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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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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悟罕见地愣住了。

    连六眼都看不见的术式……那是什么?

    他刚刚面向那少女想要一问究竟,就有人拍案而起。

    “五条悟!你真是无法无天!”

    然后转头看向少女:“阁下,您务必不要介意……五条悟如此张狂,我等必会……”

    五条悟刚要回头说什么,那少女就开口道:“算了。不必罚他。他大概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闯进来的。”

    “既然有人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慢慢起身,平视前方,拿起盲杖,一下下点着地面走向门口。

    她黑色的长裙摇曳,走路不快不慢。

    “阁下,您……”

    少女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声源的方向,却仍然没有看对位置,视线停在了开口的人上方。

    “我无事。你们若有什么麻烦事,可来找我。”

    “不……我等怎会随意麻烦您……”

    少女笑了一下。

    “我毕竟是一个术师,也该管些事的。”

    她回过头,径直走出去,盲杖发吃出“哒哒”的声音,慢慢变轻。

    -

    五条悟若有所思。

    她是谁?老家伙们怎么对她这么尊敬……难道是个什么厉害的人?可他并不知道。

    他刚刚张口,便有一个水壶朝他砸过来。

    用无下限挡住,五条悟回过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是气急了,“混蛋!你可知道那是谁,你怎么敢闯进来……你怎么敢,怎么敢!”

    五条悟看向他,饶有兴致地问:“哦?那她是谁?”

    那人嘴巴翕动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你也配……你也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

    另一个老家伙伸出食指,指着五条悟。

    “你这无法无天的混账……!要不是那位大人说不能……我等必会求她收回……!”

    “哎呀……贺茂先生,有话不要说一半嘛~听的人会很辛苦的……好啦好啦,你可不要把我惹急了,不然结果可能不如人意哦?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

    五条悟知道无法问出什么了,倒是不在意,而是轻描淡写地抛下威胁的话。

    对方气得发抖。

    “那位大人三十年才来一次……我等还有许多问题尚未问清,都是因为你……全毁了!”

    三十年一次,位高权重,收回他的某样东西。

    五条悟若有所思,没再管束身后跳脚怒骂的烂橘子们,直接走了出去。

    蓝线已经消失了,不不不,也许该说是隐藏?五条悟看向空旷的走廊,摸了摸下巴。

    -

    日原笠子难得来高专一次,就随便逛了逛。

    她的事情,咒术界高层一向是瞒着五条家的,说是为了制衡。

    “五条家已经有六眼了,您若回去,岂不是一家独大?我等恳请您万万三思,莫要破坏这万全的局面啊!”

    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回去五条家要求禁闭自讨苦吃。

    所以五条家很久没有知道她的人了。

    不过六眼们倒是挺聪明,往往都能猜出来些什么。

    六眼啊。

    一个人活了十岁,她会非常情绪化,爱笑爱闹,她的内心一定是火热又赤忱的;一个人活了一百岁,她可能仍然会被什么东西打动,但若内心掀起波澜,却不再壮阔;但是一个人活了一千岁,她便是一片死海,或许会有某些事吹起小浪,却绝无海啸的可能。

    仅有回忆起人生前几十年短暂又温柔的时光,她的心才会微微恻隐,然而现世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放声恸哭或是开怀大笑。

    敲着盲杖,走到楼梯边上,一格一格慢慢地走。

    她不太喜欢走楼梯的,到也不是因为什么伤感的回忆,其实只是因为盲杖得先从手指缝里滑下去,触到地面,然后她摸准了距离再走一格,一遍遍重复,直到到达平地而已,又费时间又费力气。

    但是即便如此麻烦的一件事,她也没有为了省事而开六眼。

    也许只是因为那是唯二的他留下来的东西了?不管怎样也好,她还是想要珍藏他在生命最后,作为告别送给她的眼睛。

    那双澄澈的,温暖的蓝色眼睛,那是她爱人的遗物,分量胜过黄金。

    -

    日原笠子其实是很无能的人。

    比如说,爱人留给她了很多东西,有一座山,一个院子,一座房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漂亮的亭子和枯山水,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说,除了看着赏心悦目以外,其实还是希望给她一个好的氛围,这个氛围能让她舒适就够了。

