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白猪狗
尹亮始终坐在窗口，不时观瞧窗外。
突然几道飞沙穿过窗户落到脚边，她慌忙起身：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
“那掌柜的去报官了，灰沟营堡的士兵已然杀了过来。”
金灿等人朝窗外看去，只见远处尘烟滚滚，果然有一支兵马正朝这边奔来。
于是忙去隔壁拉魏无心。
魏无心虽被拉开，仍口口声声质问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公子、小姐：
“说啊！倒是说啊！”
“凭什么骂我边墙卫是乱臣贼子！？”
尹亮、金灿合力，才终于将他拉下了楼。
赵齐贤也知道，让无心这么一闹，不仅酒楼，连灰沟营堡也无法再久留。
他带着众人出了城门，一路往东而行。
虽然杀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赵齐贤让魏无心那一番话惹得再次悲伤过度，实在没心情杀人。
葛娣和四个护心兵各自有伤，也不愿浪费力气。
尹亮一个人拖在后面，轻轻吹口气，平地立刻飞起四五道飞沙，迎着追兵而去。
飞沙好似她的眼、耳，为她观察追兵动向，计算彼此间距离。
一边掩护大家逃走，她一边说：
“好在灰沟营堡位于代国与晋国交界处，前面就是晋国境。”
金灿接过话头：
“这十五年来，我们虽被软禁在兵仙府。可我也常听闻人说，晋王并非等闲人物，其禁军鹰扬卫更是厉害。”
“莫说蛮夷不敢犯他晋国界，即便皇汾兵马，未经得他同意也不敢踏入晋国半步。”
又走几里，已进了晋国境。
一队骑兵率先追过来，见他们入了晋国境，果然不敢再追。
继续前行，行了大概几十里路，看到一个无名村落。
赵齐贤也不进村里，而是带着众人进了村口的破庙：
“我们暂时在三佛庙里歇息一番。”
“尹亮、童鸿，你们两个继续东行，过了黄甫河，十里外就是唐家会堡。”
“你们去那里寻些衣物和银牌、铜牌来，再买架马车、几匹好马，以及干粮等物。”
“金灿，你去收拾了后面那几个狴犴卫探兵。他们一路从兵仙府跟到这里，实在讨厌。”
金灿、尹亮、童鸿领命而去。
赵齐贤和葛娣各自找了块干净地面，静静休息。
铁秀则盯着魏无心，生怕这位没心没肺的公子又跑出去惹祸。
魏无心此时并没有跑出去惹祸的打算，他正盯着佛像观瞧。
煞是奇怪。
明明叫做三佛庙，却只供着一尊半佛。
而且中间那尊佛，怎么看也不像佛。
大概佛像是泥塑，被雨淋过之后变了形。
可泥水应当下落，这尊佛像身上的泥却向四周胡乱扩散。
因此导致佛像眼睛大了三分，鼻子高了三分，嘴巴则阔了四分，总之五官挤满了脸，面目倒有十分的狰狞。
至于身形，更是诡异。巨腹而塌胸，长脖又瘦肩。
尤其十根手指上，泥水顺指流动，又干燥固定。乍一看，好似指上生出尖锐的利爪。
说到底，毫无佛相，浑如个妖魔一般。
再看左边那尊，没了身体，单单只剩个脑袋。
脑袋上又缺了两只眼睛，少了一只耳朵。
右边那尊则干脆化为一滩乱泥，丝毫形状也无。
无心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往地上一躺，准备睡觉。
刚刚躺下，一阵阴风从庙门外吹了进来。
阴风中夹带着许多巴掌大的小人儿，一个个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好不凶恶。
小人儿进了庙里，径直扑到无心身上，将他牢牢压住，有的还捂住他嘴。
他登时就不能动了，嘴也发不出声。
小人儿之后，另有两个纸片也似的男女随风而入。
无心瞪着他们看。
男的穿黑袍、戴黑帽，左手捧着一本黑薄子。
女的穿白袍、戴白帽，右手捧着一本白薄子。
俩人帽上都插着一只竹签。
再看他们面容，比小人儿更加可怖，嘴巴竟都被密密麻麻的细线缝死。
这对男女虽然可怖，却吓不到没心没肺的魏公子。
魏公子不去想他们和小人儿来此作甚，而是绞尽脑汁的思考：
“这两个猪狗嘴巴被缝住，不知他们如何吃东西？”
俩人到了他身边，一左一右坐下。
黑袍男子先伸出手，往他心口摸去，自然是摸了个空。
男子面目没有表情，身子却一抖，显然吃惊不小。
白袍女子忙扯开无心身上破烂的圆领袍，看到空空荡荡的胸，也是一抖。
俩人愣了片刻之后，男子将手从无心的心口移到他脸上。
这只右手刚落到脸上，无心见他左手的黑薄开始快速的、一页接一页的翻动，直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
男子拿开手，冲女子摇了摇头。
女子如法炮制，将左手按在无心脸上，右手的白薄子开始翻动。
翻到最后，她也是摇头。
无心正不知这两个猪狗要干什么，忽听闭目养神的赵齐贤说道：
“你们两个，怎地才来？”
俩人慌忙跪地，冲着赵齐贤叩头不已。
赵齐贤睁开红肿的眼睛，将他们瞥了一瞥：
“查完了？”
俩人点头，表示查完了。
“没查到？”
俩人摇头，表示没查到。
“那怎么办？”
俩人发呆，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齐贤先甩出一滩清鼻涕，随后冲白袍女子伸出手：
“拿来！”
俩人对视片刻，交流了好几个眼神。
尽管整个肢体都表现出极大的抗拒，最后还是不得不乖乖将簿子呈上。
赵齐贤左手接过簿子，右手冲男子伸了过去：
“笔呢？拿来。”
全身都是黑的男子，从怀里掏出杆白笔，战战兢兢递上。
赵齐贤用舌头舔舔笔尖，龙飞凤舞在白薄上写下几行字。
写罢了，他将薄、笔扔还给二人：
“这小厮是我庆国人，就如我孙儿一般。他遭逢不幸，所以无心有命，自然不在两薄之上，更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适才已经将他名字写在薄上，你们不得随意改动！”
“还有，你们回去告诉姚成安，我和他无有仇怨，不会找他的麻烦。让他也少来惹我，更不许再查我孙儿！”
“惹急了我，我踏平他千德林，让他断子绝孙。”
“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