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府试
赵鸿义见有人来了,便也拿起自己的考篮,借着那人的灯笼火光走进巷子里自己的号舍。
刚才那考生是黄字第九号,与赵鸿义的黄字第六号只隔了两个号舍,而徐耀杰则在更里面的黄字第十五号。
赵鸿义借着灯笼的光打量了一下号舍。
试院里的号舍宽三尺,深四尺,前高六尺,后高八尺,刚好能够容纳一个人。
每个号舍里面有两块木板,而号舍两侧的墙壁上则用砖砌出高低各两道凸起的槽,木板的宽度与号舍同宽,恰好能卡在这凸起的槽上面。
如果将两块木板分别卡在一高一低的位置时,就能够充当桌子和凳子,供考生写作。而如果将两块木板都卡在同一水平面,则变成了一张床,可以供考生临时躺着休息。
这个设计是极为科学的,在最简陋、成本最低的条件下,利用最小的空间,满足了考生写字和睡觉两种需求,简直可以称之为奇思妙想,赵鸿义也不禁为古人的智慧拍案叫绝。
赵鸿义在号舍里并没有睡下去,而是坐着闭目养神。又过了一会,天渐渐开始亮了,号舍的人也基本上到齐了。
而每排号舍的号军则增加到三名,这些号军既是监考人员,又是服务人员,在监督考试纪律的同时,也要为考生提供一些服务,比如发考题、送水等等。
又听得一声炮响,卯时到了,兴德十四年南直隶松江府府试正式开始。
一个号军举着一块写着考题的木牌子在号舍里来回走动,将考题展示给考生。
赵鸿义看了一下,这回府试跟县试一样,还是两道四书题。一题是: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出自《孟子·公孙丑下》。另一题是: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出自《大学》。
赵鸿义心下大定,这袁府尊并没有标新立异,而是按照惯例出了两道四书题,中规中矩,十分符合中庸之道。而之前他看过袁府尊写的文章,也判断这袁府尊是个比较传统,喜欢复古流的人,不喜欢辞藻华丽、文风轻浮的那种文章。
于是赵鸿义按照之前的策略,仿照袁府尊的风格,打起了草稿。
府试和县试一样,也是考一天。但此时赵鸿义为了抢先交卷,获得考官亲自阅卷的机会,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加快速度。
因为参加府试的人都是通过了县试的佼佼者,平均水平比县试的考生要高一个档次,赵鸿义也不敢大意。况且还有个徐耀杰在旁边阴魂不散,赵鸿义只想尽快做完,交卷离开。
过了一个时辰,赵鸿义终于将第一篇文章的草稿打好了。此时雨渐渐停了,这是个好兆头!赵鸿义再接再厉,接着又构思第二篇。
等到两篇文章都打好了草稿,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赵鸿义片刻也不敢停下来,连忙又对两篇草稿进行检查修改润色,终于赶在午时到来前将两篇文章都修改完毕。
重新检查了一遍文章,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了,赵鸿义也顾不得吃喝,接着将两篇文章认真地誊抄到了试卷上,然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正打算收拾东西去交卷,却听到身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交卷!”
这声音顿时就让赵鸿义大吃一惊:竟然有人比他还快?才到府试就已经有如此厉害的竞争对手出现了吗?
此刻的赵鸿义对自己的科举之路能否顺利走下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过去他一直都听说江南是人文荟萃钟灵毓秀之地,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交卷打乱了节奏的赵鸿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墙壁,脑子里有点乱,直到一张十分欠揍的脸映入他的眼帘——喊交卷的那人居然是徐耀杰!
赵鸿义一下子醒悟过来:这货八成是因为上次没能抢到第一个交卷的彩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抢先一步,压自己一头。
以赵鸿义对这徐耀杰的一点了解,此人能力还是有的,但是应该没到这么厉害的地步。他这么早交卷,就不怕文章写得太差被刷下来?还是说他有什么必然被取中的办法?
赵鸿义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心中一惊,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徐家已经打通了袁知府的关节,让这袁知府无论如何都会录取徐耀杰?
旋即他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这徐家若是能搞定知府,就没理由搞不定知县,毕竟知府的价码要比知县高许多,徐家何苦舍易求难?运作好知县的关系,弄个县试案首就相当于保送秀才了,根本无须再花更大的代价来买通知府的关系。
而且若是徐耀杰连县试府试这种最低级别的考试都要靠运作才能过关,那以后的道试和乡试又该怎么办?特别是乡试,有钱有势也不一定好使。
赵鸿义处心积虑地想要弄到秀才功名是为了获取政治地位,而徐家的政治地位早已经有了,所以应该没有必要在这么低级别的考试里就急着花大价钱去买通考官。
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徐家也跟苏家一样弄到了袁知府的文章,这徐耀杰跟自己用的是同样的策略,按袁知府的风格喜好来写文章,然后提前交卷,让袁知府亲自阅卷,就有很大可能会被取中。
“真是东施效颦!”赵鸿义心中吐槽了一句,看看天色似乎已近正午,他也不着急交卷,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又慢慢收拾好东西,赵鸿义才对号军喊了一声“交卷”。又一个号军过来领着赵鸿义去往袁知府那里。
此时袁知府的公案已经从试院大门处搬到试院的大堂里去了。赵鸿义跟着号军走到试院大堂外,却见那徐耀杰也在大堂外候着。不出赵鸿义所料,此时袁知府应该正在吃午饭,并不在大堂内,徐耀杰想抢头一个交卷的计策并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