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祭奠
主桌上坐着的是唐老头，陈老头，以及唐樟等在村子里说得上话的。
主桌旁边的两桌，一桌是唐老太这样管着村里女人们干活的，另一桌则是唐家兄弟和徐老大等人。
棚子里总共摆了十桌，不过只有九桌坐了人。
剩下的一桌没坐人，但桌上却摆上了如今他们能拿出来的最丰盛的饭菜。
这一桌很特别，桌上放了许多筷子，不过却没有空碗。
唐沁钰看不懂他们这是做什么，百无聊赖的窝在唐老太怀里半眯着眼。
偌大的棚子里，草帘子挡了大半的寒风，溜进来的也被棚子里各个角落用石头围起来的火堆驱散了寒意。
一切准备就绪，大人孩子都上了桌，陈老头才站起来，端着缺了个口的粗瓷碗，扫了一圈众人道：“今儿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本应该是大伙儿团圆的日子，可去年我们遇上了天灾，据我所知，各家都少了人……”
他脑子里闪过那个陪了他一辈子的女人的脸，顿了顿才接着道：“他们去得突然，连个坟包都没有，今天就让他们先吃吧！”
说完，他带头去了空桌，从地上的一捆麦穗中抽出三根用以代替香烛，面色哀戚的跪了下去，“老婆子，我知道你走得不安心，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咱家的人全都好好的，没人饿肚子……”
说到后面，陈老头已经语声哽咽，将麦穗整齐的放在桌上后，回到了主桌。
其他人也挨个上前，用麦穗代替香烛，祭奠死在天灾中的家里人。
“狗娃子他爹，你放心的走吧，我跟狗娃子跟着咱村的陈老爹逃出来了……”
“虎头啊，都怪娘没护好你，死的咋就不是我跟你爹呢？呜呜呜……虎头，下辈子你投个好人家……”
“爹，娘，你们走得太突然了，儿子不孝，连个坟都没给你们造……不过你们放心，我现在跟陈叔他们在一起，有唐叔的帮助，已经不会饿肚子了，今儿你们也来吃顿饱饭……”
“……”
整个棚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悲戚起来，唐老太抱着唐沁钰的手紧了紧，口中低声道：“还好咱家当时出来了……”
唐沁钰抬头看去，唐老太的眼眶居然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沁钰无意识的抬手就去揉唐老太的眼。
“呵呵，囡囡别怕，阿奶不是在哭，就是……心里有点难受。”唐老太破涕为笑，抓着唐沁钰的小手蹭了蹭。
青松村的人真是可怜，本来就因为干旱和连年的沉重赋税而吃不饱穿不暖了，结果又遇上了天灾，搞得许多人家都家破人亡。
唐沁钰伸手出去的下一刻就后悔了，可在看见唐老太含泪带笑的笑容时，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陌生的情绪一闪而过。
“不……受。”唐沁钰忽然张口道，说完就小脸一红，赶紧撇开头。
她本来想说不难受的，结果还说不清楚“难”这个字。
唐老太听见这话却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好好好，阿奶不难受，阿奶有囡囡呢，没什么好难受的。”
虽然青松村的人可怜，但她家囡囡竟然会关心她了，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云氏就坐在唐老太旁边，刚才注意力都在祭祀的众人身上，这会儿回神，就看见唐老太喜不自胜的样子，凑过来笑着问，“娘，有啥喜事呢？”
“呵呵呵，也没什么，就是咱家囡囡知道心疼我这个阿奶了。”唐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唐沁钰都感觉她有点飘了。
云氏一喜，“真的？咋回事呢？”
唐老太扬着布满皱纹的脸，骄傲的将刚刚的事说了，搞得云氏羡慕得不行。
“囡囡啊，娘现在心里也难受，你再说一句不难受好不好？”云氏将唐沁钰抱过来，轻声哄道。
唐沁钰：“……”
【哼，本尊那是心疼吗？本尊那是不喜欢有人在本尊面前哭哭啼啼的！】
云氏见她把头扭向一边，心里有些失落。
她也想被闺女心疼……
等所有人都祭祀过后，陈老头才又倒了一个碗底的浊酒，端碗对众人道：“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咱们大伙儿始终要记得，老天对咱们不薄，让咱们遇到了唐老哥一家人！”
“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日的丰收，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天这顿饱饭……大伙儿敬唐老哥全家一杯！”
所有人都站起来，纷纷对着唐老头和唐老太他们敬酒。
“谢谢唐叔带我们种粮食，让我们能有饭吃！”
“老唐啊，要不是你当时接济我们，我们这些人可能全都已经……今儿啥也别说了，我先干！”
“唐老伯……”
所有的话虽然都是对着唐老头说的，可众人心里清楚，整个唐家都对他们有恩。
比如说唐老三吧，这些日子除了集体安排的活计外，他还常常自己去打猎，打到的东西也都是分给大家，让他们时不时的能吃上一口肉。
唐老头被这阵仗弄得有点不自在，呵呵笑了两声，“大伙儿现在都是祈丰村的人，那些客套话就别说了，以后咱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就成。”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之前的悲伤氛围消散无踪。
唐沁钰吃着云氏一口一口喂过来的鸡蛋羹，心里很是奇怪。
她真是搞不懂凡人，刚才还悲伤得恨不能哭死过去，转头就又对新生活充满期待起来。
棚子里的悲伤散去，很快就热闹起来。
年夜饭是他们如今能做出来的最丰盛的菜色了，肉食不多，大多都是杂粮和自己种的蔬菜。
之前唐老三抓了些野鸡回来养，下的鸡蛋除了孵化小鸡之外，都留着给村里的几个小孩子补身子。
这其中吃得最多的当然是唐沁钰，唐老太每天都会给她蒸一个鸡蛋羹。
此时年夜饭桌上也有一道猪油鸡蛋羹，洒了葱花，闻着味道就不错，加上唐沁钰如今牙还没长好，只能吃这样的食物，所以唐老太一动筷就先给她挖了两勺。
唐沁钰吃了几口就不张嘴了，小眉头拧着，去推唐老太手里的碗。
“怎么了？”唐老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