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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独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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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狮威风凛凛,白狮气势汹汹。

    两头狮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交缠在一起。

    王执脚步如电,十几年硬桥硬马的功夫显露无疑,踏着鼓点,撞向白狮,白狮轻盈异常,闪转腾挪,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如同起舞一般翩跹。

    “这是个什么功夫?”王执心想,但也管不了许多,自从与小倩来到此地,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过对手,在愤怒之余,不免有些见猎心喜。

    王执一脚踩向对方小腿,使出八卦门的连环步鸳鸯腿,这一脚蹬中有踹,看似向下踩,但只要对方接招,就会被后续的正踹,踢翻在地。

    但白狮并未中计,只是一个轻盈上跃,便干净利索的化解。

    这是做什么?明明是你来砸场,可一交手,反而处处避战示弱,总是以轻巧身法化解,而且那姿态飘忽的不似常人。

    倒显得王执咄咄逼人,真是令人十分纳闷。

    但在场的众人不明所以,看着黄狮凶悍,白狮处于下风,而且双方斗得又好看,不由的掌声连连。

    众人鼓掌越激烈,王执心里就越烦躁,天南海北什么对手没见过,头一次见这样诡异的身法,和这样不知所谓的人。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其他,你轻巧,我八卦门也走得是灵活轻灵路线,那就赛一赛,看谁更快。

    于是王执步伐更快,不再一味抢攻,而是依靠稳扎稳打的步伐,逐渐压缩白狮的活动空间,这招果然有效。

    不出三个回合,白狮就被逼到墙角。看到相公即将获胜,小倩也喜不自胜,放下孩子,挽起袖子,亲自擂鼓,鼓点轻快。

    所谓夫妻同心,王执一听鼓点变化,就知道是夫人亲自助阵,气势更是陡然一盛,举着狮头,使出一招八极拳铁山靠。

    看准机会,一膀撞向白狮,白狮刚想闪避,但已然被逼到墙角,结结实实挨了一膀,连人带狮头,撞向墙壁,狮头掉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小倩!

    王执大吃一惊,白狮下面的人居然是小倩!

    那擂鼓的人是?王执回头看去,鼓声也停了,挽起袖子的小倩一脸阴沉。

    白狮下的小倩则面露哀戚。

    看到有两个女主人,围观的众人也惊了,纷纷窃窃私语。

    “你……”王执看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左右环顾,不知所措。

    “该叫你宁采臣,还是叫你王执啊?”白狮小倩说道。

    “什么?”王执没有听清,或者说没有反应过来。

    “相公!”擂鼓的小倩,扔下鼓槌,揽住王执的手臂。

    “我是王执还是宁采臣?我是王执还是宁采臣?”王执低下头去,眉头紧皱,对啊,我叫王执,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宁教头?

    “我是……谁呀?”王执看向挽着自己手臂的小倩,疑惑的问道:“我是谁呀娘子?”

    擂鼓的小倩焦急的说:“你是谁都不要紧,你是我相公,你是孩子的父亲呀!”

    “可,可我叫什么来着?”王执捂住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白狮小倩一脸悲哀的看着他:“你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温柔乡本就是英雄冢。”

    “走?我去哪儿?这是我的家呀,我老婆孩子都在这呀。”王执渐渐被脑子里混乱的信息折磨的有点难受。

    “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王执,这本身就是一场梦而已啊。”白狮小倩语气由哀叹慢慢变得平静。

    “梦?不可能,你才是梦吧……对!你才是梦!我就说怎么会有两个小倩,一定是梦,跟我在这胡说八道,我一会就醒了,我醒了之后,还是……宁,宁馆长?”

    王执指着白狮小倩哈哈笑道,只是笑容逐渐开始带着疑惑。

    白狮小倩冷笑一声:“看来你也不例外,恭喜你,宁馆长,你马上也快变成腐尸了。”

    “腐尸?”王执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风铃声。

    “什么腐尸?你才是腐尸,你是祸乱人心的妖魔!”擂鼓的小倩紧紧抱着王执,语气有些慌乱:“相公别听她的,她不过是一缕残魂,总是想拆散别人!”

    白狮小倩笑了笑:“我是残魂不假,而你只是幻象,我这残魂还不是拜姥姥和那群衣鱼所赐?人死为鬼,鬼死为魙,即便是姥姥也拿我没办法了吧。”

    “衣鱼?好熟悉的名字。”王执看着怀里的小倩,又看向白狮小倩,好像一些记忆在复苏。

    “你看!”白狮小倩,一把扯下武馆牌匾上的红布。

    长风武馆!

    这四个大字,撞进王执的眼里、心里。

    长风几万里,恶鹞翻海天!我是下江市,八卦门,长风武馆,少馆主“翻天鹞”——王执!

    王执彻底清醒,梦境也随之一变,所有的人群、街市、武馆、楼阁统统不见,只有三个人,站在无尽的深渊里,彼此相望。

    “你想清楚了吗?”擂鼓的小倩冷冷的问道。

    “你要是走了,这一切都没了!”她挥动衣袖,脚下的黑暗被撕开一块,露出一片庄园,那里有锦绣的繁花,忠诚的老仆,还有他午睡时最爱的凉亭。

    上面的葡萄藤,已经结下累累的果实,王执尝过,每一个都很甜。

    一对牙牙学语的孩子,正喊着“爸爸,爸爸”向他跌跌撞撞的跑来。

    王执下意识的去搀扶,突然擂鼓小倩袖口一挥,那场景又变成黑暗,她向王执伸出手,语言诚恳又真挚:“相公,回来吧,我们回家。”

    王执看着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哼,果然还是富贵安逸的宁员外,比艰难求生的王馆长更吸引人呐!”背后白狮小倩冷冷道。

    “我在这里等了无数遍,可惜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愿意跟我回去,宁愿变成腐尸,本以为你是个不好色,不爱钱的,没想到还是我看错了人!”

    王执咬着牙,背对白狮小倩,缓缓走向擂鼓小倩。

    “你爷爷也会以你为荣吧!”白狮小倩大声讥讽道,眼看王执无可救药,不由得气愤跺脚。

    王执还是没有理她,继续走向擂鼓小倩,他没有牵着小倩的手,而是深情的摸索着她的脸。

    还是那么白皙动人,一如他初见时的那样。

    深渊里突然下起雨来,有雨水滴落在手上。

    那幻象看懂了,于是王执手里的脸慢慢消散了,带着不解与深入骨髓的惋惜,直到消失,依旧面容凄婉。

    如今,世界只剩下一个小倩了,真实的小倩。

    王执望向空空如也的手,突然想起一首文不对题的歌词来——明月万年无前身,照遍古今独醒人,公子王孙何必问,和光也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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