    还是她太过无能,他走以后,即使努力打理着花园,但花还是枯了;即使努力打扫着房子,家里还是被虫子蛀了;即使努力克服失去他的苦痛,最后还是连老旧的房子也被抢走,失去了一切他馈赠给她的东西,即便拼命努力去维护以前的样子,但是还是回不到以前了。

    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她保存在自己眼睛的眼球中央,上次使用还是几十前;还有一床棉衾,十万防御术式层叠包裹,与她生命相连。

    也只有日原笠子能干出这样“小题大做”的事情了。

    但那的的确确是一床普通的棉衾,放在现在人们甚至都不会看一眼;但那的的确确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代表着值得她用生命守护的记忆。

    那是她的丈夫五条世给她的结婚礼,一条从大唐带回来的棉衾,陪着他们共度一生的被子。

    -

    日原笠子从高专的操场走过去。

    她总是敲一下盲杖,确认前面没有东西,然后再走过去。

    但是由于她走路方向感不太好,所以往往走得歪歪扭扭,看上去有些滑稽。

    “喂,真希,那是谁?”

    熊猫戳了戳边上坐着的禅院真希,让她看向操场中间。

    有一个黑发的少女拿着一根白色的棍子,边敲地面边走,走得慢慢吞吞扭曲极了。

    偏偏她还一副平静无所谓的样子,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让人忍不住想要帮一把。

    于是禅院真希走过去,“喂,你是新来的?”

    日原笠子把脸转向声音的方向,有些差异,停下脚步,“……我不是。不好意思,你知道门口怎么走吗?”

    “那你是干什么的?”禅院真希看着比她矮一个头的少女平视着自己的胸口,疑惑地问。

    “我是一个咒术界的高层,我来开会……我眼睛不太好,请告诉我伊地知先生的电话,或是告诉我大门怎么走……这里有结界,我没办法直接回家。”

    禅院真希怀疑地看着似乎比她还小了一岁的少女。

    高层?这还是在读书的女高中生吧?

    她迟疑地给伊地知先生打了个电话。

    “喂?伊地知先生……我这里有一个眼睛不太好的黑色头发的女人,说是咒术界高层,你认识她吗?”

    对方惊讶地“嘶”了一声,“那是……那位阁下!你们在哪?会议已经结束了吗?”

    禅院真希疑惑地看了看日原笠子,“在操场。”

    “你站在那里,务必看好那位,请她无论如何务必不要乱走动,我和乙骨君马上赶到。

    日原笠子听着电话那头诚惶诚恐的声音,在心里叹了口气。

    保护过度。彻底的保护过度。

    但她不想给人添麻烦,于是乖乖呆在原地,禅院真希在边上站着,二人相顾无言。

    日原笠子抽空看了一下她的术式。

    双生术式,以及天与咒缚。连着的那头是构造术式……现在稀有术式这么不稀有了吗?一天就看见三个听说两个。

    五条家以前也有一个六眼是双生子,双生术式的另一头是一个普通术式【缠】。

    那是最为坚韧的一个六眼。

    她把头转向禅院真希的方向。

    “这位小姐。”

    禅院真希回了一句:“啊?”

    “你的伴生术式【双生】非常稀有,我所见过的也不过仅仅十数个。即使它有可能在某时某刻拖累了你,但希望你不要把它当做累赘,而是努力因此变得更为坚韧。”

    这就算是由景生情,给出的提点吧。

    怪人。禅院真希想。

    “……谢谢。”

    -

    伊地知和乙骨忧太很快到了。

    伊地知先是不停鞠躬朝她说什么很抱歉之类的话,然后日原笠子扶着他的手说哪里哪里根本没有麻烦到她,伊地知才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手套握住日原笠子的手,搀扶她慢慢走向停车场的位置。

    乙骨忧太寸步不离跟在后面,表情淡然。

    禅院真希抿了抿嘴。

    她朝少女的方向大声喊道。

    “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还是谢谢你。”

    “我叫真希,你呢?”

