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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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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絮絮落在装点精致的圣诞树上,白绿相间,温馨却也显落寞。

    初雪时很冷,但喻江夏却觉得,比天气更冷的,是关昀野身旁的低气压。

    自从他在餐桌上说出那句“搬出去住”,关昀野表情僵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冷冷和纪宇扬说了声有事先走,就头也不回地下了电梯。

    他身高修长,腿也很长,迈起步子来便是大步流星,喻江夏想赶上他一点儿都不容易。好在是边上电梯正巧同时往下行,喻江夏连忙截胡,紧追着关昀野跑出酒店。

    “你……你走慢点,等等我。”

    喻江夏当久了咸鱼宅男,体力不好,偏偏这国际酒店的大堂面积能抵得上以前学校里半个操场,他这一跑早已经气喘吁吁,呼吸声急促明显。

    关昀野听见他的声音,总算是停下脚步回头。

    喻江夏刚走出酒店旋转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和室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皮肤骤然被寒意刺激,他当即打了个哆嗦,连没拉拉链的羽绒服也被吹得向两边敞开。

    关昀野一转头就看见这幕,眉头顿时皱起:“把衣服拉链拉好。”

    喻江夏站在门边没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冷淡,并且眼神肃然的关昀野了,像是回到了自己刚刚从头发变成人出现在浴室中那天,关昀野随手丢给他一件废弃衣服,然后语气不善地让他穿好去客厅。

    喻江夏突然觉得冷风吹在脸颊,仿佛裹挟着寒意钻入了血液,在心尖冻成尖锐冰锥,刺出细密的疼。

    风雪,还在刮着。关昀野见他呆愣愣站在那里,连头发被吹得凌乱也浑然不觉,到底是没忍住担心他那怕冷的体质感冒了难受,压下情绪上前两步走到喻江夏面前,左右手各捻起羽绒服底部两侧,将拉链替他拉上了。

    而关昀野在动作间,低头看见喻江夏搭在身侧的手,十根手指蜷缩着捏紧,显然是被冷的。

    他叹了一口气,再开口语气虽仍旧生硬,但却是能听出几分柔和了。

    “先上车。”

    简洁明白的话音落在冬雪里,像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说。

    喻江夏望着他一身浅灰色呢风衣随风摆起的背影,抿着的嘴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关昀野刚才那三个字,到底是真想让他上车还是仅仅出于不能把他丢在路边的礼貌。

    也不怪喻江夏多想,实在是因为这会儿关昀野的脸色黑如锅底,太差。

    但冬日晚上的天气本来就冷极,如今又下了雪,喻江夏扛不住这天寒地冻,最终还是小跑跟了上去。

    等坐进车里,空调暖风驱散身上寒气,他又侧头去偷看关昀野的脸色。

    依旧是很不好看的臭黑脸。

    喻江夏微微纳闷,他除了问问年终奖金和提出自己租房子住,明明没说什么呀,怎就惹了人突然发起脾气了?

    况且年终奖金并不是他先提出的,归根究底的话,也得算到纪总头上才对,所以关昀野不应该是因为奖金的事冷下脸。那么,就是在不高兴他要搬出去住?

    喻江夏搭在腿上的两只手,各自抠着手指,一副纠结样子。

    关昀野看见了也没说话,踩下油门顾自开车。

    “那个……”喻江夏慢慢开口,“其实你没必要恼的,虽然我搬出去之后不和你住在一块儿,但工作室这边我还是会正常上班的。包括项目内的问题,也肯定会继续尽心尽力地做,对技术研发负责。”

    关昀野沉默着,脸色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微眯起的眼睛,瞳色更沉了。

    喻江夏继续说:“至于家里的霜之哀伤,它虽然跟我比较亲,但总归你现在也不怕猫猫了。而且算起来它的所有生活料理用品用具,都是你花钱买的。如果你想要它的话,我不会把它带走。”

    汽车突然在路口以几近漂移的速度右转,关昀野同时踩下刹车,将车子靠边停在了路旁。

    猝不及防的急刹车害得喻江夏整个人猛然前倾,幸好身上扣了安全带将他拉扯回座椅,但脑袋必不可免地有点晕。他深呼吸缓和变故,在定下心神的刹那,眼前却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

    是关昀野解了安全带,从驾驶座位半站起来,左手撑在他座椅后背,垂望下来的眼睛微红充了几道血丝。

    “你,你别激动。”喻江夏向后缩了缩脖子。

    这样凶巴巴并且将他紧箍在狭小空间里的关昀野,让他莫名觉得有强大压迫感,不禁咽了咽口水说道。

    “八月份那会儿,我刚出现在你家的时候,就说过的嘛。那时候因为没钱什么都没有,只能暂时借宿在你家,等之后赚到足够的钱,我能够经济独立了,就会搬出去,不给你添麻烦的。至于这段时间在你家用的开销,也会大概算出一个数字还给你。”

    他越说,关昀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压越低郁,像是冰箱速冻层让喻江夏忍不住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

    小心翼翼地补充:“我们之前都说好的嘛。”

    关昀野蓦地被他轻声一句话给哽住。

    是,这的确是最开始时候说好的。但那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现在,早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还?”关昀野反问,“你准备拿什么还?”

