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凄惨兄妹
离开房间，宁无邪低头不语，快步向着宫殿外。萱儿试图跟上，却发现宁无邪越走越快，于是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哥哥。”她唤了声。
宁无邪一顿，站住脚步等她，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哥哥怎么了？”萱儿敏锐地感觉到宁无邪情绪不对劲，贴近他问道。
“没事。”宁无邪扭开脸，却被萱儿伸手拦住，生生扳了回来。
“有事！”萱儿嘟着嘴看着宁无邪的眼睛，一双眼睛盯着宁无邪，似乎想把他烦心的情绪直接揪出来。
“你心里不好受？”她柔声问道。
“没有，”宁无邪语气轻松，笑着说，“我怎么会不好受，我心里舒服的很！”
他嘴上咧着笑，眉头却微微皱起，露出一副有些矛盾的笑容，伸手指向李洛冰的房门：“那是谁，那是咱俩的仇人！前世害死我的仇人！”
“我巴不得把她折磨凌辱到精神崩溃，跪在身前求我！”宁无邪语气忿忿不平。
“可是她现在不已经这样了吗……”萱儿把宁无邪的手握在身前，小声道，“你看她刚才那样，哪还像之前那副高傲的样子，给我都吓了一跳。”
“还是说，那样你都不满意啊，你还想怎么折磨她？”
萱儿眼神有些怪怪地看着宁无邪：“她一个女人，你要怎么折磨她，难道……你要给她上各种酷刑？你也不像会这么做的人呀。”
被萱儿一番话说下来，宁无邪有些心虚，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可心里那种烦闷就是挥之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洛冰彻底崩溃卑微求饶的样子，他心里突然好烦。
这不是心疼难受，更不是同情，就是一种不忿的情绪，觉得不应该这样，觉得不够尽兴。
“不对，”宁无邪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为什么只给我道歉，没给你道歉？”
“明明她也是杀了你的罪魁祸首，也得给你道歉！”
“你说什么呢！”萱儿拽了一把宁无邪，“难道你要告诉她我们重生的事情？”她小声道。
“她给你道歉是因为之前刺杀你找你茬的事情，也不是因为杀了你啊，这个时间点的李洛冰从哪知道她杀了我们？”
宁无邪皱着眉头，嘴角抽动：“那也不行……我会让她给你道歉的。”
“哎呀，你到底是怎么了……”萱儿越发担心，拽着宁无邪，想继续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二人前面宫殿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人看到宁无邪和萱儿浑身一震，随即大喊一声：“恩人！”
宁无邪和萱儿停止拉扯，发现居然是魏明蓉。
魏明蓉小跑着上前伏地便拜，宁无邪和萱儿都没扶住。
“多谢恩人救我兄妹性命，从此以后我们当牛做马报答你们……”一看到宁无邪和萱儿，魏明蓉神情立刻激动，用带着哭腔的语气一边喊一边磕头。
宁无邪和萱儿将她扶起，好生安慰。
“你哥哥呢，现在如何？”
“哥哥他已经疯了，但还好能认出我……”魏明蓉神色有些悲痛，但在二人面前还强装出坚强模样，“至少他很听我话，以后照顾他的生活应该没问题。”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泪，挤出个笑容。
“以后你就生活在这里，没关系的。”宁无邪拍拍她的肩膀，“让你和你哥哥衣食无忧应该没问题。”
“谢谢恩公。”魏明蓉又要鞠躬，被宁无邪扶住了，她直起身，小心地问道，“恩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炼化的一个小世界，相当于寄生于外面主世界的一个异空间，只不过以我为纽带，附在我的身体里。”宁无邪道，“毕竟是小世界，没有灵武大陆那么宽广，但是也足够大了，这天暝城里几万人都能安居乐业，你也可以。”
魏明蓉眼睛睁大，惊讶至极：“身体里的小世界……真是闻所未闻。”
“我从小在魏府长大，也见过很多追随父亲的修者，从来没见过像恩公这样的……居然能当一个世界之主！”魏明蓉眼里满是崇拜之情。
宁无邪笑笑，再次安慰，要她放心，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天暝城都可以帮她满足。
“别的什么，明蓉都不敢奢求，只是还有一件事……”魏明蓉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知道我不该问，毕竟我的命都是恩公给的……”
“我想问……外面，最后怎么样了？您把张晚洋杀了吗？”
“我看到您的神兽把那个人宗的叛徒女搬了回来，那张晚洋呢？”魏明蓉眼里放出期待的光芒。