    伊地知慌张地回过头,朝她比了个不的手势。

    少女却笑了一下,声音轻轻,澄澈又干净。似乎是用什么术式传达到她的耳边。

    夕阳的余晖把云彩染成橙红色,与底下的蓝天交融,连接的地方染了些紫罗兰色。

    禅院真希看见少女拉住伊地知,朝她回过头来,灰色的眼睛里映着天边的绮丽。

    “我叫笠子。”

    -

    自那日开会已是半月过去了,日原笠子在家里长蘑菇,长得有点不耐烦,决定出去走走。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大可去领域里回忆一下过去,那样就可以见到五条世了。

    但是她最近总是不敢见他,大概是年纪太大了,从虚假里醒过来会不可置信到觉得真实的世界都那么虚假。

    包括自己,皆是虚妄。

    她的领域是和五条世的领域连在一起的,领域这个东西,一开始是她创造出来作为休息的地方的,所以夫妻两个的领域自然连在一起。

    虽然因为那时总有人来打扰他们两个,所以她干脆把领域设置为闯入者必被自动攻击的机制……谁知道别人会用这玩意杀敌啊。

    最后领域居然成了最高等的术式,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后来,五条世死了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他的领域【无量空处】里面,打死不出来。

    直到有一个新的白发蓝眼睛的人进来领域。

    他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会问她是谁,她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会问他是谁。

    她差点以为五条世回来了,可问清楚之后才知道是新的六眼。

    五条世的能力被五条家当做家传术式传承了下去,包括着他的领域。而她为了不打扰六眼们,自己封住了通往无量空处的门。

    这是她无数个“失去他”中的一个。

    五条世说,人生由无数个拥有和失去构成,有些失去会让人刻骨铭心,有些失去则看似没什么意义,但到最后,它们都会化作构成一个人的力量,敦促他更加强大。

    她一次次拥有再失去,拥有强大的咒力,失去眼睛,拥有父亲的看重,失去死亡的能力,拥有至高的名头,失去自由,拥有相爱的恋人,失去母亲,拥有快乐的回忆,失去五条世。

    她唯独不想失去的偏偏已经失去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一点点继续失去关于他的一切。

    他的尸骨被五条家偷回去了,因为他“拥有五条这个姓氏赐予他的力量,死了就应该还回来”;他的咒具被五条家抢回去了,因为“这是五条家荣耀的象征”;他的墓碑被五条家抢回去了,因为“即便死了也是五条家的子孙,就该回到五条家的墓地里去”。

    他的院子被她拼死保护着,当时咒力几乎清零的日原笠子威胁他们摧毁咒心然后自杀,这才勉强保护好了最后的东西。

    发现他的尸骨被偷回去之后,日原笠子干了人生中最最疯狂的一件事。

    她开着六眼去五条家的墓地里,徒手把所有的墓挖了一遍。

    一个也不是他。

    她当时看着凌乱的墓地,崩溃又彷徨地放声大哭。

    即使她两只手上全是血,不停地愈合再不停地受伤,不停流着眼泪那样撕心裂肺地喊着,“五条世——你在哪里呀——”

    其实她心里知道的,他不会再折返回来,似乎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呼吸急促,然后抱住她,说什么“哭这么大声嗓子都要坏了,着凉了怎么办”之类指责的话。

    也不会再有人即便知道她是谁也把她当作是一个普通小姑娘,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日原笠子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想失去的不想失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最后全都失去了。

    那时她想起五条世的话,想要问他,像她这样失去了一切如浮萍般漂泊不定的存在,却怎么能再越过那些坚定又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再强大起来了呢。

    直到后来,过了一千年的今天,她在想起来自己的悲痛。

    她想摸摸当初的自己,对她说——

    你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等待时间磨平你的棱角,抹平你的伤痛。

    那时的你,将会明白,仅有失去一切后孤零零的自己才是真实,所有接受着温暖与陪伴时的自己,不过虚妄。

    这是她不再沉溺于领域产生的幻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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