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章 死去元知万事空
晴朗无云，天边泛白
甲板上还残留着赤练独有的腥臭味与凝固的血腥味掺在一起，臭气熏天。
灰衣男子围着面巾，不知从哪找了两个粗布袋子，一大一小的套在脚上正站在一堆尸体里发愁。
若是依例，应以白色尸袋代为棺材，葬入大海。只是眼下，死人比活人都多，剩下的又多为杂役老仆，一天之内能把这些尸体抛进大海都难。况且这些人均是被毒杀，处理起来更为麻烦。
正当李莲花犯难时，就看见二楼一个粉色的身影跃了下来，冲他招手。身后一袭白裙紧追其后。只能长叹口气，朝两人走去。
谢初初一看到他，赶忙指了指黑衣人的尸体。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他早上同张天良一起检查了船体受损的情况，又与余下众人一起整理仅存的粮食，也是刚刚从琐事中脱身。
行，那咱们一起。谢初初说着，随手捡起一片碎布，缠在手上。
李莲花知道拦她不住，递给她两个麻布口袋套鞋，一把银制小刀。
叮咛道，小心尸体上的毒。
谢初初点了点头，说道，我来看弓箭手，你看其他人。
好。李莲花应了一声。
我也来帮忙，沈清远说着，也要一起，只是臭气太大，熏得她睁不开眼。
李莲花赶忙拦住她，说道，沈姑娘，这里毒气太大，她闻不到，我有遮挡，你与沈前辈昨日也都受了伤，还是疗伤要紧。
沈清远犹豫间点了点头，又握了握谢初初的手嘱咐她小心。
谢初初点了点头，沈清远这才返回二楼房中。
谢初初，李莲花随即分头行事。弓箭手的尸体多在护栏边上，谢初初径直走向一具，她小刀轻轻挑掉死者面上的黑布，发现此人约摸三十多岁，络腮胡子，他死前紧紧的扼住脖子，面目呈窒息的青紫色。
谢初初又将他的衣服敞开。前胸有陈旧的疤痕，大多看上去像是砍伤，也有少许被尖锐刺中后留下的圆形疤痕。
他左手虎口、中指处有持弓形成的厚茧，右手除指尖有拿箭的厚茧外，谢初初还发现，无名指及左手拇指处也，这用刀剑留下的痕迹，此外，他双手掌关节上还有拳茧。竟是个全能。
谢初初不由惊叹，培养一个这样的武士十分不易，遮面的女子却说杀就杀，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谢初初瞥见，此人左胸三四肋骨间，心口有一处中空三角型疤痕，不同于刀伤所形成的线状疤痕，表面不规整，更像是烫伤。
难道是他们的标志？谢初初走向另一具尸体，一样的死状，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左胸三四肋间，心口三角形疤痕。
她又看了一具，这具却是不同，他左胸同样位置的疤痕呈十字。接着着又发现了一字。
三角形，十字，一字，三个符号之间有什么联系？
已经到了正午，八月份太阳炙热，不知从哪而来成堆的苍蝇，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李莲花眉头一皱，天气如此炎热，怕是尸体会提前腐烂，得赶紧处理。他看见谢初初还在查看，便走过去问道，有什么发现？
嗯？谢初初一边接着查看，一边答道，胸口同一位置有不同烫伤的疤痕。
谢初初斟酌下用词，接着说道，他们好像参加过很多次厮杀，身上伤痕很多。而且，这些弓箭手似乎非常全能，每个人都有两种以上的武学茧子。
李莲花欣赏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没错，这恐怕就是他们必死的原因？
为什么？谢初初不明白。
李莲花沉吟不语，转而换了话题说道，咱们得赶快处理尸体。
谢初初也不追问，她知其中缘由复杂，没有证据时更是不能妄加猜测。所以顺着他的话说道，要不扔海里？
李莲花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他解释道，他们能一夜之间包围我们，我们又没有看见船只，说明这附近有可以容纳这些人登陆的小岛。
若是草草扔进海里，怕是会污染水源，祸患无穷。
也是，万一他们过两天恰巧飘到那个岛上，没有干净的水源也很麻烦。谢初初又问道，你说把他们放回自己的船上可行吗？再浇上白酒点燃，我想应该能烧干净。
李莲花思索片刻，说道，此法可行，相传天竺葬礼有三:一日火葬,积薪其燎;二曰水葬,沉流飘散;三曰野葬,弃林饲兽。他们坚信以此法可净生前罪孽。倒是很符合眼下的情况。
谢初初一听他同意，说干就干，提起内力拖着两具，稳准的扔在一艘小木船上。
李莲花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拖着扭曲僵硬的尸体，犹如提着两个竹篮一般平常。不由泛起一丝笑容，也开始处理尸体。
李莲花并不像谢初初那般直接用手，他寻了把剑鞘，只是一抬腕便将尸体抛起，待到空中时再轻轻一点，将其推送到正确的方向。
谢初初看他做的轻松利落，索性脱了脚套，穿过一楼到达船尾的厨房去取酒。
两个老仆正在烧火熬粥，见她来了都是手底下一停，眼底闪过一丝畏惧。
厨房里有酒吗？谢初初问道。
其中一个老仆低着头瑟瑟的指了指角落堆起来的罐子。
谢初初取了两坛，看他们侧立着低垂着眼，仿佛十分怕她。心里不禁奇怪，但眼下处理尸体来的更要紧些，她也没有多问，提着酒坛子再次返回甲板。
李莲花已经将所有尸体安置妥当。他提起酒坛，凌空而起，将其洒在木船之上，又以掌风，依次将铁爪钩的锁链劈断。
帆船离开束缚，开始向前移动。
谢初初早已准备好了八支缠了浸油麻布的箭矢，在一旁等着。待到船体稍稍远离，李莲花接过箭矢，点了火搭在弓上，他两指一松，火箭准确的击穿酒坛，火势借着酒精迅速增大。
待所有小船全部点燃后，李莲花长拜三下，嘴里念道：
南 无 阿 弥 多 婆 夜 哆 他 伽 多 夜
哆 地 夜 他 阿 弥 唎 都 婆 毗
阿 弥 唎 哆 悉 耽 婆 毗
阿 弥 唎 哆 毗 迦 兰 帝
阿 弥 唎 哆 毗 迦 兰 多
伽 弥 腻 伽 伽 那
枳 多 迦 唎 娑 婆 诃
愿诸位远离三界苦，自从得安宁。
这是？谢初初疑惑的看着他。
往生咒。李莲花答道。
谢初初不由神色肃穆起来。这世上，有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视人命如草芥。有的人却愿意为对手超度。
正如莲花楼中那句经典的台词，人的信念，终是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