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托孤
“回大人的话，就在昨日，老身偶然听见后山处有声狗叫。想到近几日浪浪山的事，老身本想前去查探，可刚转身，那叫声便戛然而止，似乎从未出现过。故而小民以为只是幻听，或者是林负雨大人另有部署，便没第一时间禀报。现在想来，应该那狗发现了山里的陷阱，早早溜走了。”
老妪平静得不像话，全程没有情绪起伏，确实有几分‘客观陈述事实’的意味。
且话里逻辑缜密，挑不出错处，足以堵住群狼的嘴。
但林逐野知道，她是在帮自己递台阶，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过于草木皆兵，而那贼人却是早已逃离，亦或者躲在暗处嘲笑我们因为小事而内讧。”
“林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竟一眼识破那贼人的计谋。”
老妪接嘴很快，奉承之余，同时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倒是个懂得把控谈话节奏的高手。
但这绝对不是村妇该有的心思。
林逐野凝视她片刻，陡然失笑，
“你提供的信息对案件很有帮助，故而我想再听听你刚才的建议。”
“回林大人，说是建议，倒不如说是老身的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还请林大人慈悲，在后山处修建一所茅厕。一是老身腿脚不便，想行个方便。二是茅厕可以杜绝此类案件再次发生。”
闻言，林逐野狐疑地看向二丫。
开会已有一段时间，足够二丫告知老妪衣锦还乡之事，可老妪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仍是希望在浪浪山定居。
所以她俩在商量途中，定是出了什么变动。
再结合老妪此刻帮着自己洗清嫌疑，那就很难不认为老妪别有用心。
“可。”
林逐野敲桌沉思良久，欣然答应，
“此事就交由林负雨去办，晚些我拟一份图纸给你。”
“是。”
林负雨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万幸林大人没怪罪狗屎案的失职之罪，此番修建茅厕，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事已至此，想来大家已然明了事情原委，之后谁再敢拿狗屎案说事，我定不会轻饶。就到这儿吧，散会！”
林逐野急忙做总结，压住它们想翻案的可能。
而群狼云里雾里离开议事大厅时，老妪却是不动如山，
“林大人，小民还有些许不打紧的私事，不知大人是否得空？”
“当然，我们去你屋里聊。”
语罢，林逐野随之起身，带着老妪慢慢挪步至木屋。
二丫想要跟着，却无奈没人愿意带上她。
而路越川和狼十三智商有限，互相对视一眼，谁都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怎的刚还疑雾重重的狗屎案，竟会因为老妪短短几句话而尘埃落定？
可它们若想懂得其中关窍，还需得先理解‘和稀泥’的意思。
“寒舍简陋，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木屋内，老妪摸索到板凳入座，招呼起林逐野。
林逐野四处打量一阵，随即走到她身前立坐，
“场面话就免了，木屋本就是浪浪山帮忙搭建的，你屋里什么样我自然清楚。长话短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
“林大人真乃性情中狼。”
捧高一句，老妪才不急不缓地解释起来，
“承蒙大人照顾，老身带着丫头在此地隐居数月，却未曾感到任何不便之处。当初丫头去泾河县救援，就是老身授意的，本意是想让丫头女承父业，谋取一条生路，可现如今看来，浪浪山确实更适合丫头生存。照理说，我本不该继续麻烦大人，可丫头年幼，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故而还望大人慈悲，替我照料丫头一阵。”
这是在
托孤？
老妪虽患眼疾，身子骨却是硬朗，再撑个十年不成问题。
所以林逐野想不通她的动机，从而试探着问，
“你不是落霞村人？”
“老身来到落霞村已有数十年之久，算得上半个落霞村人士。”
老妪回答得模棱两可。
可在林逐野看来，她只是在掩饰。
难不成她和小说里写的一样，是从某个世家大族里逃出来的？
林逐野又问，
“你将二丫托付于我，是准备离开浪浪山吗？”
老妪仍然没有正面回答，
“听丫头所言，大人在青鸾宗内偶然寻得一块金砖，敢问可是属实？”
此话一出，算是让林逐野印证了内心的猜测。
藏得居然这样深！
果然人老成精，以老太婆的心计来推断，她年轻时定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只是此情此景，无端让林逐野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总感觉老妪是在虚张声势，正如他之前装逼的时候。
不过老妪起的调，比他还要高深莫测一点
林逐野沉思片刻，避开金砖的事，
“说来好笑，相处近三月，我却还不知你的姓名。”
“名字只是无关紧要的代号，大人不必挂怀。再者，贱名恐污大人耳。”
从进屋到现在，老妪的眉头就没皱过。
似乎是不想杀生，生怕夹死不长眼的蚊虫。
而她的从容不迫，却让林逐野越发坐立难安，
“我不喜欢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你如是，金砖亦如是。”
然而老妪并没松嘴，
“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寻常物品，不过此物与我祖上颇有渊源，为结先人意愿，故而还请大人割爱。”
“哼，为得到此物，我可谓是在奈何桥上走了一遭，你一句先人遗物就想让我交出，未免有些强狼所难。”
一直以来，都是林逐野占他人便宜，赔本买卖还真没做过。
况且老妪如此渴求，说明金砖的价值定然不低！
而老妪并未接话，沉默着与他僵持起来。
半晌，许是老妪深知主动权在林逐野手上，故而率先败下阵来，叹着气说，
“林大人，此物不详，恐于浪浪山带来灭顶之灾，所以烦请大人别再多问。老身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鉴。”
这话和江湖骗子的话术如出一辙，言语里的自信，颇有几分持证算命的意味。
林逐野忍着没怼回去，思索起来。
老太婆身患眼疾，且并无修为，拿着金砖亦是无用，话里确实有几分可信度，但
倘若老太婆只是在夸大其词，那小爷的行骗生涯不是要沾上污点吗？
不行，得先找回点本钱再说！
理清思路，林逐野忽而放松不少，浅笑着问，
“这样吧，金砖可以给你，但你需得用宝物来换。你放心，小爷只是想图个心里安慰，你给出的东西不管价值几何，这笔交易都能成。”
倘若你真是隐世大能，没理由拿不出好东西。
但要是拿不出
小爷就免费帮你做个拉皮手术！
而在打太极一途上，老妪当真能算林逐野的前辈，一句话又把难题推了回来，
“老身的情况，林大人应该清楚。若要说以物换物，老身确实拿不出与金砖价值匹配的宝物，可若要说藏宝之地，那老身倒是能评说一二。”
藏宝之地？
你敢说小爷就敢去吗？
单是一株化形草，就有一千五百年的蟑螂守护在侧，其他异宝不是得更加过分？
“你在逗我”
林逐野突然咽回半截话，轻笑着问，
“那就延年草，一只四品仙草而已，你没理由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