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离间高手
曼苏德道：“三十年前，北方的罗莎人入侵，扶持傀儡建立罗本政府。罗本政府腐败无能，只知道助纣为虐帮着罗莎人欺压我们阿比干人。艾哈迈得建立阿比干革命党密谋推翻罗本政府，我在好友易卜拉欣介绍下加入，一起组建了党的行动队，专门负责对付政府的暗探、军警，并保护我党的重要人物。易卜拉欣长我十岁，他精明能干、口才又好，不但是我的益友也是我的良师。在他的领导下，我们挫败了敌人的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的围剿。敌人虽然杀了我们不少兄弟，却始终未能对我们造成致命打击。在此期间，易卜拉欣几次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他的命。我原以为我们能做一世的好兄弟，没想到理念上的分歧最终还是让我们反目成仇。”
莱比卜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看不是理念上的分歧，而是有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吧？”
曼苏德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敌人的围剿越来越凶残，我们的地下组织突然间开始大批大批地被发现，成千上万的兄弟被罗莎人和罗本政府杀害，他们的亲属、朋友也受到牵连，轻者被关押折磨，重者则一起被砍头枪毙。我被追得无处可逃，只好偷偷跑回家乡。回到家里，却发现我的一家二十几口人也没能逃过劫难。我的父母、两个兄弟、三个姐妹，还有他们的孩子全都被吊死在村口的大树上。”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向莱比卜道：“你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吗？”
莱比卜冷哼道：“哼！你要推翻政府，他们派人杀你的亲人，说起来这都是咎由自取，还用问为什么吗？”
曼苏德叹了口气，道：“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看着亲人因为我惨死，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随他们而去，但直到我看见了一张报纸，突然明白我和同志们的遭遇原来都要归功于一个自己人，你知道报纸上写了什么吗？”
莱比卜不耐烦地道：“你就不要故弄玄虚了，报纸上写什么关我屁事。”
曼苏德叹了口气道：“是啊，你当时还是个孩子，或许真地不知道这些事。那我就告诉你吧，报纸头版的标题上写着《艾哈迈德叛乱集团覆灭在即——前革命党人易卜拉欣荣任内政部副部长》。”
吴琦伟刚才听曼苏德讲述往事，总觉得他的讲述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察觉，刚才漏掉的就是易卜拉欣，而这个易卜拉欣显然早已经背叛了革命党。
莱比卜一脸激动地道：“不，你胡说，我父亲是革命元勋，你才是叛徒，你害死了他还要败坏他的名声，简直是丧心病狂。”
曼苏德道：“当年的是是非非我也不想再说，不过那份报纸看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的麦国主子那里应该也有存档，你就没有看一看吗？”
莱比卜更加激动地道：“可是就算你说得没错，我的母亲有什么错，我的兄弟姐妹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杀死他们？”
曼苏德怒声道：“那我问你，我的亲人有什么错，被你父亲出卖害死的那些人的亲人又有什么错？”
莱比卜顿时语塞。
曼苏德道：“我看到了这张报纸，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我明白了问什么你的父亲会突然消失，明白了为什么他刚一消失革命形势就急转直下，明白了为什么敌人抓我们的人一抓一个准。但我与你父亲毕竟是过命的交情，就算看到了这张报纸，我还是不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于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听到了他的住处，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潜进了他的书房，制住了他。我问他为什么要背叛革命，他说他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只想过平安的日子。我终于确定了他当了叛徒，又是痛心又是气愤，立刻开枪杀了他。临死前，他哀求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殃及他的家人。可你们全家老小谁又没有见过我党的重要人物，我不杀了你们难道还留着你们继续祸害我们的同志吗？”
