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鱼嘴村
日暮西沉，鱼嘴村的男人们结束了镇上的工作，正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往日，咸湿的海风总会夹杂着各家做饭的香气，大老远就能看到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孩童们都会守在村头等着自家爹爹。
今天的鱼嘴村却格外安静。男人们一进村口就能看见家中的老弱妇孺都聚集在村后的浅滩上，围成了一个大圈。
怎么回事？男人们彼此交换眼色，加快了步伐。一个瘦弱的身影闪过，从人群后面跃出，是一黑瘦的少年，他跌跌撞撞急速向前奔跑，身上摔满了泥土，脚下斜飞着一只草鞋。另一只早已跑丢，他一头扎进人群里。
只见他慢慢的靠近尸首，颤颤巍巍，东歪西倒，似乎每走一步就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直到他看到尸体的面容，随即扑上去悲哭哀嚎起来，阿姐……阿姐……阿姐……
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周围的妇人们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她们相互搀扶，终于哭出声来，一时间哭声与海浪声相互交融，此起彼伏。
此情此景，为首的老者也忍不住垂泪，他举起袖口擦拭泪水，对着谢初初跟李莲花说道，这是阿玉的弟弟阿康。又低头呼唤少年的名字，阿康，给这两位恩人磕头，是他们送你阿姐回来的。
阿康却听不到，他死死的抱住尸首。双目通红。悲伤滋生了浓烈的恨意。他跳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嘴里喃喃道，我要杀你给我阿姐报仇，我要杀了你。
妇人们被他恐怖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后退，阿康提着刀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男人们。
诶，还愣着干嘛，快拦住他啊，老者在身后喊道。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少年手里捏着刀，实在不敢近身。
说时迟那时快，李莲花双指一弹，一枚石子打在阿康颈后，他整个人向前一跌，扑在海滩上一动不动。
啊，胆小的妇女发出一声惊呼，始作俑者李莲花却踱步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捏着阿康的手腕，说道，没事，就是伤心过度昏厥了而已。
诶，阿贵，阿遥，你们俩把他抬到我家去。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应声而动，老者又指着其中两个中年男子说道，义堂，义民，你们兄弟两个把阿玉的尸首抬到祠堂去。
还有，他喘了一口气，吩咐最后一件事，那个，广平，你到我们家，套着马车去镇子上要一口棺材。
啊？现在去？叫广平的男人看了眼天色说道，村长，这会人家都关门了。
叫你去你就去，去了找李老板，就说是我张老二要的棺材。他会通融的。
老者说完，又扫视身后的说道，这两位恩人将阿玉的尸首送回来，不能让人家就这么走了，老婆子，你去把咱们家侧边的房子收拾收拾，让两位今晚住下，对了，阿月啊，记的多做几道菜。剩下的人就散了，明早记得叫家里的人去祠堂帮忙。
谢初初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两个老婆婆热情的拽住左右手，领着她朝前走去，嘴里念叨着，姑娘，这边请啊。
她穿过人群寻找李莲花，只见他也被村长拽着一并随着人潮向前。
也好，既然相遇即是有缘，若是真的有人逼死阿玉，青天白日的，官府不管，我管。谢初初暗暗下定决心，得查清楚背后之事。
他们二人被拥进了村长家的前厅。李莲花自诩会点医术，便跟着村长去看阿康。
谢初初由两个老婆婆陪着，坐在前厅。两个老婆婆直勾勾的盯着她，她忍不住问道，婆婆，我脸上有东西？
两个老婆婆噗嗤一笑，连连摇头。其中一个圆脸阿婆说道，姑娘长得好看，我们两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姑娘莫怪。
谢初初一听，陪笑道，婆婆夸我，我开心还来不及，不怪不怪。
另一个白净鹅蛋脸的婆婆看她性格开朗，也搭起话来，问道，我看你那郎君是个读书人？你们从哪里来的？
啊？郎君？谢初初一愣，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她倒是很受用这种误解，并不想解释。她含含糊糊的，我们从长江顺流而来。看，嗯，看风景。
谢初初不太擅长撒谎，尤其是对老人撒谎，她觉得这两位阿婆再问几句，她就会合盘而出，把李莲花带她的家底交代个清清楚楚。
她只能话锋一转，问道。婆婆，她们说的张天良是谁？
啊？两位老婆婆听到这个名字皆是面露恐惧，其中圆脸的那个阿婆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谢初初看吓着了两个老婆婆，十分抱歉，说出去的话又不知道怎么收回。
正手足无措时，鹅蛋脸老婆婆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莫怪，这个名字在与百会镇相邻的几个村子都是个禁忌，我们是不愿意提起的，其实要说起来也没有什么，这人是镇上张家商号的老板。他与那陈家少爷，两人无恶不作，称霸一方，连衙门的人也管不了他们。说着，她也哭了起来，阿玉，阿玉一定就是被他逼死的。
一提到阿玉，两位老婆婆哭的更凶，谢初初不敢再问，只好慌乱的拍拍这个哄哄那个，两位老婆婆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
圆脸老婆婆似想起什么，她突然握着谢初初的手说道，明日你们就走，离开百会镇。不行，我去给你找身衣裳。说着，她便急匆匆的起身，出门了。
谢初初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她问鹅蛋脸老婆婆，他们会到鱼嘴村来？
鹅蛋脸老婆婆点点头，说道，他们俩个没事就会结伴而行游逛于周边的村子。村子里的人都避之不及，若是谁家狗多叫了两声，他们都会差人砸了那户人家，完事之后又会送来些许银两强行和解，给衙门做做样子。
老婆婆抿了一口水，接着说道。
去年有一户人家，娘子长得漂亮，被他们俩围在了家里，一急之下抹了脖子，闹出了人命，方才收敛了许多，只是他们俩又想出了个新的招数，成天在府中挂着喜子灯笼，碰见未嫁的姑娘就当场下聘，强行把人掳走。过两天就说病死了，家里人去寻，竟尸骨无存。
谢初初听的心惊肉跳，真是应了那句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妹妹，你们在聊些什么？李莲花村长一行人，进了前厅，他看着谢初初，关切的问道。
啊？妹妹？谢初初跟鹅蛋脸阿婆听到皆是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