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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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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彦卿转过身,双手抠紧桌沿,低下头沉沉呼吸。

    平复下来后,他哑声道歉,“对不起,我越界了。”

    付佳希蹲在地上,一样样地捡起被他扫落的东西。

    “我,我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把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桌面,试了一下,好像开不了机了。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想离开柏丰。”付佳希说,“应该走的是我才对。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明天起,我会让其它同事与你进行业务对接。”

    “以及,我平时的言语行为,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向你道歉。”

    她太冷静,没有丝毫慌乱。

    俞彦卿莫名惧怕,下意识地打断,“你走吧。”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天气灰蒙,路上很多人戴口罩,天气预报说今日重度雾霾,付佳希开着车,降下车窗过风,仍然闷得透不上气。

    刘云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问情况怎么样。

    “刘组,俞彦卿这边对接的人选,可能需要您”

    手机在掌心震了下。

    她顺便看了眼。

    屏幕顶,浮现消息内容。

    俞彦卿“不用换人对接,我会将合同执行完成。”

    “需要我什么”刘匀追问。

    付佳希咽了咽喉咙,“没事了,刘组。”

    岳嘉一回来后,家里多了个小跟屁虫,岳靳成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慈父形象。

    岳嘉一叨叨个不停,旅行途中的趣事,大到冲浪滑翔伞,小到路边的蚂蚁搬家,描述得绘声绘色。

    “明芯姑姑吃海鲜吃到中毒,她在救护车上胡言乱语。”

    付佳希听笑了,“她都说什么了”

    “顾医生,我要嫁给你。”岳嘉一模仿岳明芯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妈妈,顾医生是谁呀,有没有我爸爸帅”

    岳靳成都成为他心里的标杆了。

    付佳希看不惯某人的嘚瑟模样,“这么晚了,你还不走”

    岳靳成有恃无恐,“嘉一,爸爸走了”

    岳嘉一抱大腿,“不不不,爸爸留下来,你不留下我就不睡觉。”

    付佳希手一指,“行,睡前故事,打卡视频,词语积累,让爸爸帮你完成。”

    十点后,岳嘉一终于被哄睡。

    岳靳成来找付佳希,微微松了口气。

    付佳希坐床上看书,笑道,“当总裁轻松,还是当爸爸轻松”

    岳靳成说“当妈妈最辛苦。”

    付佳希稍觉暖心,“算你有良心。”

    岳靳成杵在原地,像等待投喂的大狼狗。

    他说热,然后脱了大衣外套。

    付佳希安静看书,不搭理。

    他又说,陪儿子费体力,于是脱了羊绒衫。

    只剩一件衬衣,勾勒

    出养眼的体型。

    付佳希无语,“费的是体力,你脱衣服做什么”

    岳靳成笑,你还真赶我走”

    “别闹了。”付佳希说,“儿子在呢,明早他一醒,你怎么跟他解释。”

    岳靳成“爸爸要重新追妈妈。”

    付佳希脸色微红,“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我不仅敢说。”岳靳成睨她一眼,一语双关,“我还敢做。”

    一本正经地骚,和刚追人时一模一样。

    付佳希有点恍然,仿佛又看到了时光倒流。

    “在想什么”岳靳成觉得她今天状态有点不对。

    付佳希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岳靳成敛了神色,探究,琢磨,还有一点失望。

    她的意思,不用再进一步,不要去想以后,当下得过且过吗

    把话掰开了看,是不是,不想让自己走进她的未来里。

    这一晚,岳靳成还是没有留宿。

    付佳希睡得昏昏沉沉极不踏实,一闭眼,一会儿是岳靳成,一会儿是俞彦卿。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她喘不上气。

    太将亮,才睡了两小时。

    连嘉一都说,“妈妈,你的黑眼圈有辣么大。”

    付佳希赶紧多压了两层粉。

    送完嘉一到兴趣班,付佳希开车回公司上班。

    路上,接到了袁定国的电话。

    “舅舅”

