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柳时蕊旁边的谢念琦忽然出声,对着远处的宋沅道:“公主,我们来赛马如何?”姿态骄矜,胜券在握。
宋沅听见,回头看谢念琦轻扬下巴,志在必得的模样,微微蹙了眉。
回回都想跟自己对着干。
宋沅当然渴望在某些谢念琦擅长的事情上赢她一把,灭灭她的威风,只是骑马显然不属于这种事之一。她喜欢骑马,但与谢念琦相比还差得远,此时不由得有些懊恼,为何当初父皇请骑射师父时不好好学。
严怀州看向谢念琦,又看回宋沅,轻挑眉梢,诱惑道:“想不想赢她?可以应下试试。”
宋沅不若谢念琦,没有那种活力十足的美态,现下也是一副娇懒无力的模样,让人甚至担心她如新抽柳条一般的腰肢会不会在骑马太剧烈时折断。
而她恰好有一个缺点,就是某些时候认不清形势,比如现下,被严怀州一怂恿,她就跃跃欲试地攥着小拳头应下了。
逞一时之能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连那两个赛马的公子哥儿听见都围了过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恰好宋沅走到了一匹马驹前。那马被关在与众不同的马厩里,身形比其他军马还要壮实,周身光亮,气质不凡。
“就它了!”宋沅选定。
这事大概在严怀州预料之中,男人对身后的人道:“去给公主牵出来。”
身后人犹豫了一瞬。这是严怀州的宝马,从不让其他人骑。
男人眼神一凛,身后的属下不敢再拖,忙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马厩的门。
谢念琦看着,不满道:“公主作弊,那匹马怎么能挑。”
当时他们几人选马时,也看出了那匹马的特别,猜测是严怀州的宝驹,所以很有默契地没选。
宋沅回击道:“马在这里,自然是任本公主挑选了。怎么,谢小姐自己不挑,还不让旁人挑?”
谢念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严怀州定是站在眀瑟那边,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吃下。
但即便这匹马比谢念琦的好上不少,凭借宋沅的力气和对马的掌控力,想要赢她仍是很难。
想到这儿,谢念琦对着宋沅道:“公主,光赛马太没意思了,不如拿出些彩头来。”
“你说。”宋沅回,语气有些紧张。严怀州偷偷将手伸过去,用食指挠了一下宋沅的掌心,以作安抚。
谢念琦微眯眼睛,看男人的动作煞是刺眼。她道:“谁赢了,严将军就陪谁去马场后面的林子里赏景,如何?”
“没问题。”男人出声。
宋沅惊愕地望向严怀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道:“这可是你自己应下的,若是我输了,别觉得我是故意害你啊。”也别报复在她身上。
严怀州轻笑了一瞬,道:“还没比就觉得自己要输。周湛卢那个大嘴巴可在旁边看着呢,若是公主输了,不光臣要卖身,就连公主输给谢念琦的事情也会在京中成为一段时日的笑话。难道公主敢输么?”
宋沅舔了舔唇,神色变得慌乱,攥了严怀州的衣摆,对他道:“那怎么办?”她十分后悔一时的冲动。
严怀州道:“先上马。”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宋沅上了几次马都未成功,有一次手滑没抓住缰绳,还差点摔下来。
“行不行啊……”周湛卢在一旁嘟囔。宋沅这样,马赛的结果不用看好像已经明了。
宋沅脸上升起一抹绯红,耳尖热得发烫,她小声请求男人,“可不可以抱我上去?”声音小小的,又软又纯,难得的示弱和依赖。
严怀州眯起眼睛,缓缓道:“公主求臣抱您上马?不会觉得是臣轻慢了公主?”
宋沅低下头,整个耳廓都红了,她小声道:“不会。”头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也因此忽略了男人眼中调笑的眸光。
严怀州拍了一下宋沅的屁股,用十分正人君子的声音道:“抓住绳子。”
搞得宋沅想计较也不好说他。
他接着用两只大掌掐上宋沅的细腰,将她轻松往上举。男人好像不满意似的,在她耳旁道:“这么细,以后怎么够折腾?”
宋沅前世与他有夫妻之实,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姑娘,听罢这话,总觉得孟浪,咬唇羞涩得不行,眉眼间的嗔怒风情万种,又带着点柔弱无助的可怜。
严怀州抿紧唇线,眼神晦暗幽深,垂着眸光不再看宋沅,只有牵着缰绳的手青筋凸出,指关节泛着难忍的白色。
他牵马将宋沅带至起点处。
被谢念琦奚落,“堂堂一介将军,成了公主的马夫。”
柳时蕊来不及用眼神制止谢念琦过于冒犯的话语,看向宋沅和严怀州两人,却发现他们之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根本就没将一旁的谢念琦放在眼中。
宋沅骑在马上,如临大敌,攥着严怀州的袖子问:“我该怎么做?”
