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崩溃
“爹，为何我不能与其他孩子一般随心所欲的玩乐？”为何她总是要手捧尚书、礼记学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符的篇章？高墙外传来阵阵童稚的笑声，她手捧书籍低着头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穆林神情没有变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的戒尺眼神示意她摊开手掌。
年幼的穆晋秋神情畏怯，却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啪！”“啪！”白幼地掌心瞬间充红，她咬着牙并没有哭，显然这已不是第一次受罚，年少时的她有太多的不明白，为何她要伪装自己？为何要学习这繁琐难懂的规矩？明明自己是个小孩子，却不被允许有小孩该有的天真。仅仅只是开口问一句，父亲却是严肃的罚打她。
“你是穆晋秋，你要承担着整个穆家的家业，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父亲总是在惩罚她之后和他说这些。
“可我想要朋友啊，为何我总是一人？”
“你以后会有朋友的。你这时候不该想这些。”穆林没有再罚她而是停下手中的时抬头看着她。
“为什么要以后？”
“因为你是废物！你谁都保护不了！要什么朋友？”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与父亲在书房的她，突然又被人压制住，她又见到了关连芷和陈正风被掩埋的场景，耳旁不断传来小六诛心的话，一字一句闯入她的脑海里。
“唔！咳咳咳！”
她猛地被惊醒，捂着嘴不断地咳嗽。这几日来小六的话成了她的梦魇，只要她一睡着脑海中总是会闪出那日的画面，只要一想起这些心里的恐惧就会被放大，颤抖的双手都在诉说着她不安的心情。
她从灰蒙的天色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到天亮，她才缓过神，穿上衣服起身离开了房里。
“叔叔！”
穆玉临局促不安的坐在他房门口，见他开门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抬眼悄悄瞄了穆晋秋额头上的伤，捣鼓着自己的衣襟。
穆晋秋见他一副担忧的模样，轻声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多久了？怎么不去还学堂？”
自从将他带回来后自己几乎没有时间关心他，他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沈思翘照顾的，沈思翘又跟穆玉舒离开了穆玉临没有了人照顾应该是觉得寂寞了才会来找她吧。
“时辰还早所以我来找您。”穆玉临低着头说道。
“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吗？”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穆晋秋强扯出一抹微笑俯下身子问他。
穆玉临看了他好久，努努嘴想说又不敢说纠结了许久他还是开口了：“叔叔你是不是遇上不高兴的事情了？”
穆晋秋脸色一变，直起身子背对着他，语气还是很温和：“为何这么说呢？”
“自从沈姐姐和兄长走后你就看起来不开心，这几日你的你更是一副悲伤的模样，令我很是担心。”他奶奶就是这样，在离世之前也是一副哀伤的模样，他害怕穆晋秋也会像奶奶一样死去。“奶奶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怕叔叔也会这样。”
穆晋秋眉眼颤动，原来近日的她是这样的，连个小孩子都在为她担心她到底在做什么？她苦笑如今的自己还能顾得了谁？“玉临，我派人送你去玉舒那边吧。”
“为什么？您不要我了？”穆玉临紧张地抓着他的手。
她笑着转身蹲在他面前轻抚着他的脸：“叔叔只是觉得没法照顾你，一直以来都是思翘在照顾你，我想你跟着她会比跟着我好。”
“可是”他是很喜欢沈思翘可是他也喜欢穆晋秋啊，他喜欢他们四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而不是这样冷清的感觉。如果他离开了，那穆晋秋就真的变成了一个人了。
“你和玉舒还有思翘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长大。”她没办法护着他长大，无论是穆玉舒的事还是关连芷，只要是和她有关系的人总是会因她受到伤害。她太过自负了，自己的错误决策随时都会害死自己身边重要的人。何况关连芷已经是第二次被她连累了。她不能再让他们因自己而再次受难。
“可是叔叔不会觉得孤单吗？”他要是在离开那穆晋秋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见他有些心动却还是在顾虑她她心里觉得暖烘烘的，“可是我每日都有很多繁琐的事情要忙，一点都不会觉得孤独的。倒是你，若是因为想要陪我留在这儿到时候你只得一个人去学堂，一个人吃饭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了。”
穆玉临低着头不说话。
“偷闲时我也会去看你的，我们又不是不见。”她安抚道。
“那你一定要记得啊，想我的时候一定要过来见我。”
“我答应你。”
“赵娘，我只想见晋秋一面。”关连芷被堵在了门外，赵娘子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赵娘子叹了一口气，“她说了不见你。”
“为何？”她紧蹙眉头，自从那日匆匆一别就十分担心穆晋秋，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不明白她说的缘尽，“是因为那日的事是吗？”
“不是的，她不愿意说我也没多问，小姐也不要刨根问底了。”
“那她的伤怎么样了？”她满是担忧的说道。
“有连先生在她不会有事的。”赵娘子难得的对她露出了笑。“放心吧，晋秋想通了自然会见你的。”
真是如此吗？穆晋秋灰暗无光的双眸这几日一直在她脑海里久久无法消散，自相识以来她就没有见到她这么颓丧过，她很担心可穆晋秋却不愿见她。“那我明日再来！”
“你”
“我知她不见我的缘由，可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我不希望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背负在她的身上。”她知道赵娘子想要说什么，所以才打断了赵娘子，关连芷垂眸掩盖着眼中的失落。“她今日不见我我明日再来，明日不见我我后天再来，直到她见我为止！”
