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盾
执黑同样跪了下去,可亲眼目睹自己亲妹妹的孩子成为突厥至高无上的新可汗之后,他的面色却是丝毫没有转好,眸中的冷意反而又深了几分。
他本以为,这孩子的爹是个花心浪子,他甚至想过是乌月一时不察,被恶人奸了身子,可他却从未想过,那恶人竟然是他一直忠心和敬佩的延宗可汗。
他记得乌月知道腹中有了孩子之后,极其痛苦,因为大夫说腹中的孩儿时间长了,强行用药,只怕会害死母体,一尸两命,乌月甚至生出求死的念头来,是他这个兄长跪在乌月面前求她不要死。
他送走乌月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而她终于答应自己会好好活着。
乌月也没有让自己这个兄长失望,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面上已经没有了忧伤和痛苦。可他仍是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乌月不愿提起,他也不敢去问。
但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那奸污了自己妹妹的男人,竟然是他从不会,也不敢去怀疑的一个人!
那人已经死去,甚至无法对他的恶行赎罪。
执黑心中冷笑,延宗生前在众位将领中对自己的偏爱,有几分是建立在乌月的痛苦之上呢?
他看着为延宗祭奠的火盆,眸中又阴冷了几分,怒意升腾,一脚将它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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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礼结束,王都后方的王宫之内,乌月看着这三枚王戒悉数收在自己手中,想起这个宫殿的上一任主人,那个曾经手握最高权力的男人,却也是以爱的名义奸污她的男人,亦是死在自己妻子手中的男人,
她恨极了延宗,对他的死讯也只会感叹一句报应不爽。
可也是因为此人,自己迫不得已躲到大周,从而见到执黑哥哥的汉人好友,也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痛苦却又万分甜蜜的事情。
也正因为有了那卑劣之人的孩子,她乌月才有了机会像他一样掌握突厥的至高权力,也就有了能帮助李乾和郡主的资格。
她会用她的方式,达成李乾的心愿,守护大周和突厥之间的和平。
看到沈将军和郡主的身影,她禁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忽夜和乙利私下勾连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
“当真是猜测?”
“不是,是白狼神给我的指示。”
乌月一脸惊讶,追问道,“白狼神还说了什么?”
“它说让你好好守护突厥。”沈念难得温和。
乌月一脸沉思,显然是信了沈念胡诌出来的话,一脸慎重地说道,“王爷和王妃的恩情难忘,若是有需要,这里会成为你们的后盾之一。”
面前的两人则是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沈念又随即提醒道,“今夜更是需要小心了,那两人愿望落空,可是睡不着了,睡不着的人容易找些事来做,便会打搅到其他想睡觉的人。”
“哥哥说让我不要担心,他已经和和莫罗候做了防范。”乌月回道。
果然,夜深之后,王宫之外,那刀剑相交的声音持续了好大一会才停歇,看着兄长押上来的反贼,乌月没有仁慈,下令将忽夜和老乙利一齐处死,并指令乙利一族的军队归于另一个族群,自此乙利一脉彻底消失于突厥的历史中。
眼下王城中彻底恢复平静,乌月想多留李瑾毓和沈念一阵时间,然而相聚一场,却终会有别离,她心知这行人又紧急之事要处理。
天亮之前,好好休息了一番的沈念等人,终是踏上了返程。
乌月为她们送行之时,多看了李瑾毓几眼,是那张和李乾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离别赠语过后,她看着那一行人马扬起尘土,慢慢远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她知道她们所去的地方正是自己的灵魂向往的地方,那里有她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恋。
在她曾经的认知里,爱是无暇的,可有人却打破了她的这个认知,用卑鄙的手段逼迫她怀上了孩子,面对自己的质问,那人却用汉人的俗语‘情非得已’来狡辩。
她因此万分痛苦,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对着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晚辈,竟也能下得去手,还冠名堂皇地对自己说是爱,她对此只感到恶心。
可在兄长将怀孕的她交到李乾手中,托他对自己多加照看之后,她才知道那句情非得已是什么意思。
她爱上了一个同样有妻有子,比延宗小不了几岁的男人。可她也从王爷看向王妃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李乾有情有义,救她于困窘之中,把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放到自己的名下来照顾,可他却是属于别的女人,那孩子也终归和他毫无关系。