    “佳希,佳希。”袁定国慌促急乱的声音,像摔碎的罐子。

    “您慢点说。”付佳希没听明白,但几个关键词汇抓入耳,很严重的样子。

    她靠边停车。

    许芳嫌丈夫拖沓,抢过电话匆忙道,“袁宥被人打了,肋骨断了两根,医生说还有脑震荡,佳希,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电话里说得严重,进了抢救室,病危通知单都签了两次。

    付佳希向刘匀请了假,调头就往高速口开。

    三个多小时后到新茶,袁宥已经被转去上级医院。许芳一见到她,便抱着她大哭。袁定国脸青,印堂泛黑,心肺不好,被急成这样的。

    医生来催款。

    许芳巴巴望着付佳希。

    付佳希的流动现金不是太多,大部分在证券基金里,出金来不及,要明天才到账。于是,她先缴了一万,然后给白朵发了信息。

    白朵二话不说转来钱,够义气,少了就开口。

    不管怎样,命还是要救的。

    好在没有致命伤,人年轻,扛得住。

    付佳希问袁定国,“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定国欲言又止,神色躲闪。

    许芳说“嗐,就是些误会,袁宥年轻气盛,三两句不合就跟人干起架来。对方蛮横不讲理,本来袁宥还打赢了,结果,结果他就叫来一帮人,把袁宥围起来揍。”

    许芳擦了

    擦眼泪,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你们报警了没有”付佳希皱眉,“肇事者都不来的吗”

    袁定国咳得厉害,许芳赶忙摸丈夫的背顺气。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付佳希拨号码,“我现在报警。”

    “别,别别。”许芳慌乱制止。

    付佳希微眯眼缝,“说不说实话。”

    实话难听,超出她的想象。

    付佳希一口气梗在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败类人渣。

    事已至此,许芳拉着她的手,边哭边哀求,“希希,你,你一定要帮你弟弟。”

    付佳希没有任何迟疑,抽出手,冷漠答,“帮不了,自求多福吧。”

    许芳顿时嚎啕,在医院走廊,不顾他人眼光,袁定国气得拍大腿,踉跄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沉闷不语。

    付佳希说不帮,就不帮。

    交了一万块钱后,白朵转来的那些钱,她全部退还回去。

    许芳起先还泪奔卖卖惨,后来见她真铁了心,便急三火四,开始指桑骂槐。

    小气,见死不救,冷血无情

    “别说了你住嘴”袁定国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像从窄挤的瓶口挤出来的嗓音。

    许芳气急败坏,“怎么不能说了,白眼狼”

    “啪”响亮的皮肉声终止聒噪。

    许芳捂着脸,彻底愣住。

    袁定国一巴掌打下去,把自己也打得站不稳。

    许芳委屈咆哮,发疯一般捶打丈夫,“袁定国你王八羔子,你打我,你打我”

    而付佳希,始终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像风暴中心外的寂静死水,激荡不出半圈涟漪。

    就在场面混乱失控时,忽然一只温热手掌,轻轻抵住付佳希的背脊。

    她扭头一看,岳靳成已经站在身边。

    “你怎么来了”

    “你这边出了事,我能不来”岳靳成表情凝重,话是暖人心的,但神色算不上高兴。

    见到岳靳成,许芳重燃希望,吸引注意力,哭闹得越发大声。

    岳靳成迈步向前。

    付佳希扯住他的手,“不要管。”

    她的语气冷漠、克制、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

    岳靳成拍了拍她手背,“我有数。”

    司机候在医院外,“岳总交代了,先送您回酒店休息。”

    付佳希累了一天,确实没精神。

    她靠在后座,司机眼生,不像是他公司的。

    问起,岳靳成是怎么知道的

    司机说“岳总在应酬,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便向王总要了我帮他开。”