莱比卜似乎被曼苏德透露的信息震惊到，满眼惊疑迷茫之色，胸口剧烈起伏。
吴琦伟听完两人的话心中五味杂陈，理智上觉得曼苏德做的没有错，情感上却还是不能接受他这种心狠手辣的行径。而且他能感觉到，曼苏德之所以愿意跟莱比卜说这么多废话，并不是对当年的灭门事件有什么愧疚之处，而是不想让手下的人对他有所误会。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一定对他敬而远之。
曼苏德继续道：“莱比卜，前因后果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当年老天爷既然放你一条生路，你就该隐姓埋名，做一个平凡人安度余生，千不该万不该又走你父亲当年的老路。上次我们在北方遇袭，险些全军覆没也是你的手笔吧？”
莱比卜咬牙切齿地道：“没错，是我干的，可惜还是没能除了你这个畜生。”
那次惨烈的轰炸和地洞中几乎被困死的情景闪过脑海，吴琦伟不由得后怕不已，心想：“这个莱比卜想杀曼苏德报仇没有错，但借着外敌之手害死这么多同胞战友，所作所为的确是够得上死有余辜这四个字了。”对他的同情之意瞬间大减。
上次的遇袭对自由军打击甚大，扎马勒战死，总部兵力几乎损失一半。众人一听居然是莱比卜导致的顿时哗然，一起对他怒目而视，不少人高呼着：“杀了他，杀了他！”
曼苏德道：“你听见了吗，我虽然不想使易卜拉欣家绝后，但也不能罔顾军纪，所以请你老老实实交代出自己的同党，说明你和麦军的阴谋，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全尸，并保证不殃及你的妻子儿女。”
吴琦伟从他的这一席话中听出了曼苏德的威胁之意，心想他当年能够为了报仇屠灭易卜拉欣的满门，现在自然也可以为了惩罚叛徒莱比卜再灭一次他的满门，有些同情地看向了他。
莱比卜并没有吴琦伟想象中的沮丧、恐惧、愤怒，而是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曼苏德厉声道：“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莱比卜止住了笑，满脸讥诮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曼苏德道：“难道不是吗？”
莱比卜突然举起右手，亮出一个黑乎乎的方块道：“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麦哈德怒声道：“莱比卜，枉我对你崇敬有加，没想到你竟是个无耻的奸细，赶快说出你的同党，否则我立刻打爆你的狗头。”
莱比卜摇头叹息道：“唉！麦哈德呀麦哈德，你这没脑子的毛病真要好好改改了，上次我只是稍微暗示甘紫苏出卖你们，你就跳出来信誓旦旦地分析举证说服曼苏德去抓捕她，要不然我还真有些担心她说出些什么破坏我的计划呢，现在你又跳出来你激怒我，是不是想让我现在就按下起爆器，把你们全都送进地狱？”
吴琦伟一听这话吓了一跳，手中的手机险些都掉过地上，连忙重新握紧，调出翻译界面继续倾听。
场中其他人也都勃然色变。
麦哈德厉声道：“你说你手里的是起爆器就是起爆器吗，我看你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又在耍花招吧？”
莱比卜指着洞顶那几个悬挂火把的位置，波澜不惊地道：“十天前我就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安装好了炸药，本来我也没指望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不过没想到老天有眼，曼苏德今早主动提出要在这里大宴宾客，刚好聚集了各个部队的首领，也省得我还要多费功夫一批一批送你们上路。我现在已经生无可恋，你如果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试试。”
麦哈德顿时气结：“你……”
吴琦伟一听这话也是心中大急，连忙看向了曼苏德。
曼苏德镇定地道：“莱比卜，你就不要惺惺作态了，你要想跟我们同归于尽的话还用等到现在吗，我看你报仇是假拿兄弟们的性命在麦寇那里邀功请赏才是真吧。既然不想死，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交出起爆器，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吴琦伟一听这话对曼苏德佩服不已，心想：“我一听有炸弹就吓得六神无主，人家不但泰然自若还能很快抓住敌人的心理弱点，将自己摆在有利位置，他能成就偌大的名声果然不是侥幸。但愿莱比卜果真怕死，乖乖交出起爆器。”
