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兰若寺
书本内，王执踏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晌，也不知是到了哪里。
天边的红月，浓如鲜血，阴风阵阵，吹得王执脊背发凉，正纳闷之际，前方两点熟悉的红光闪烁。
王执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攥紧拳头，缓慢的挪着步子向前走。
随着脚步的接近，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华表上，挂着两盏灯笼，仿佛一只怪兽的眼神，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抬头望去，山门处，那丰腴少妇仍旧面目平和。
鬼打墙！
王执目光炯炯看向那丰腴少妇，那少妇一袭鹅黄长裙，约三十岁左右，看王执面色不善也不在意。
只是款款上前，轻笑问道：“客从何处来？”
王执不答，上下打量：“这是什么地方？”
“喏。”少妇指了指山门前斑驳的石碑，王执凑近，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赫然写着“兰若寺”。
“既然是寺庙……”王执还没说完，一阵欢声笑语便顺着山门流了出来。
“青灯古佛是修行，红尘滚滚未必不是修行，您说呢？”那少妇掩口轻笑。
王执皱了皱眉，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机锋，他的耐心一直不佳，于是拱了拱手：“误入山门，见谅，告辞。”
此时，一阵山雨倾盆而来。客不愿留，天要留。
“为了留我，倒是煞费苦心。”王执冷冷的看向那少妇。
“未尝不是缘分。”少妇笑道。
“强留的缘分也是缘？”
“一啄一饮，莫非天定。”
推开山寺巨大的山门，里面环境诡异的不加掩饰。
破败与繁华交映，奢靡与古朴相融。
青砖之上，一地枯黄的落叶，道路两旁却挂满精致灯笼，火树银花。
破败大殿，断瓦残垣，但就这落魄建筑内，高朋满座，笙歌阵阵，彩衣舞女劝酒，众宾客划拳，好不热闹。
大殿内，神像残损不堪，佛头坠地。
但在佛头之上，一个妖娆美女，带着半透面纱，蛮腰轻扭，赤脚踏在佛祖慈爱的面容上。
“贵客这边请。”那丰腴女子，弯腰引路，婀娜身姿，尽显熟妇妖娆姿态。
王执踏上青石板路，看向屋里靡靡景象：“即是寺庙，僧人都哪里去了？”
“古寺无佛，也就没了香火，师傅们也要穿衣吃饭，于是就把这庙典给了我们，各自谋生去了。”少妇温顺回答道。
王执看着那躺在大殿中央的佛头：“确实无佛，可是无佛还不想着成佛，只顾自己逃窜，导致群魔乱舞，和尚该杀呀。”
少妇听王执话里带着讥讽，也不以为忤，只是轻笑道：“是佛是魔，贵客先进殿瞧瞧便是。”
王执听闻，也不多言，不待少妇指引，便大步迈进殿内，大殿内，一群酒客，正各自搂着怀中少女，嬉戏调笑。
有肥胖的员外、有纨绔的少爷、有赳赳武夫，还有……还有一个眉开眼笑的申大仁！
王执顿时血压飙升，拧眉怒目，刚想上前，就看见申大仁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王执见状，只好挑拣申大仁旁边的一个座位坐下，此刻申大仁，穿了一件满是补丁的道袍，正嬉笑着接过身边侍女的酒杯。
在仰头喝酒之际，悄悄斜过身子，对王执说道：“别出声啊，别叫，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这里面都是‘衣鱼’！”
“有话一会去厕所说，先享受享受吧，这也算公司福利。”申大仁的样子与在筒子楼里的唯唯诺诺不同。
胆怯中透露着猥琐，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王执看见，他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一边将手伸进旁边陪酒侍女的衣领。
王执捂着额头，这个货看样子是靠不住了，本来就失望的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屋外大雨滂沱，王执面对着香艳的舞蹈与面前满桌子的饕餮盛宴，没有半分兴趣，只是焦急的等着申大仁。
看他啥时候去厕所，但是这个货，好像忘了这茬一样，躺倒在身边少女的怀中，小酒一杯接一杯。
王执百无聊赖之际，看向大殿外，只剩半片的屋檐上，古拙的风铃在风雨中摇曳，发出阵阵清脆响声。
“在想什么？”一个比风铃还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执转过头去，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清清秀秀，文文弱弱。
与其他侍女，把媚态刻到骨子里不同，这小姑娘一脸温婉颇为耐看。
一望之下，王执倍感亲切，内心的警惕，先消半分，但没有回答，仍是看向雨中的风铃。
“那是古物呢，据说每响一声，就能消除一分业障，姥姥说，它能让我们这烟花之地，多一些敬畏。”少女仍是自顾的说着。
虽说小姑娘人很可爱，但说到敬畏，他还是忍不住嗤笑。
“佛头拿来做艳舞，风铃怕是敲破了，也消不了业障吧。”
“姥姥说，佛是无相的，倒在地上的那个只不过是块破石头。”小女孩捧着自己的脸，蹲坐在王执旁边，看着天上的雨滴说道。
“所以，佛是不会怪罪我们的。”
王执有些讶异的看向小女孩，说是小女孩，其实也比王执小不了两岁，正是女孩到女人转变的时期。
有女孩的灵动，也有少女的楚楚动人。
“我叫小倩，你叫什么名字？”
“宁采臣。”王执给少女开了个小玩笑。
“宁采臣？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小女孩由衷的赞叹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别人都喜欢喝酒，看女孩子的腿，你喜欢看风铃，真是个怪人。”
“也许不是我怪，是他们怪。”王执刚想从兜里掏出烟，但没想到摸出了个大烟袋。“额……借个火？”
“你果然是个怪人！”小倩笑着，摸出火镰，暖暖的火光闪起，映照着少女额头上细细的绒毛。
这绒毛挠了一下王执的心，以至于申大仁朝他使眼色，他都没看见。
“喂，怪人！”小倩捅了捅王执的胳膊：“隔壁那个猥琐大叔，冲你飞眼呢，该不会……”
王执转头看了看申大仁那张油腻又猥琐的脸，正在冲自己挤眉弄眼。看到王执反应过来，申大仁整理了一下道袍，便起身走出殿外。
“这个臭玻璃，我去打他一顿！”王执有些恋恋不舍，拍了拍小倩的小脑袋，站起身来。
正要起身走，小倩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小声的说道：“怪人，走了就别回来了，这个大殿的后面有一棵槐树，进树洞去，就能出去了。”
“什么？”王执没有听清。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倩，小倩，又贪玩……”
“姥姥叫我了，怪人，我先走啦。”少女站起身来，在即将走之际，突然低下头在王执耳边说道：“切记，进树洞！”
而后先于王执，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大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