严怀州握住她的手背道:“踏好脚蹬,牢牢抓紧牵引绳,在马鞍上稳稳坐着。”
“就这样?”宋沅不太相信。
“就这样。”男人沉声的话语给人莫名的信赖感,“别怕。”最后二字又带了些诱哄与安慰。
一声令下,两匹马同时冲了出去。
谢念琦使了全力挥鞭,一马当先。但宋沅的马中途发力,竟然很快追了上去。
马上的宋沅牢记严怀州的嘱咐,牢牢踏着脚蹬,抓紧绳索。但马的速度显然超出了宋沅自身可以控制的力量,让她害怕到极点,只得闭紧双眼。
耳旁风声呼啸,刮得宋沅娇嫩的脸颊生疼。
她什么也不敢看,说好的跑五圈,不知不觉快要结束。
饶是谢念琦大力挥鞭,也没能赶上宋沅的速度,以三丈之差落败。
一旁的周湛卢道:“真可惜!”谢念琦的马术在女子中算绝佳的,英姿飒爽,让人享受。
反观宋沅,在马上怕得不行,娇弱有余,英气不足,让人疑惑她力气那么小,怎么会将马驱得比谢念琦还快。
但宋沅到底是赢了。周湛卢抖抖袖口,不情不愿地拿出银子,输给与他打赌的白家公子。
白家公子并未接下,而是着急地指向宋沅的方向,“快看,公主停不下来了!”
周湛卢刚将视线投过去,便见严怀州不知何时已经靠近宋沅,轻巧地跃身上马,将娇小的女子搂在怀中,让马掉了方向,往林中去。
柳时蕊顿时松了口气,若是宋沅在这里伤了,皇上怪罪下来,他们谁也跑不了。
—
严怀州揽在宋沅腰上,降低马速,在林子里穿梭。
周围是簌簌的风声混杂着水流激荡的声音,古木苍翠,直耸入云霄。树下是一些被人刻意踩出来的小径,小径旁边开满了野生的小花,色彩鲜艳,细嫩的绿茎随春风轻轻摇摆。
因树荫大,又靠着水流,林间格外凉爽惬意。
但是,严怀州怀里的宋沅从他上马那一刻起便不住地发抖,他的胸膛感受到女子骨感的背脊颤抖不已。
男人紧拧眉心,寻了个方便的地方,跳下马。抬头一看,马上的宋沅脸色灰白,额间薄汗润湿了碎发,红润的嘴唇褪了血色,下唇几乎被咬破。
“怎么了?”
严怀州声音里有一瞬慌乱,将宋沅一把抱下马。
宋沅一时腿软,想挣脱男人的怀抱跑开,却使不上力。
她不住地挣扎,忍不住呜咽起来。
“公主,公主,你告诉臣,怎么了?”男人两手桎梏在她的腰间,轻得不能再轻,语气中多了些不知所措和着急。
宋沅两手握成拳头,往他胸膛上打了两下,没什么力气,男人只感觉跟猫挠似的。可就是这两下,已经把他的心揪得生疼。
宋沅浑身颤抖着,眼眶和鼻头哭得通红,渐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如死灰一般。
严怀州见状,将她横抱在怀中,坐到了一处草地上。
男人大掌有规律地轻拍女子背脊,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宋沅口中嗫喏了几声,男人低头细听,终于听清楚她的话。
她哭哑的嗓音里含着道不尽的委屈,还有后怕:
“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说完,宋沅死死抓着男人深紫色的衣服前襟,将头埋进去。
严怀州苦涩地咽了咽唾沫,喉结微动,阖眼后慢慢睁开。
他的声音喑哑到模糊,“对不起,臣错了。”
严怀州的马严怀州最是了解,即便速度再快,也不会将宋沅摔下,况且他就在一旁盯着,随时出了意外都可以救她。所以在比赛开始时,严怀州知道她力气小,挥马鞭的力道不足,指尖捻了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打在马腿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助她一臂之力。
凭借他的掌控,还有马儿本身的爆发力,赢下谢念琦其实没有悬念。
可是在宋沅看来,她身下的马莫名其妙加快速度,好似发了狂,跑了五圈还没停下的迹象,眼瞧着就要撞上栏杆。
她怎能不怕。
虽然事后她很快就能推理出是严怀州在背后帮她,否则,难道他还真去和谢念琦赏景不成,但那股恐惧和濒死感却挥之不去。
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正因为死过,活着才尤显珍贵。
平心而论,这次的惊险程度至多只是严怀州在皇家马场救她那次的七成。但正是回忆起了过去,才知身家性命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不容胡闹。
也因此,她现在对过于危险的事情抱有天然的抵触,而非从前不懂事时觉得的刺激与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