即使她知道自己再向宁无邪多索求一件事都是得寸进尺，但复仇之心还是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宁无邪一时沉默，“张晚洋，还没杀。”
魏明蓉一愣，随即目光黯淡下来，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现在留着张晚洋还有用处，眼下，是不能杀他的。”
“但你放心，至少你们兄妹目前在这里是安全的，没人能伤害你们。”
魏明蓉点了点头，“我明白，恩公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兄妹此生能活着相见，已经死而无憾，不必因为我们扰了恩公的计划。”
宁无邪忙摆摆手，表示没有这回事。
“两位恩人，能跟我去看看哥哥吗？我觉得得让他亲自给你们道个谢，心里才算踏实。”
此时正好没事干，距离赵家老祖说的第二天的晚宴也还早，宁无邪点了点头，正好也具体安顿一下魏家兄妹。
两人跟着明蓉，向宫殿二楼的另一个房间走去。宫殿颇大，宁无邪之前也没怎么逛过勤务殿的二层，此时也顺便打量了起来。
虽然宁无邪把陆地上人类的那些房间营造法式传给了天暝城人，但古夏朝传承下来的一些习惯和审美还是得到了保留，并和这些先进的制式相结合，创造出一种既实用又不失古风的建筑风格。
这座政务殿虽然极为气派，但考虑到宁无邪不在此办公，也极少来这里居住，最后在重珏的设计下建成了一座两层的巨大单体宫楼，一层是类似于帝王早朝的大堂，宽敞大气，二层则是一个回字形走廊，四周分布着许多小房间。重珏还有政务殿的一些侍女都住在这里，更多的房间则是空着的，按需取用，堆放资料或者杂物。
而既然这不是给王君使用的宫殿，重珏也就一直没有改名，就叫它政务殿，只是自己处理公务的地方。
一行三人沿着走廊来到另一个房间，魏明蓉刚推开门，就听房间里哇嗷一声怪叫，然后是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魏明蓉急忙走进去，只见一个脑袋从床的后面探出来，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口，看见是魏明蓉，魏明理猛地站起来，又因为只有一条腿而摔倒在床上。
但他还是仰头看着魏明蓉，嘿嘿傻笑着。
“蓉儿，嘿嘿……蓉儿来了……”
他看见宁无邪，眼眸更是一亮：“肉饼！肉饼也在！肉饼好吃……”
“哥！”魏明蓉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这是咱们的恩人，不是什么肉饼！”
“是肉饼，很好吃肉饼……”魏明理被妹妹扶着翻过身躺在床上，看看妹妹，又看看宁无邪，脸上快笑出花了。
看上去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快乐。
“抱歉恩公，我哥他毕竟是个傻子……”魏明蓉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没事，”宁无邪笑道，“可能是我在西弘市场给他吃太多肉饼了。”
他和萱儿走到近前，看着魏明理空荡荡的右臂袖管和唯一的一只左脚，心里不由得觉得可怜。
成了疯子也就算了，身体还这样残疾，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活过这么多年的。
宁无邪和萱儿都是见过最底层的人，在贫民窟里，经常出现这样的人，蜷缩在路边的疯子或者身体残疾的乞丐，一般来说都是其中一种，而这种人往往夏天能见到、秋天能见到，可到冬天就不见了踪影。
然后到了第二年的夏天，他也没出现，今后的每个夏天都再也没见过他。
宁无邪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结局。
可这个魏明理又疯又残，居然也能活这么多年，简直算是个奇迹。
也只有他常挂在嘴边那句“还活着”可以解释了吧。
魏明蓉注意到宁无邪的目光，有些哀伤地开口：“二十年前，我拼死把哥哥从狗洞里挤出去的时候，哥哥还是四肢健全，头脑清楚的，可是现在……”
她目光悲伤，伸手摸着魏明理的头：“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宁无邪了然，原来是在流浪的过程中落得如此境地，那真算是一段无比黑暗的经历了，简直难以想象。
“蓉儿，”似乎感受到魏明蓉的悲伤，魏明理有些着急，抓住妹妹的手，小声道：“我还活着……”
这话一出，魏明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从眼眶里夺眶而出，流过脸颊，“嗯嗯，哥哥还活着，好棒呢！”
她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对宁无邪二人解释：“当年我救他的时候，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说如果我在地下看到他来找我，就绝对不和他相认。”