    电话是白朵打的。

    白朵永远是她仗义的挚友。

    “岳靳成你到底是不是她孩子的爸佳希缺钱缺到要跟我开口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岳靳成一脸懵,铁青着脸,连外套都没穿,顶着寒风追来了新茶。

    付佳希仰着脸,静静看向车窗外。

    县城的夜景灯光竟也如此绚烂,一帧一帧地淌过她的眼睛。

    酒店房间她一个人睡,岳靳成没有来过。也许是归来太晚,怕打扰她休息,便重新开了间房。

    付佳希给他发信息,问他醒了没。

    岳靳成回复,在医院。

    许芳的态度与昨天相比,180度大转变。袁定国的精气神也恢复不少,关心地问她饿不饿,有没有吃早餐。

    付佳希意识到什么,“事情摆平了”

    许芳说“嘉一爸爸真有能力,几句话的事,对方就答应,不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袁定国叹气,“总给你们添麻烦,他交的医药费,万万不能再要了,等你舅妈取了钱,一定退给嘉一爸爸。”

    许芳欣慰地看向付佳希,“你啊,从小就嘴硬心软,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付佳希脸色难看,目光冷得像叶上霜,“这一次,我是嘴硬心也硬,我一点都不会管袁宥,舅妈,您千万别谢错了对象。”

    岳靳成正好过来,付佳希不看他一眼,擦肩而过。

    “佳希。”岳靳成追出来,拽住她手臂。

    付佳希甩开,愤怒道,“我不是说过,不要管他们的事吗你这么喜欢当正义使者,你就当他们的小孩好了反正你这么有钱有权,他们一定不会抛弃你”

    岳靳成皱眉,“你冷静一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付佳希冷呵,“我冷静的不得了,倒是你,少大发善心,反而颠倒了黑白。他袁宥为什么会被打你知道实情吗要我说,这小畜生就活该被打废了才好,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又做些猪狗不如的事。”

    默了默,岳靳成说,“我知道。”

    这事说起来寒碜。

    袁宥这个杀千刀的,和外地过来承包工程项目的一个女的搞在一起。

    女人有点钱,手里几家入股的建筑材料公司,三十出头,丰腴也风韵。

    她有老公,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跟前前夫生的。

    袁宥色胆包天,丝毫不避讳,和女老板日头里去开房,勾肩搭背放浪形骸。

    后来,被这女的老公知道,带着一帮人来新茶,把二人当场捉奸在床,将袁宥往死里打。

    许芳和袁定国支支吾吾,不是怕丢脸,而是不敢对付佳希说实话。

    怕说了,她脾气上来,就什么忙也不帮了。

    一句“我知道”,让付佳希彻底愤怒。

    “你知道还帮你有没有原则,讲不讲道理,拎不拎得清分寸”

    “佳希,你冷静一点。”

    “呵,岳靳成,你怎么也被他们洗脑了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伟大,还是你就图一个自我感动”付佳希愤懑不解,“你为什么要无条件地去帮,他们又凭什么对你,召之即来

    ,一喊就动”

    “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那是他们的问题,就该他们自己解决”

    岳靳成冷静,客观地讲道理,“你觉得他们能解决吗解决不了,只会找你,烦你。你觉得你能真正放任”

    “我能”

    “你如果真的能,就不会在接到他们电话后,第一时间赶来了。”

    岳靳成说“你有情绪,有脾气,你可以发泄,你想宰了袁宥,我能给你递刀。可是佳希,你觉得这样有必要吗你已经因为他们,生气愤怒,影响到自身。及时止损,彻底抽离,不要让他们影响到你的生活,不再有后顾之忧,才是明智的选择。”

    付佳希不说话了。

    面容上的风暴也渐渐止息。

    “好了,佳希,交给我处理。”岳靳成伸手,想揽她入怀。

    付佳希冷漠干脆的,甩开他的手。

    她眼里涌上薄薄的湿意,嘴角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在极力忍耐,怕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岳靳成慌了,“佳希。”

