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猪肉孟
昨晚，我在一家位于厂区边缘的小旅馆里落脚，这是一家居民自住房改成的旅馆，总共只有三间客房，虽然环境略显破旧，但胜在安静，毕竟整个厂区内并没有太多的车流和人声。
旅馆老板是一位慈祥的老头儿，晚饭和早饭都是他做好后，邀请我陪他一起食用，非常有居家的温馨。
借着晨光，我看清了整个厂貌，更显萧条，职工宿舍区还笼罩着一层薄雾，留居在此的老头老太太已经各自拉提着篮子赶早市了，今天我就要从这些老职工入手。
约么到了九点，外面还是一股清寒，老头老太太们已经用完早餐，他们在等待太阳晒热空气，然后出门活动，趁这个时间段，我换上一身行头，进入生活区开始挨个上门。
由于昨晚亮灯的人家已经被我扫进脑中，所以找到他们并不难，为了方便采集信息，我穿的比较正式，又从商店买了一沓塑料盆，采用社区入户的方法，以打消他们的疑惑。
我开始敲开第一户昨晚亮灯的人家，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
“您好阿姨！我是社区宣传员，来此调查老厂区居民意见的，这是送给你们的礼品。”说着我把两个塑料盆塞到老太太手中。
老头老太太最喜欢锅碗瓢盆之类免费的东西，礼多人不怪嘛，果然，老人喜笑颜开的把我迎进屋。
昨天的道听途说并没有让我获得我想要的信息，今天我提前准备了几个问题向老职工们了解。
“阿姨！您是843的老职工吗？”我开始按照计划提问。
“是啊！我都在这住了30多年了！”老人热情答道。
“据我所知，“843”在一九九几年就倒闭了，是何原因？”我故意引导式的问道。
“不打仗了，我们厂也就没有军品订单了！厂子没有效益了也就倒闭了！”老人略微叹了一口气。
“哦？那当时一千多号职工怎么办？”
“唉——有的下岗买断，有的下海，有的继续留在这里艰难度日，像我们家就是留下的最后一批职工。”
“后期不是军转民了吗？”
“转生产民用品后也没撑几年，市场经济把我们的销量冲击的很厉害，厂里都快发不起工资了。”老人有些伤感。
“那…你们的厂长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我铺垫到现在，终于决定开始问她关键信息。
“啊！我们孟厂长啊！那可是个大好人！为了我们职工的生活，放着大好前途不走，硬是把厂子撑到我们最后一批职工退休！最后他却…”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停下了。
“我只能告诉你，他为了我们这些老职工啊，被抓起来了，其他的我不能说太多！他永远是我们的好厂长！”老太显得有些激动。
到这儿，我立马停住不再追问，否则会让她怀疑我来的目的。最后我象征性的跟老太讲了一些类似老厂区改造方面的国家政策规定，然后速速离去。
留居的老职工还有十几户，我并不急于在第一户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太的话让我敏锐的觉察到：“843”的老厂长不简单，尤其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从老厂长那里，我会获取相当重要的信息。
于是我敲开第二户人家，开门的是个浓眉大眼的老头儿，我用同样的开场白表明来意，但是他打量我好久才让我进屋。
前几个问题都一样，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当我问到厂长这个问题时他突然情绪激动的说道：
“老孟就是个贪污犯！军转民后偷偷让他的手下用旧机器造子弹！然后卖给个人！钱全部进了他个人腰包！他活该被抓！没有他我们厂也不会倒闭！”
我心里一惊，赶紧趁热打铁的问道：“他把子弹卖给了谁？”
“那你得问他儿子！”
“他儿子在哪？”
“在菜市场卖猪肉！我们都叫他猪肉孟！”这个直爽的老头对我毫无保留。
到此，我已经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便告别了老头。
我归拢了一下前后两个老人回答，发现他们俩对于这个孟厂长的态度截然不同，难辨真假。
于是我决定继续调查。一上午下来，我陆续敲开了十多户老职工的家门，收获了各种各样的重要信息，总的来说就是：第一户的老太太和第二户的老头儿说的都是真话。