莱比卜坦然道：“曼苏德，我是不想死，但我也不怕死。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是一向自诩英雄吗，那就立刻当着大家的面自我了断，这样我可以考虑放过其他人，否则我们立刻同归于尽。”
莱比卜的话让吴琦伟又是一惊，心想：“这下可难办了，曼苏德如果不答应，大家就要一起完蛋，可他如果答应了，莱比卜真的就会放过其他人吗？”
众人一听莱比卜提出的条件立刻炸了锅。
海妮耶大骂道：“莱比卜，你这个大混蛋，大不了我们一起死，你休想要挟总司令。”
麦哈德道：“狗叛徒，总司令绝不可能听你的鬼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吴琦伟很好奇曼苏德会如何应对，紧紧地盯着他。
曼苏德像没有听到莱比卜的话一样依然镇定如恒，只是眼珠微不可察地转向巴塞尔的方向并眨了一下眼。
吴琦伟连忙看向巴塞尔。
巴塞尔斜向曼苏德站立，依然是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吴琦伟以为自己多想，转而看向其他人。
不少人纷纷随声附和附，表示要与曼苏德同生共死。
一些站在前排，服色与自由军明显不同、看上去颇有领导风范的人纷纷露出异样的目光。
莱比卜看向那些“头领”模样的人，朗声道：“各位兄弟，尤其是最近刚来的兄弟们，你们不了解曼苏德这个人，我却对知道他的本性，我敢保证他绝不会为了大家的安危牺牲他自己的性命，我之所以提出刚才那个条件，就是要让大家认清他的真面目，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吧，他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
曼苏德如同突然哑巴了一样并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用淡然的目光看着莱比卜。
“头领”们看着曼苏德的目光逐渐流露出不满。
莱比卜继续道：“兄弟们，曼苏德不仁，我却不会不义，我还有一个方案。在场所有的人，不管是谁，只要能杀了曼苏德这个罪魁祸首，我都会立刻扔掉手中的起爆器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而且我如果侥幸不死，一定会推荐这个大英雄担任省长一级的高官。”
“头领”之中一个头大颈粗、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道：“莱比卜，你说得好听，可是你如果反悔怎么办？”
这人是新近来投的西南军阀图鲁瓦，他虽然也抗击麦军却没少干杀人越货的事。曼苏德实力强横的时候根本看不上这种人，只是最近几月被麦军围剿得元气大伤，无奈之下才接受了他的主动投靠。
吴琦伟虽然并不知道这些，却本能地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桀骜不驯、贪婪残忍之气，心想：“我原以为曼苏德手下都是不怕死的硬汉，怎么听这人的口气难道是想答应莱比卜。”不由看向曼苏德。
曼苏德不动声色地瞥了这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莱比卜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图鲁瓦司令。问得好，我现在就可以对着真神发誓，如果违背自己刚才的承诺我莱比卜不得好死，而且死后要永受地狱烈火焚身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图鲁瓦继续道：“可你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许诺省长之位？”
吴琦伟一听这话，心想：“这人表现得这么明显曼苏德居然还没有反应，看来他对自己手下已经失去控制了。”
阿比干人笃信天方教最重誓言，许多和图鲁瓦一样来路不正、半路加盟的小游击队头领明显也有些意动，一齐看向莱比卜。