    付佳希泪目盈盈地看着他,淌的不是眼泪,而是心里装不下的委屈。

    “我要的从来不是后顾之忧,而是,而是”

    她声音微颤,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岳靳成愣了愣。

    付佳希手背擦了把眼睛,双眸沾着泪滴,倔强地擦肩而过。

    “妈妈,你吃苹果吗薯条条要不要”岳嘉一在她跟前献宝,拿着拼好的飞机演绎,“咻,咻咻,私人飞机来接妈妈去旅行喽。”

    付佳希挠了挠他的小手,“呀,咱们嘉一都有私人飞机啦。”

    岳嘉一说“妈妈我以后给你买大别墅,咱们不住臭爸爸的。”

    付佳希想笑,“怎么就叛变了昨天不还是你的好爸爸吗”

    “因为爸爸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他今天就是臭的。”岳嘉一心思敏锐,共情能力也很强,“妈妈,你会和爸爸在一起吗”

    付佳希说“爸爸和妈妈,在这个称呼上,就一直是在一起的。”

    她怕儿子没有安全感,委婉地安抚,定心。

    “不行。如果爸爸让你不快乐,那妈妈就不要和这个爸爸在一起,给我找个新爸爸也是可以的。”岳嘉一比她想象中更“成熟”。

    付佳希乐的,“宝贝,你也太容易叛变了吧。”

    “爸爸有很多钱,有很多人敬他,怕他,爱他,他不会太惨的。”岳嘉一说,“但是妈妈不一样,妈妈是小公主,不能太辛苦,要有很好的叔叔对你好,我才放心。”

    “真的啊。”付佳希笑语轻悦,别过脸,实则是在忍眼里的泪。

    岳嘉一今晚乖极了,安安静静陪着她,连睡觉的时候,小手都紧紧拽住她手指。

    看着孩子沉睡的脸庞,长卷的睫毛,均匀的呼吸,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在安静的夜里,治愈了一切磋磨与尘垢。

    收拾了会屋子,手机在桌面震了震。

    是邻居发来条短信

    “你好,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家门口坐了个人,小姐姐,你注意安全哈,有事给我打电话。”

    付佳希一怔,有点紧张。

    从猫眼往外看了眼,是岳靳成。

    付佳希连忙打开门。

    他没准备好,连人带花摔了进来。

    热烈的玫瑰,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花瓣似有些许枯卷,张扬的姿态,在安静的夜里,也显得可怜兮兮。

    付佳希蹙眉,伸手去扶岳靳成,“摔疼了没你怎么不进来,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岳靳成说“不敢。”

    他这一天奔波,眉眼间疲态尽显。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一套,羊绒衫都没换。

    付佳希瞥了眼玫瑰,“连夜去你的玫瑰庄园里摘的”

    岳靳成说,“上次摘完了,花还没开好。这是花店里订的。”

    付佳希漫不经心道,“难怪,花都蔫了。”

    “是我没有呵护好,都是我的错。”岳靳成低声道歉,“是我做错了。”

    一语双关,小心翼翼。

    付佳希喉间酸涩,别开脸,泪腺又控制不住,或许不是这一桩事,而是压了很多年的委屈在重新翻案。

    岳靳成一把将她抱住,掌心抚摸她的背,“我以为对你好,就是帮你解决困难。是我忽略了,你要的,或许不是对错,而是无论对错,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无条件。”

    昨日在新茶,两人拉扯争执时,她含泪没说出口的话,岳靳成替她说了出来。

    一瞬间,付佳希眼泪止不住,在他怀里呜咽发泄。

    很久很久以前,如果他的信任与爱意,再多一点,再坚决一点,再滂沱热烈一些

    付佳希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终于沉冤昭雪。

    “以后是不是我说任何,你都照做”她哭着问。

    “是。”

    “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她就是要无理取闹,确定自己的存在。

    “是。”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岳靳成抱她很紧,耐心哄,低声应,“白天听你的,晚上更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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