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阳初上,初曦城中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昨晚那场流星雨虽然璀璨绚丽,却没有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
“讨厌,怎么又长痘痘了。”一个女人穿着职业装,站在镜子前不满地抱怨。
镜子里的她眉头紧皱,额头上一颗红色的痘痘十分抢眼。
“昨晚还没有呢,让我怎么去上班。”女人尝试着用头发遮挡,可那颗痘痘就长在额头正中心,根本遮不住。
就连遮瑕也根本遮不住这么大的痘痘,女人扔下化妆品,翻了个白眼:“烦死了,上班肯定会被嘲笑。”
她闷闷不乐地走向餐桌,看着正在吃早餐的父母,忽然发现今天的父母脸色看起来有点奇怪。
“爸妈,你们昨晚没睡好吗?脸色怎么看起来有点发灰。”女人夹着煎蛋,边吃边问。
父母疑惑抬头:“没有啊,我们俩昨晚睡挺早的,倒是你,昨晚为了看流星熬那么晚,长痘痘了吧,就跟你说不能熬夜……”
女人两口吃下煎蛋,连忙抓起包包准备出门:“知道了知道了,哎呀,明明你们脸色比我还差,还老说我,天天念叨我耳朵都起茧了。”
女人出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唇:“对了,爸妈,咱们今天买点肉,晚上吃红烧肉吧。”
“我们刚刚还说这事呢,放心,待会儿就去买肉。”
初曦城各个超市和肉店,从早上开始买肉的人出奇的多,案板上泛着血水的肉被一块块分割开来,明明还带着鲜血的腥味,买肉的客人脸上却都是如出一辙的垂涎,仿佛案板上的生肉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一道道美味的佳肴。
中午十二点,城市各个角落的人们都开始吃午餐,只是今天的饭吃起来不仅味道一般,还吃不饱。
明明吃了午饭,为什么还是感觉很饿,还想吃点什么。
突然很想吃肉了。
林安也正准备吃饭。
只不过他的食物是一只浅黄色的小土狗,森白的虎牙距离狗狗的脖颈只有几厘米,下一秒就能插进脖颈,让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察觉到主人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而且越来越近,小福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张着嘴巴的主人,它眨巴着大眼睛,尾巴欢快地摇起来。
因为林安有洁癖,所以平时和小福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摸摸头,最多再加上帮小福梳毛刷牙和洗澡,而此刻这么近的距离是从来没有过的。
小福很开心,摇着尾巴亲昵地舔了舔主人的脸蛋,然后继续埋头干饭。
面对林安,它没有丝毫警戒心,只有满满的欢喜和依赖。
准备撕咬猎物的林安僵在原地,眼睛逐渐睁大。
现在的丧尸安嗅觉、视觉和听觉都非常敏锐,他能闻到小福皮毛下新鲜的血肉气息,自然也能够闻到其它气味。
鸡肉味的狗粮带着腥味,其中还混杂着狗狗的口水味,脸上被舔过的地方全是这种奇怪的气味。
林安:呕~
连滚带爬地跑走,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理智和记忆,但脸上被舔过的地方像是被腐蚀了一样,让他难受不已,恨不得将整张脸都……
都怎么样?
林安不知道,他只能顶着一脸鸡肉味的口水惊慌无措地转来转去。
好难受,脸上好难受,全是口水,呕~
小福终于吃饱了,不锈钢饭盆净亮的能晃出狗影,简直比洗过的还干净。
舔着嘴巴满足地走出卧室,原本想去晒晒太阳,却发现主人步伐缓慢地在客厅转圈,吃饱喝足的小狗脚步轻快地走到主人身侧,朝着主人伸出脑袋。
主人,摸摸。
虽然肚子还是很饿,也依旧能闻到身旁血肉的鲜美气息,但这只食物给他带来的气味冲击力实在是太大,林安下意识避开了对方。
狗狗歪头:?
