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灰狼和小红帽
林黙怔怔看了一眼医生，扭头又看了一眼肖铮：“嗯那个”
肖铮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顺道关上了门。
林黙从记事起就没有挨过针，这一记屁股针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怕痛，越痛越能忍，可这针一打去，如蚁挠般窜进他的神经，突然有些招架不住。
林默提上裤子，扶着桌子缓了一会，刚一抬头，表情立马凝住。
急诊室墙上镶着块巨大的落地窗户，显然是为了方便医生第一时间接待病患，但同时也彻底暴露了屋内的陈设和隐私。
虽然肖铮背对着窗户，低头玩着手机，林默还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肖铮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咧嘴笑了笑。
林黙心底窜出无名火，瞪着他：“你笑什么？”
肖铮手插进兜里，眨了眨眼睛：“没什么！”
语气很轻柔，很温和，像一团软软的棉花接下重重一拳。
林默垂下目光，小声嘀咕：“早晚你也会挨一针。”
像小孩子怄气，多少有些不合适，毕竟帮了自己几次，再怎么坚硬的外壳也不该化为利刺伤人。
林默偷偷拿眼去瞅肖铮。
肖铮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低头又笑了几声，指着走廊上的椅子说：“歇一会嗯，你，可以坐下吗”
林黙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松得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故意利索走到长椅边，没有任何缓冲，曲腿坐下，没想到屁股连着大腿根涌上一阵酸痛。
手指不动声色的扣紧裤腿，偏头看向肖铮：“麻烦把收费条给我看一下。”
肖铮递了过去，林黙看了一眼：“医药费改天给你可以吗？”
肖铮说：“当然可以。”
“今天谢谢你！”林黙说。
肖铮笑着回他：“没关系！”
肖铮眼睛盯着墙上的电子表，显示时间晚上十一点零八分，他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需要打电话给你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吗？”
“不需要！”林黙眼神恢复冰冷：“这个城市没有我的家人！”
肖铮怔了一会，随即挨着他坐下，脸上依旧带着笑：“这句话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林默没有说话，揉了揉手中纸条。
“你该不会是哪个豪门小少爷吧？”肖铮看着他：“因为不堪忍受整日酒肉池林、尔虞我诈、权钱交易的高墙生活，拒绝继承家族千亿财产，为追求梦想，选择离家出走，你是不是不喜欢钱？是不是对钱没有感觉？”
他表情煞有介事，眉毛高高挑起，嘴角噙着笑意，一副八卦欲求的急迫心态。
林默轻笑一声，心底阴云似乎冲淡一些：“你是不是狗血言情剧看多了？”
“我那版是豪门恩怨的故事，你说的是另外的版本”肖铮长腿交叠，换了个坐姿：“一个夜黑风高的深夜，孤苦无依的美少女摔倒在路边，被一个拯救世界、维护和平的大英雄救了下来，他们四目相对，擦出爱情的火花可惜啊，你不是一个美少女”
林黙：“你也不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二人对视，默契的笑了，阴云拂过，挂上明朗朗一弯新月。
这个人似乎有些魔力，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吃完辣椒麻痒的嗓子有些沙哑，林黙没控制住咳嗽了起来。
肖铮起身走到走廊尽头，身影拉的有些长，不一会端着一次性纸杯走了回来，递给林黙：“把药喝了吧。”
林黙接过，莞尔一笑，低头看了袋子标记，一粒一粒的往掌心倒药。
肖铮坐在一旁，掏出手机，手指点了几下，放在耳边，一阵嘟嘟声后，响起一个慵懒的男声：“怎么了？”
“果冻在店里，你去接他吧！”
“我靠！”那头突然暴怒：“又玩游戏？看我打不死他！”
对方果断挂了电话，林黙皱眉：“你这是敌方阵营里的卧底？还是打小报告专业户？”
“都不是。”肖铮笑着说：“保护未成年人是我们源江群众应尽的义务。”