将老职工们的回答整合起来，可以得到这样的总结：
上世纪九十年代，“843”厂由于国际形势缓和，军品订单锐减，导致经营困难，根据指示军转民后，依旧没有起色，职工生活困难，厂长孟庆国为了给职工发工资，指挥手下利用旧设备私自制造子弹，非法出售给他人获取钱财，以此保证职工的利益，撑到最后一批职工退休后，“843”即申请破产。
但为职工谋福利的孟庆国却没有得到善终，因为私自制造售卖军工品，他被判入狱，出狱后已经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没出一年就死了。
他的儿子孟林一直苦苦坚守着父亲曾经的活动区域，心里满是念想，宁可在菜市场卖肉，也不愿走出这个荒废的地方。
我决定会一下这个“猪肉孟”。
正值中午，家家烟火气，菜市场不大，老头老太太们正在菜摊上“挑三拣四”，我随便问了一位老人，老人朝“猪肉孟”的摊位指了指。
我朝老人指向看去，那是一位高大的中年人，非常清瘦，四方脸、高鼻梁、浓眉方口，头发约莫一寸长，根根直竖，给人一种正直的感觉。
我慢慢走向他的摊位，并不急于表明来意，况且我也不确定他手中是否有当年的子弹出货记录，我想慢慢跟他周旋，获取他的好感和信任。
我扫了一眼他案子上的猪肉问道：“师傅，你这肋排多少钱？”
“12块一斤，您要多少？”猪肉孟字正腔圆，丝毫没有市侩小人的谄媚。
“我想要一整扇。”我瞥着案上仅剩下的一点肋排故意说道。
“那我得给你现进，你什么时候需要？”
“傍晚之前。”
“哦，那时菜场收摊了，我给你送家里吧！”猪肉孟诚恳的说道。
“好啊！正有此意，你帮我送到军明旅馆老张头那里吧！这是定金！”军明旅馆正是我下榻的旅馆。
“要啥定金啊！六点之前保证送到！”猪肉孟耿直的说道。
三言两语、一颦一笑我便判断出孟林是个非常厚道的人。
对猪肉孟，我采取了迂回战术，故意安排他给我这个“大客户”送肉，是想制造与他私下接触的机会，顺便留出让自己充足思考的时间，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到攻破他的心理防线的方法。
下午的时光令人慵懒，我漫无目的的绕着老厂区溜达，毫无生机。
转了很久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是丁若雨来电，我会心一笑赶紧接听。
“竞舟哥哥！行动进展如何啊？我…我想你了！”丁若雨柔情似水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阵温暖，心潮澎湃。
“哈哈若雨啊！我也想你呢！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昨晚还梦到你了呢！”我还想说更肉麻的话，又感觉时机不太合适。
“那你也不给我打电话，人家可是很担心你的…”丁若雨娇嗔道。
“我很好！行动进展的很顺利，可能用不了五天，我就回去了！你想怎么迎接我呀好妹妹？”我开始不正经。
“怎么迎接？给你一耳光吧！咯咯咯咯！”丁若雨的笑声扫清了我的沉闷。
我突然想到了当前的难题，于是问道：“若雨啊，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如何让人说出自己心中的秘密？”
“这个嘛！很简单啊！首先你要获得对方的好感，然后制造话题与他感同身受，获取他的信任，最好能成为朋友！这样他就对你敞开心扉了！怎么？你这个情种又想忽悠哪个小姑娘？你要敢！看我不收拾你！”丁若雨自顾自的说个没完。
“额…没有！我向你保证这次绝对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位大叔！”
“天啊竞舟哥哥！才两天没见，你口味就变了啊！是不是取向有问题？嘻嘻嘻嘻…”丁若雨讥笑不停。
“那你可要守活寡了！嘿嘿嘿嘿！”我开始淫笑。
“你又欺负我！哼！”
“…”
这时丁若雨的上课铃响了，电话在我们的嬉笑声中挂断。
若雨的话让我灵光一闪，时间已接近傍晚，我赶忙回到旅馆等待猪肉孟的到来。
我计划让猪肉孟成为我同仇敌忾的朋友，换句话说就是：
让他成为我敌人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