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摸它,小福继续靠近对方。
林安继续避开。
以为这是一种新的游戏,小福开心地追逐着主人,但林安实在是太慢了,没走两步就被小福追到了。
追到以后小福蹦蹦跳跳地跑开,然后再追上来,整只狗开心极了,它喜欢这个游戏。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发生了对调,原本凶残的猎人被狗狗的口水打败,只能狼狈逃窜。
林安缓慢地逃跑,最终被那只会喷口水的小猎物撵进了洗漱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林安竟然学聪明了,在小福进入洗漱间之前关上了门。
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确定那只鸡肉口水味的生物无法进入,林安才缓慢地转过身。
下一刻就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缩着脖子,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镜子,而镜子里的人也是同样的神情,对方看起来吓坏了。
林安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并没有意识到里面的人就是自己,还伸出手想要触摸对方,结果只碰到了坚硬冰凉的镜面。闻不到血肉的气息,还饿着肚子的他对镜子里的人很快没了兴趣。
他现在除了肚子饿,最大的感受就是脸上很难受,从这一块的皮肤开始逐渐蔓延,仿佛浑身都带着痒,又好像看到无数的病菌和污渍从身上开始不断往地面、空气、墙壁蔓延,直至污染整个空间。
林安甚至产生了把带着口水气味的皮肤撕扯下来这种念头,可手指无论如何也不敢触碰脸颊。
手指也会被污染的。
他需要……需要水。
林安终于想起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茫然地低下头四处寻找,想要找到水在哪里,可是洗手台光洁无比,连一滴水珠都没有,柔软干燥的毛巾整齐地搭在架子上,到处都没有水。
只有马桶里有一汪水……
脑子不灵活的林安完全没有使用马桶水的念头,反而有点嫌弃地避开了。
最后找了很久,无意中碰到了洗手台上银白色的水龙头,透明的流水缓缓流淌而下,他才找到了所需要的水。
仿佛已经形成了习惯,林安弯下腰洗脸,当流水接触到脸颊的那一刻,一直让他难受烦躁的感觉消失了。
水流不断地划过双手,从指尖、从每个缝隙不断溜走,抓不住也留不下,但这样的水流却让林安无比安心,就像是干涸池塘的小鱼终于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水源,平静而安宁。
林安一直在洗脸,他的嗅觉很敏锐,脸上有一点点气味都能闻出来。
一直到将狗狗的鸡肉口水味全部洗掉,他才停下来。
抬起湿漉漉的脸,额前的刘海已经全部被打湿,那双红宝石眼睛纯澈干净却没有焦距,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轻柔而规律的三下,然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声:“林先生,您的午餐我放门口了,早餐也在门口,您记得一块拿进去。”
林安不仅听见了,还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气味,那是比会喷口水的生物鲜美无数倍的食物,刚刚忘记的饥饿感又重新涌了上来。
饭!饭在外面!
林安张开嘴立刻转身,想要去找那只新的气息鲜美的食物。
结果一脑袋磕在门上。
他刚才为了躲避小福,无意中将门关上了,现在却不会开,只会用脑袋顶在门上努力使劲,似乎想要将门顶开。
大门纹丝不动。
鲜美的食物气息越来越远,林安急了,用脑袋一下下撞着门。
“咚!咚!”
撞门的声音听起来一声比一声大,只是送餐的人早就走远了,整个屋里只有小福听见了这道声音。
林安平时洗漱的时候也会关上门,所以小福见主人进了洗漱间就自己跑去阳台晒太阳了,听到敲门声也只是闭着眼睛抬了抬尾巴,毕竟那道敲门声每天都会响三遍,狗狗已经习惯了,今早响的时候主人还在睡觉呢。
但听见洗漱间传来的声音,狗狗耳朵动了动,立刻站起身来。
确认是主人所在的地方,小福慢慢走到洗漱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咚咚声,望了一会儿突然直起上半身,努力想要用前爪搭在门把手上。
可它只有半岁,还因为幼崽时期过得太艰难,比同龄的狗狗要小一点,根本够不到门把手。
小福努力地跳啊跳,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终于将前爪搭在了门把手上,然后成功开了门。
能干的狗狗顺利将主人解救出厕所。
林安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脑门红了一大片,红色的双眸盛满了泪水,一颗颗泪珠顺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颊缓缓往下流淌,卷翘的睫毛也被润湿,不知道是因为撞门太疼,还是外面的食物不见了肚子饿才哭,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已经完全闻不到门外的血肉气息,林安缓缓走到门口,门外放着的早餐和午餐闻起来没有一点食欲,他红着眼眶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食物重新送上门。
小福也在门口蹲坐了一会儿,林安完全不理它,刚才被舔了一脸口水的事让他留下了非常不好的记忆,已经把这只口水喷射机从食物当中剔除出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林安还站在那里。
小福已经回自己的房间找玩具自娱自乐去了,外面的人依旧没有来。
林安摸了摸肚子,失望地低下头。
低头的瞬间,他的视线突然在某处凝固。
浅色的木地板上,一滴晶莹的水珠端正地落在地面上。
那是从林安身上掉下来的,他只记得洗脸,却忘记了擦干净,整张脸湿漉漉地就出来了,甚至刘海和双手也都一直在滴水。
缓缓地转头往身后看去,从洗漱间门口开始,地面的水渍一直延伸至他脚下。
其中还有小福刚才踩过后,又带到其他地方的狗爪印。
愣愣地望着地板上的水渍,林安又开始难受了。
看着好难受,不擦干净好难受。
即使已经没有了记忆,已经做过无数遍的事,还是会留下肌肉记忆。林安找到了拖把,从门口开始慢吞吞地拖地,甚至在拖把脏了以后,还会重新将拖把淘洗干净继续拖地。
望着亮晶晶的地板,林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舒服了很多。
接下来擦桌子、擦家具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勤劳的小丧尸正在擦餐桌,却突然停下动作,偏转脑袋看向门口。
又闻到新鲜血肉的气息了。
虽然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但这次的食物比上次更多。
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响起,径直朝着这里而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林安闻到的血肉香也越来越浓烈。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食物。
咕咚!
林安控制不住口水的分泌,已经饿了很久的他放下手中的布,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
他还是不会开门,只能隔着门嗅闻外面新鲜的人肉味。
好饿啊,好想吃。
嘭嘭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懒洋洋的语气:“小安,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
原本张着嘴巴着急吃饭的林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瞳孔微缩,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