林黙说：“那你一开始就别让他进门。”
“他照样会去其他网吧。”肖铮说：“那时候严琦会像发疯的汤姆一样，满大街去找他可爱的杰瑞弟弟，结果会揍的更惨。”
“唉！”林黙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有人会像我一样倒霉！”
肖铮说：“他会比你倒霉”
林黙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他站起身幽幽的说：“他真没我倒霉！”
两人沿着走廊向外走去，夜很静，楼道里打下昏暗的光影，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格外的明显，肖铮脚步稍稍靠前，扭头看了一眼，说：“下次去店里换个位置坐吧！”
林黙有些吃惊：“为什么因为那个瘦子？”
“嗯”肖铮点点头：“他叫包凡，店里的老顾客，他这个人毛病很多，手脚有些不干净。”
林黙：“偷东西？”
“不是！”肖铮摇了摇头：“一大把年纪，也没啥正经工作，整天泡在网吧，故意放些黄色片子，趁机调戏别人。”
林默皱了皱眉：“他这样不怕挨打？”
“他就是嘴贱！”肖铮说：“动手动脚倒是不敢，女生通常情况下会忍气吞声换一个座位，但要是遇到男生，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生，他反而会用言语故意激怒，最好直接打起来！”
林黙脸色有些难看，语气有些生硬：“瘦的像根豆芽，打起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肖铮回答：“他一般情况下打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打不过，但他这人身手敏捷，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别人身上，趁机抓摸几把，被他黏在身上就像被甩了一身的鼻涕，粘人又恶心！”
“是够恶心的！”林黙冷笑一声。
肖铮一时没明白他笑的含义，补了一句：“你还是换个位置吧，尽量离他远。”
“好！”林黙回答。
二人来到门口，肖铮的摩托车很显眼的停在那里，浅绿色的车身在路灯下踱着一层光，后视镜闪着这个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
肖铮从后座取了头盔递过去：“住哪里？”
林黙犹豫了片刻，接过头盔戴上：“梧桐街！”
“吆！”肖铮啧了一声：“住老城区，原来你是拆二代啊！”
“与我无关！”林黙神情淡淡的说。
“呵呵”肖铮笑着说：“有钱人都这么说话！”
迎着夜色，逆着光，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头盔里肖铮收起挂在嘴边的笑容，嘴唇抿成坚硬的线条，目光清冷的直视前方。
后背很宽阔，宽阔到林默感受不到夜风掠过，腹内残存着医院那杯温水的余热，很暖。
透过头盔玻璃，能清楚的看到肖铮凸起的肩胛骨，流畅的腰肌线条，包括衣领遮不住的后颈皮肤。
明显两截颜色，没入领口内的皮肤仍显白皙，后颈和胳膊均是健康的小麦色，显然是阳光的恩赐。
就连衣服上都带着淡淡阳光的味道。
那时他胃痛的厉害，几乎失去知觉，头抵在肖铮后背上，嗅到这股好闻的阳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香气。
想此，林默身体向后倾了倾，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摩托车驶进一排梧桐树，在一条街口停下，林黙下了车，把头盔还给肖铮：“谢谢！”
肖铮接过头盔，盯着林黙看了一会，说：“嗯我能说句实话吗？”
“嗯？”林黙有些诧异。
肖铮笑了笑说：“你一个劲对我说谢谢，感觉怪怪的”
林黙愣住：“为什么？”
肖铮手指摩挲着把手边缘，眼睛透过头盔盯着林默：“听过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吗？”
嗯？
肖铮说：“小红帽被吃掉就是从一句谢谢开始的。”
林默笑了：“所以你是小红帽？”
肖铮也笑了：“那你是大灰狼吗？”
林默不置可否，摆了摆手：“再见，小红帽！”
肖铮也扬了扬手：“明天见，大灰狼！”
拧开油门，冲进了夜色。
林黙盯着离去的背影，叶影洒在半边脸上，混合着黑暗，另半边脸沐着灯光，依然残存着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