莱比卜连忙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现在的身份是阿比干共和国司法部长兼麦瑞克远征军总司令部顾问，阿勒苏总统对我信任有加，麦瑞克远征军总司令莱比锡上将也很欣赏我，不要说推荐一个省长，就是将你所在的省变成特区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琦伟对莱比卜的同情之意彻底消散，心想：“他在自由军身居参谋长之位，想要杀曼苏德以报家仇简直不要太容易，就是现在也可以干干脆脆地引爆炸弹与敌偕亡，可他却要费尽口舌，借着麦国人的势招降纳叛，显然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麦哈德戟指怒斥道：“莱比卜，你这个可恶的奸贼，果然早就投靠了麦寇。你背叛自由军、背叛阿比干，我看也不用等着毒誓应验了，你将来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你和你的全家一起，都要永堕地狱，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脱。”
莱比卜厉声道：“麦哈德，你少拿这副正义的嘴脸来教训我。当年你因为口头冲突砍死了大学同学，而他的父亲是政府高官，你自知难逃一死就跑到山里投靠了曼苏德，我说的没错吧？”
麦哈德脸一红，怒声道：“莱比卜，你少偷换概念，麦国人和伪政府在我们阿比干屠戮了多少村庄，杀害了多少无辜百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为这样邪恶的势力效劳，你还有理了吗？”
莱比卜道：“麦国人屠村灭寨是为了什么，你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吧？要不是曼苏德和你们这帮人四处蛊惑百姓和他们作对，麦国人难道是吃饱撑得非要和他们过不去吗？说到底那些百姓都是你们害死的，没有你们这些罪魁祸首，我们阿比干早就天下太平了。”
麦哈德顿时无言以对：“你……”
莱比卜说得兴起，继续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只是受了曼苏德这个奸贼的蛊惑，我希望你们能明白，麦国人的国力和军力天下无双，和他们继续作对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只会害得我们阿比干生灵涂炭。我也知道你们的诉求，你们尽管放心，麦国人的本土远在万里之外，他们来到阿比干，只是为了反恐，打掉像曼苏德这样冥顽不灵的反麦分子。只要你们不要跟他们作对，他们自然不会来对付你们。要是能主动配合麦国人除掉曼苏德这种害群之马，在政府里谋个一官半职，地方上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到时候大家安享太平岂不是两全其美，何必这样拼得你死我活？”
莱比卜的话听起来入情入理，图鲁瓦和身边那些头领模样的人看向曼苏德的目光顿时蠢蠢欲动。
吴琦伟敏锐地察觉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心想：“这下完了，这些人要真听信了他的鬼话，待会儿这山洞之中恐怕要有一场自相残杀的血战了。”目光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寻找逃生的通道
曼苏德终于开口，缓缓地道：“莱比卜，你费尽口舌无非就是想激得我们自相残杀，你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说让我自杀你就放过其他的人对吧。好，没有问题，我现在就让人打开山洞，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让其他的人平平安安地走出去，接下来我自然会遵守诺言自我了断，你看怎么样？”
吴琦伟现在满脑子想的均是待会儿在场的人万一打起来自己如何设法逃走，一听曼苏德居然真地肯舍己为人心中顿时满是愧疚，非常为之前自己同情莱比卜而鄙视他的想法感到后悔，忙按住软件翻译按钮继续倾听。
海妮尖声叫道：“不，爸爸，这是莱比卜的诡计，你不能听他的。”
麦哈德等曼苏德的心腹亲信也纷纷叫道：“总司令，不能听他的总司令，我们愿意陪你一起死。”“总司令，我们跟那个奸贼拼了。”
图鲁瓦等人虽然也都面露羞愧之色，但还是一起看向了莱比卜，希望他赶紧答应。
莱比卜眼珠一转道：“曼苏德，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地骗人了。你怕死就直接说，何必故意拖延时间？我现在倒数十个数，你如果还不死，那我就只能引爆炸弹和你同归于尽了。”
曼苏德道：“大家都看到了吧。不是我怕死不肯救大家，而是这个莱比卜用心险恶不肯放过我们。”
莱比卜自知理亏，厉声打断曼苏德的话，道：“废话少说，十……九……”
吴琦伟环顾全场，只见图鲁瓦等人再次露出蠢蠢欲动的神情，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曼苏德。
麦哈德、海妮耶等人立刻挡在他们前面，手按枪柄对这些人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