说完她眼睛往里张望她看到内堂的门虚掩着，她咬着唇向赵娘子行了礼后转身离去。
见她走远赵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将门关上，转身看着已经站在门口的穆晋秋，“你听到了吧，这姑娘真的倔。”
一阵微风吹拂过，穆晋秋鬓角的发丝随风轻飘，她低着头没有回话。
见她这样赵娘子心里一阵难受，那天她失魂落魄的满脸血渍她被吓得差点昏死过去。这些日子里穆晋秋经历了太多，自我怀疑也是难免的，可穆晋秋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这般憔悴她又怎么会不心疼呢？可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安抚她，口中一阵酸涩，想了很久她才开口说道，“院里院里的秋菊开花了。你去看看。”
穆晋秋一愣，睁大双眼看着她，不自觉地眼里噙满了泪，她连忙抬手拭去快要掉落的泪珠，抿着嘴拼命的擦拭着，擦拭了很久却怎么也擦不干最后干脆用双手捂住双眼，抖着双肩。
她崩溃于一直严厉的赵娘子对她没有一句责怪，如今为了安抚她而小心翼翼的岔开话，越是这样她更觉得难过。
见她如此赵娘子也红了眼眶，走上前轻轻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这么多年她也不自觉地忽略了穆晋秋她身上背负了多少，从未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她一直遵循着穆林的严厉方式教育着她，逼着她做着她不喜欢做的事，她总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让她忘记了她是女子，忘记了她受了多少苦，忘记了她也是个有有血有肉的人。
思及此赵娘子低头抹泪，良久后开口说道：“晋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穆晋秋捂着眼使劲的摇头，忍着哭腔道：“我是个废人，我只会拖累别人。”
见她如此贬低自己赵娘子口中又是一阵酸涩，她抓着穆晋秋的双肩挑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要再这样说自己，错的不是你啊！”
穆晋秋放下了双手，露出红肿的双眼，眼泪虽已止住，可心中的苦楚却快要溢出。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赵娘子轻声道：“从前我只觉得你骄傲又坚强，做什么是都有条有理，大小事都处置的很妥当，所以我总是会以你为傲，可从那次你受重伤，差点殒命的时候我才开始惧怕，我很怕你有一天会突然”
话说到一半赵娘子再也说不下去，若这次不是连庸治好了穆晋秋，凭他的本事只能看着穆晋秋离开人世，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穆家什么穆老爷他的期望，早已不重要，只要穆晋秋她活着就好。她再也不想看着自己重视的人在她眼前死去。
见她落泪穆晋秋自嘲着笑着摇头：“是我贪心了，想要知己好友却不懂的我越界了，最后伤害道他们，就连您的泪也是为我而流。我连累身边的人。”
“我担心你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见你如此我怎么会不心疼。
穆晋秋脸上的痛苦神情丝毫未减，她抖着手轻轻推开了赵娘子，与她拉开了距离，“你可知我最怕的便是你们的担忧！这么多年我努力拼命因为我明白我走得每一段路都不能出错！可如今呢？玉舒的事情我没能处置好，因没有和巫凌菡说明心意，连累他人受伤，还有萧兄多少次了？为何这次您不像以前那样训我？”
赵娘子看着她，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她逼得她太紧了，因为身份的特殊她一直是严厉的教导她，可她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逼得她到这种地步！
“我先回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只会让赵娘子跟着她一起难受，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就在她打开门的瞬间，一个身影扑倒在她的身上，她踉跄了一下本能的扶住他。
“才几天没见，你怎么这么憔悴？”萧仲璟脸色惨白，声音也没有平时中气十足，可语气却是轻佻。“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穆晋秋瞳孔震动，整个表情变的僵硬，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神情变的恐慌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闯入她的鼻腔，她伸手摸想萧仲璟的后背，湿热的手感从他的背上传来。她呼吸变的急促了起来。脑海中又开始出现了萧仲璟上次受重伤的样子。
“你怎么这副神情？”萧仲璟笑着伸出手，却见到自己满手的血渍他只好抽回了手。
“你还愣着做什么？萧仲璟他受了重伤！”
程千青举着佩剑身上也沾着点点血花，站在身后，急促地大喊道。“你以为他是怎么伤到的，都是你！为什么你能招惹那么多仇家”
听到这样的话，她拿开了扶在萧仲璟背后的手，看着沾着血的手。又是这样？她又无意之间伤害了萧仲璟，为何所有人都会因她受伤？她听着萧仲璟急促的呼吸声，浓重的血腥味将她周身的空气都包围了一般，她顿感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回事？”
赵娘子也抚平情绪后匆忙走了过来，见赵娘子走在她身旁，她连忙将萧仲璟交给了赵娘子，穆晋秋不知所措的看了赵娘子一眼，她不敢看萧仲璟，颤抖着身体迅速地跑开了。
“喂！你要去哪儿？”
程千青在穆晋秋身后不满的大喊，穆晋秋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她不敢回头，她已无力再承受这些事情。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她顿时泄了气，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股血腥的味道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在她脑海里重复了一遍遍，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