李乾于她乌月,就像是天上高悬的圆日,无法触摸,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日光照射到了谁的身上,对她乌月夜并无任何特殊关照,可即将坠入黑暗的她却在这日光的照拂下,鼓起勇气从地狱
中爬了出来。
然而她乌月虽然名字中有着月亮的字眼,却并不是有资格和太阳并肩而立的月亮,那真正皎洁无双的月亮另有其人,帮着自己又重获了感受人间美好的能力。
正因如此,她才更要遏制住自己的情感,她不能,也不愿像延宗一样,去玷污爱这个字,她要把这爱恋永永远远地埋入心中。
她曾经对王爷王妃二人的恩情无以为报,可如今却是有了能力和地位,她衷心祝愿她们一家三口可以一直平平安安。
为了李乾,为了叶婉,为了他们的女儿,我会守住突厥,乌月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远方,目光愈发坚定。
“太后娘娘,该回宫了!”侍从的声音将乌月拉回现实中来。
她回身看去,这是她的国家,她掌控着权力,她有能力继续维持着两国之间的和平,不再让两国子民受苦。
与此同时,在更加遥远的洛城,风和日丽的景色之下,一处宅邸之内,刚换下了一身朝服的男子带着真诚的笑容和那冒牌的女儿说了几句话,一人进入书房后,才挂上真正的神情。
他焦虑万分,他正忧心忡忡地等待着消息。
敲门声传来,他迫不及待地让童万进来,想从他口中得知任何一条不那么坏的消息来。
可事与愿违,不仅他真正的女儿毫无下落,就连那据说南下查探的北陈将军李守也找不到任何踪影。
“老爷,李将军会不会已经落到夜庭卫的手里了?”童万作为对童安忠心耿耿的管家,面对眼前这棘手的情况,不禁为那李守将军,更是为他童府真正的小姐捏了把汗。
“不要妄加揣测!”
“但同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刻,童安的脚步,似有千斤之重,来到书桌前,写下密信交给童万,又嘱托道
“送到北陈城里,若是焱儿已经回到城里,亲手交给他,若是没有,就以我童安的名义交给北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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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之内,洛城的另一处抵触偏僻的宅邸里,武克申接到了下属的信息,
“夜里下大雨,马车翻了下去,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确认了吗?”
“属实无误,探子甚至翻出了水沟里的尸体来确认。”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曾经在他头顶上坚不可摧的义父,如今竟然像一只蚂蚁一般地轻而易举被消灭,武克申掩去了心上的喜悦,面上不动声色。
前去皇宫中面圣的时候,他的脚步比起上一个好消息送达时,又轻快了几分。
武克申如今十分相信那古人之语,年少时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似被神佑一般的顺利,都是他应得的。
而当跪在这大周的天子面前时,他却显得比以往更加谦恭,将所知信息以另一种角度上禀时,他等待着此人的最终审判。
其上知道武承恩的死讯时,没有露出伤怀之意,可大殿之内却也陷入了一阵沉默。
却是不知,天子心中自有一声无言的叹息。
多年前,她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仍抱有莫大的期望,可却发现终归是难当大任的废柴而已,她在那小德子的建议下,自立为帝,而夜庭卫也在她的手中不断壮大起来。
为了嘉奖小德子管制下的夜庭卫对她控制朝堂和治理天下的不二之功,她特意赐予小德子武姓,在往后的许多年,承恩依旧是她剿杀大周中反抗女子称帝之人的不可或缺的一只臂膀。
可许多年过去后,她却忽略了小德子精明的本性,
他可以从太宗到先帝在在位时,审时度势,对自己进行明里暗里的照拂,可亦是可以在她仍旧在位时,提前联络自己选好的主子。
但是这样的行为,在她的眼中,无疑是背叛,是可耻,更加是一种羞辱!
她决不能容忍这样的羞辱!
武帝从那老太监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面前跪得规矩的男人,说道,“也罢!这样便不会再生出多余的祸端来。”
“你身为他的义子,便给他在老家找块好地,好好安葬吧!”
武克申跪地领命,又听天子说道,“重阳之前,夜庭卫大阁领的职务便先由你暂领,这一时间,朕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武克申心知为何陛下提拔他的同时还有给定一个期限。
可这样的结果,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她要等待派往北境的使者带回来李乾确定已死的消息之外,他武克申需要向陛下不断证明他的能力,而眼下,便有第二个机会。
“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尚未禀报。”
“讲。”
“北陈守将,擅离值守,潜入洛城,已被夜庭卫抓捕,现收押于暗牢之中。”
武帝眯了双眼审视面前的臣子,他初回到洛城时,对自己保证那一掌
的威力,断言北陈城是在隐瞒李乾的死讯。
她派人前去要求李乾提前进京复旨,借着这个理由以查明真相如何,如今使者只怕仍未走到北陈城。
她未敢彻底相信此人的能力,可他言之凿凿,让她不得不信,
“前方带路,朕要亲自审一审这个由朕亲封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