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下江阿四
场上局势又变！
程发奎嚣张的笑容此刻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凝固在了脸上。
陈月楼脸色由阴转晴，嘴角露出些许笑容。
而正准备转身跑路的赵秘书，也止住脚步，转身回看。
场下赌客们一阵喧哗起来，少部分抱着碰碰运气，买了王执能胜的赌客喜笑颜开。
而大部分则是哀嚎一片。
场上也同样哀嚎声起，梁虎抱着自己的手，痛哭失声。靠着本事吃饭的打手，如果失去手臂，那不单单是地位下江。
那些他曾经戕害过、得罪过的仇人，也将闻风而至，如同嗅到鲜血的鲨鱼。
至于一向说不完一句话的苏鹤，此刻也仿佛被名医治愈，先是惊叫出声：“梁虎！”
而后变为愤恨与不平：“看哥哥给你报仇！王执！纳命来！”
最后出掌大喝一声：“嗨！”
虎鹤双形拳脱胎于老洪拳，讲究气力合一，这一嗨，颇有叶问里嗨师傅的风采。
王执以八卦掌应对，也就不负转师傅之名。
一个含恨出击，一个愤怒相应，打到此刻，两人的招式已经彻底删繁就简。
取消了一切不必要的试探与闪躲，真正回归传统杀人技的本质。
苏鹤招招直奔咽喉要害，王执指掌直逼胸口命门。
擂台上只听得到，躯干四肢的闷声碰撞，发出动人心魄的“砰砰”的闷响，所谓拳拳到肉，大抵如此。
唯有功夫不骗人，在这样严酷的比试之下，没有侥幸可言，差一点就是差很多。
差很多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而家学渊源，历经锤炼，一步一个脚印的王执，显然要比藏头露尾，安享名气的苏鹤，功力要扎实的多。
于是，当苏鹤再度高高跃起使出虎鹤飞膝，这次王执没有闪躲，而是以老猿挂印，硬撞苏鹤。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赌得就是谁更硬，谁更狠，谁更勇！
只要有一丝迟疑，就会被当场撞飞，苏鹤未尝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但他还是怕了，大世界的繁华，甜得像蜂蜜，泡得人柔软又慵懒，相比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已经算是很勤奋的了。
可还是那句话，唯有功夫不骗人，“相比”“算是”这一类的词，在以命相搏的擂台上，都将是弱点。
而且他也没有必要与这个不知名的小赤佬拼命，他已经赚到了足够多的钱，就算程发奎将他扫地出门。
他们远走高飞也能富贵一生。
这些复杂的想法，都体现在苏鹤这一招之上，于是，他没有将所有力气用在进攻，而是留了绝大部分用在防守。
瞻前顾后如何抵得过一往无前？
苏鹤的膝盖撞在王执胸口，王执毫不退缩挺胸迎上，继而一口血喷到苏鹤脸上。
而苏鹤尽管双手扶住王执膝盖，还是被当场顶翻，立时栽倒在擂台之上！
大局已定！
王执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睥睨着人事不省的苏鹤。
还有颓然歪倒到椅子上的程发奎；
满面含春，起立鼓掌的陈月楼；
似笑非笑，面色和善的赵缨；
不顾形象欢呼雀跃，兴奋撕掉船票的赵秘书。
或咒骂或鼓掌的赌徒们。
……
王执站在拳台上看着他们，如同一只幼狮，看向一窟腌臜的蛇虫鼠蚁。
他漏掉了两个人，一个是抱手痛哭的梁虎，另一个是在他背后沦为看客的阿四。
此刻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被掌声与欢呼簇拥着的王执。
枪口颤颤巍巍，端着枪的手摇摇晃晃，但还是响了！
枪口喷出炽热的火焰，子弹破开气流，钻入人体，鲜血在胸口开出一朵明艳的花！
一切都静止了，梁虎举着枪，愤恨大吼，因为就在他快要打中王执的时候。
阿四不知从哪个角落冲出，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枪！
王执怔怔的看向倒在他身后的阿四。
阿四胸口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以急速应变的他，此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本能的抱着阿四的手臂，怔怔的看向阿四那张脸，这是他第二次仔细看他。
第一次还是他刚刚穿书而来的时候，那个时候这张大长脸嚣张有吵闹。
而此刻，他就躺在自己怀里，鲜血染红了胸口，留到王执手上，直到触碰到那一丝温热。
王执才后知后觉的大喊：“大夫！”
人们一拥而上，但目标却不是他们。
程发奎的保镖们第一时间上台护住梁虎，陈月楼的保镖们则围住程发奎的保镖。
台下的赌客们，在枪响过后就乱作一团，狼奔豸突的冲出大世界。
佛凯与赵缨也在手下们的簇拥下，离开会场。
偌大的会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默契的让开了王执和阿四。
“阿四，阿四，醒醒。”
“大哥啊，他们，他们是在叫我的名字吗？”阿四的眼睛迷离，仿佛听见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你先别说话，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大哥，能不能让我站起来。”
“站起来做什么？傻子！”
“哪有，哪有打赢了拳，不站起来的哇。你听，你听，他们说我是拳王的哦，我阿四也是大人物了。”
“对，你是大人物了，所以你要撑住啊，撑住了大世界就是你的了。”
“大哥呀，还是扶我站起来吧。”
“好……”王执扶起了阿四，他的眼睛已经被血染红。
他微笑着，好像真的看见满拳台的鲜花、彩色的纸屑，人们摇着栏杆大喊，鼓掌。
“大哥，我没有给你添乱吧，我阿四不是废物哦……”
“没有，没有，我知道，我知道。”王执悲切的看着他。
“你是拳王，你是下江最厉害的拳王！”王执举起他软踏踏的手臂，灯光璀璨耀人眼。
阿四觉得自己高兴的有些头晕，耳畔群众们的喝彩声也逐渐听不清了。
他想掏一掏耳朵，但是手里还带着拳套，他感觉头顶的光越来越亮，亮的他看不清周遭。
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不存在的观众们，咧开了嘴。
“大哥……我其实不是下江人，我是蜀人，你是不是没发现？哈哈哈……他仙人板板，好疼啊……大哥……谢谢侬啊……”
王执发觉阿四的手臂正向下滑落，他一把抱住了他
“阿四！阿四！”来自西蜀的下江拳王——阿四，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没有留下真实姓名，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
但下江阿四这个名字，成为这座城市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若干年后，成为一代代闯码头少年嘴里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