“他从小一直很宠我，被我骑在头上欺负那种，”魏明蓉一笑，挤出更多眼泪，“所以我的话，他还是听的。”
魏明理用仅有的那只左手帮妹妹擦着眼泪，嘴里还轻声念叨着“还活着”，好像以为这是能哄人的摇篮曲。
见此情景宁无邪也忍不住抿了抿嘴，真是太惨了……世事将这一对亲人折磨到了何种地步。
他看了一眼萱儿，一声不吭的萱儿居然早就眼眶通红，眼泪无声地涌出，从下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见宁无邪看过来，她忙转过身擦泪。
“也真是天意，你哥哥听你的话一直活着，就算疯了也要苟延残喘，可你居然也没死，而是被张晚洋抓走当了义女。”宁无邪感叹道。
“他为什么没杀你？”
“那时候我才八岁……被杀手找到以前一间倒塌的房子压住了我，我被砸到脑袋晕死了过去。但我命大，过了几天之后醒来，还是被张晚洋的人抓到，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魏明蓉。”
“张晚洋也就没有杀我，把我充进了他那义女团。”魏明蓉露出一抹恨意，眼里满是鄙夷。
“我还是后来慢慢长大才恢复了当年的记忆，从那以后我更加顺从地服侍他伺候他，就是为了搜集证据……但我毕竟是凡人，就算知道他就是仇人，也没什么办法。”
魏明蓉低下头，随即又感激地看向宁无邪：“还是多亏了恩公，把哥哥带回给我，还把我救了出来，”她话语里又带上了哭腔，“不然这么多年，我都被困在那个内院里，不知道哥哥就在岐安城，十几里之外……”
说着她又要跪下，萱儿连忙一把扶住她，红着眼眶情绪有些激动道：“蓉妹妹你别谢了，我和宁无邪也是兄妹，但是和你们不太一样，我们不是亲的……然后我们还是道侣，那是因为……反正……”
萱儿越说越卡壳，解释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宁无邪连忙解围：“我们属于是义兄妹，也很能和你们共情。”
“对对！”萱儿点头。
魏明蓉感激的看着宁无邪和萱儿，“这真是有缘了。”
宁无邪又问道：“那个义女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全都是被他害死的将士之后吗？”
“大部分是，也有些是他买来的，”魏明蓉道，“你别听他瞎说，我们就是他买来满足变态欲的玩物而已，你看他给我们穿的都是什么衣服……”
“那你怎么说他是太监……？”宁无邪又问，他其实在意的是这个问题。之前交战时，张晚洋飞到空中解除封印，攀升到元婴境界，明显看上去不像是没那活儿的。
“张晚洋因为某些原因要呆在玄秦朝堂当他的国师，而一般在朝廷里当大官的儒家弟子，都不会修为太高，恩公您是知道的。”
宁无邪点点头，这个他清楚，毕竟修为高就意味着难以掌控，儒家弟子在朝堂里权力又大个体实力又强，岂不是要逆天？对皇权威胁太大。
所以一般臣子的权力越高，修为就越低，这样算是符合皇帝、臣子、和追求战力的修者三方需要，真正的修者也不愿意管那些糟心的凡俗政事。
“所以，他就用某种秘法把自己的修为封印了，而代价就是……暂时变为太监。您看不是连个孩子都没有吗，他那老婆可能十几年都没真正与他同过房。”
“虽然不是男人，可这家伙还要满足心里的变态欲望，才养了我们那群人。”
宁无邪恍然，想必这种封印的秘法还有让他能四十岁就修炼到元婴境界的邪术，都是天墟给他的了。甚至有可能这本就是同一个功法，使用元婴之力的代价就是平时当太监。
他倒是不怀疑张晚洋会不会是真的靠自己修炼到元婴，以四十出头的年纪到仙道境，如果是李洛冰或者萱儿，他可能还会相信，张晚洋则不太可能。
魏明蓉让魏明理跪下给宁无邪二人道谢，魏明理不假思索就跪在床上磕头，还看着宁无邪傻笑，嘴里念叨着肉饼肉饼。
宁无邪又安慰了一下，告诉他晚上会送他吃比肉饼好吃一万倍的东西。魏明理听不懂一万倍什么意思，但在魏明蓉的解释下更高兴了，孩子似的拍起了手掌。
宁无邪让魏明蓉就住在这里，可以做一些侍女的活计，或者想在城里谋个买卖也行。不用担心那个李洛冰。
又安顿了一番，宁无邪就和萱儿告辞，走出房间来到一层，来到政务殿前的广场上。
萱儿显然还沉浸在这对悲情兄妹的身世中，眼眶红着，不时抽噎一下。
宁无邪拉着她面对自己，用手抹去她的眼泪。刚才的自己明明很烦闷，可现在面对哭泣的萱儿这种烦闷的感觉又不见了，只想好好安慰她。
“哥哥，我们也要活下去。”
“世界上谁杀得了我们啊，咱们多强。”
“如果有一天你我只能活一个，我也会那样救你的……”
“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的，真发生了我也绝对陪你一起去死。”宁无邪严肃道。
萱儿趴在宁无邪怀里，渐渐好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