    突然闯进他生活又忽然说要走,轻飘飘,悠悠然,可关昀野却付出了真心。

    他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疯狂的,几欲蓬勃而出的情绪,宛如活火山喷发前,飞沙走石。

    喻江夏依旧小声:“这几个月,我存了挺多钱……唔……”

    当听见他轻描淡写说出“钱”这个字,关昀野彻底控制不住,就着这个姿势俯下身去,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喻江夏骤然瞪大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正在发生什么。

    直到关昀野撬开他的牙关,湿润柔软的舌亲密相触,喻江夏才陡然惊醒,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推关昀野的胸膛。但没多大力气的细胳膊当即被关昀野空出来的右手握住手腕,扣在半空一动不能动。

    亲吻的桥段在小说里、影视剧里,看到过很多很多,但这却是喻江夏第一次被吻。

    甚至……对他做这件事的,还是个男人!

    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很奇妙,他听见关昀野低沉的呼吸声,闻见关昀野身上的雪松香,两个人的气息融合在一次,又交换给对方。喻江夏睁着眼睛,他瞧见关昀野闭上的眼眸,这人哪怕在生气也帅气得无与伦比。

    突然,上颚齿列被扫过酥酥麻麻的痒。

    喻江夏猝然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迎合关昀野?还是配合关昀野?

    拜托,你现在是被强吻了啊!

    对方不是你拥有亲昵关系的谁,也没有经过你同意,就这么侵略性极强地亲吻你、欺负你,不抗拒挣扎也就算了,居然还沉溺其中细细品味?

    喻江夏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把自己这不清不楚的脑瓜子给打醒。

    但他双手都被关昀野握住,没法做出这个动作,于是只能抬起腿,膝盖发力往上抬,踢在了面前人的小腹。

    关昀野果然吃痛皱眉,随之放开了他。

    喻江夏与他在很近很近的距离内四目相对,抽了张座椅旁边摆放的纸巾,用力擦了两下嘴唇:“关昀野你干什么?刚才没见你喝酒啊,脑子犯毛病了是不?!”

    刚被强吻掠夺了口腔中空气的人,呼吸有些急,听在关昀野耳朵里顿时添上几分不耐和厌烦。

    他眉间皱起的纹痕,顿时更深了些。

    喻江夏在不耐,因为他刚才实在没控制住的举动,厌烦自己了吗?

    这个认知让关昀野所有的强势瞬间泄了气,那句在肺腑里和喉咙里藏了很久的“我没醉,我只是喜欢你,不想让你搬出去,不想放你走”犹犹豫豫地打转徘徊起来,最终怕惹他更厌烦而没能说出口。

    关昀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拉开了和喻江夏的距离,坐回驾驶位。

    “对不起,我刚刚……可能是那只花雕蒸蟹里的酒没挥发散尽,你别放在心上。”

    喻江夏擦嘴的动作一顿,上下两片唇因为被蹂`躏碾磨泛红微肿,麻木感便从唇瓣蔓延到了心底。呵,果然是醉了啊,果然是干的糊涂事,他还以为……

    心情突然就有些失落,怒目圆睁的眼睛失了凶巴巴气势,落寞进窗外的几点雪。

    关昀野从车载后视镜中,看见他闷闷不乐的神色,自然而然就以为喻江夏是真的生气他刚才举动。

    满腔情意被拒绝就与暧昧旖旎无关,而成了可笑的一厢情愿。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打了左转向灯重新启动汽车,回归正轨街道。心想,徐恒教给他的也是馊主意,不论拥抱、亲吻,还是其他什么,在对方根本没有同样心思的情况下,只能换来一句“脑子犯毛病”。

    强迫人的事,他能做。可喻江夏会厌恶会气愤,会不耐烦也会不高兴,所以他不会再做。

    之后一路上,关昀野看似专心开车,没有再说话。而喻江夏扭头望着车窗外,绵绵冬雪被昏黄路灯照亮,一片片落在地面上,树枝上,没撑伞行人的头顶上,或融化或堆积……

    他提出搬出去住,其实并不是突发奇想。

    就像雪花总会飘落,而他也总要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只是喻江夏怕他会舍不得,所以在不得不离开之前,想多给自己留一些时间,适应没有关昀野存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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