,那淅淅沥沥的雨让她的伤势加重。
她靠着路边的一块石头艰难地呼吸,远处似乎有一处破屋,她挣扎着脚步,想向那里走去躲雨。
可身上的疼痛袭来,脚步一个不稳,沈之琼向田垄一侧倒去,她翻滚着身子,天旋地转间,滑入农田深处。
眼皮阖上前,沈之琼隐约看到一个穿着蓑衣的农家人向她走来,她努力想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动了动手指,便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