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扎西的往事5
虽然圣诞老人扎西像个勇士一样向父亲表达了自己对莎拉的爱,但他却依然不敢明目张胆违背父亲奉献的泽西的训诫。两个相爱的年轻男女如今只能沐着月光偷偷约会。
他们开始喜欢寻找一片柔软的草地,让草的汁液和露珠沾满他们赤裸的身体。即使有小虫爬上了身体,他们也会相互兴致勃勃的默默用手指跟着小虫走过的皮肤轻轻地滑动, 一旦听见对方发出呻吟,便会再次缠绕在一起,原始的欲望似乎在他们身上永远不会枯竭。高原的夜空群星璀璨,大地在宇宙的深邃之下显得厚实深沉,天空属于神,只有绵延的大地会给肉体以坚实的支撑。
月光下,圣诞老人扎西立体的脸庞显得冷峻而成熟,莎拉火辣的肉体也被加入了一些平静的柔美。父亲的禁令让他们有了可以共同对抗的目标,因为共同的对抗两人有了共同的精神自由,不被约束的自由或是不被约束的欲望让他们成为了共谋。
他们在可以找到的一切没有人的地方疯狂做爱,他们用爆发的生命力证明自己才是自己世界的主宰。直到结束训练开始真正登山,他们才意识到还能纵情欢愉的时间已经在迅速枯竭。莎拉终究要面对自己的那个世界,圣诞老人扎西则热情地期盼着莎拉将那个世界打得粉粹。
登上山顶便意味着分别,虽然圣诞老人扎西和莎拉承诺永远在一起,但是分别后,承诺终将交由命运主宰。从小到大,莎拉从来没真正主宰过自己,从信仰到伴侣,都是父亲泽连一手操办。莎拉父亲泽连的正妻没有生育,没有子女无法传承家业的父亲泽连和一个华丽的戏子偷偷生下了莎拉。
在为父亲诞下香火后,华丽的戏子重新回到了舞台,深爱着家庭的父亲重新回归了家庭。
莎拉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莎拉父亲泽连的妻子在去世之前,虽然承担着照顾莎拉之责,却从没让莎拉感受到母亲的温暖。老来得女的父亲把自己对欲望的追求伪装成爱赐予了莎拉。如今,莎拉和未婚夫科尔d的两大家族正指望他们的结合来共建未来合作的基石。当时北国的政局正值改朝换代之际,两大家族都指望这场婚姻能让他们精诚合作,共同攫取国难之财。
从小,她的生命之火就被命运熄灭了。
无论莎拉对这片高原净土有多么地眷念,在经过了三个月训练后,登顶计划还是如期而至。虽然父亲对自己的爱是那样的自私,但在莎拉的心底,再自私的爱毕竟是爱,莎拉还是希望完成父亲快要走到人生终点时的心愿。
这几个月里,莎拉四次回北国看望过父亲泽连,每次父亲仿佛都会老上一些、虚弱一些。一年前,医生曾说过他的生命不会超过半年,或许莎拉病重的父亲能在病床上坚持到今天,也是因为想亲眼听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代表家族站在祖国曾经的最高峰之上那股强烈的执念使然。在不久的将来,由于他那虔诚大锁教徒家族传承的执念,泽连还会将医生预言的死亡日期大大推迟。执念,是对抗绝症最好的良药。
登山的时候,莎拉和奉献的泽西绑在一根路绳上,圣诞老人扎西做为前行向导,走在最前方。手风琴斯诺守在大本营负责监视天气的变化。他们一路顺利的穿过了博玛冰川那些充满危险、如尖牙利嘴般的裂缝,在中午抵达了博玛冰瀑布脚下。稍作休整,三人拿出冰镐,开始攀登博玛冰瀑布。三人计划在太阳落山之前登上冰瀑布,然后在二号营地休息一夜,次日冲顶。
为了享受更多时间的自由,莎拉一再把登山的时间向后推迟直到最佳登山时机悄然过去。现在属于登山季尾声,山上的天气已经无法能如平常般精准地预测了。今早,手风琴斯诺便已经发现了山上的气候有所变化,这已经是登山季最后几天了,即使有一些变天的可能,他们也只能选择坚持,否则,按照医生的说法,莎拉病重的父亲泽连在有生之年很可能是看不到自己家族的人站在托木尔峰的山巅了。天上的薄云依然如熔化的铁水缓慢流淌,准备汇集成为一把雷电的战斧,代替雪山的众神发出雷霆万钧地怒吼。
不久,这把斧子将在他们快要登上博玛冰瀑的时候轰然落下,给这群自觉一切尽在掌握的渺小的闯入者毫不留情的重重一击。
博玛冰瀑布前两百米的攀登十分顺利,但是也是最简单轻松的一段。博玛冰瀑布最后一百米是一段几乎垂直,甚至是向内倾斜的冰面。这里最外层的冰层非常脆弱,在狂风地席卷下,冰层常常会像蜕皮般脱落。这个时候,冰上的攀登者将会面临被滑落冰层砸到的危险。因此为了安全,攀登博玛冰瀑时攀登者会通过安全绳绑在一起,防止其中一人万一失手坠落的危险。但是这次,圣诞老人扎西却独自一人爬在最前面,为身后的父亲和莎拉在前方的冰面上提前安装安全扣。
时间已近傍晚,莎拉觉得自己和太阳一样高,脚下是一片金光闪闪、翻滚的云彩。峭壁上没有一丝风的影子,万籁寂静,只有冰爪、冰镐和冰面碰撞出来的“咔咔”声音。稀薄的空气让莎拉放慢了思考速度,这样反而能让自己安静地去领会这个纯粹的世界。现在,她可以不在乎时间流逝,没有理性的羁绊,就像一个畜生咀嚼青草般地沉浸其中。
圣诞老人扎西第一个爬上了博玛冰瀑布,他看到了不远处提前搭建好的营地帐篷上飘扬的经幡。圣诞老人扎西没有急切地冲进帐篷休息,而是在悬崖的旁边坐了下来等待,他估计还有一个小时,父亲才能带着莎拉到达。这个拗口是托木尔峰的最佳观景台,他们到时,夕阳的金沙应该流淌在托木尔峰的东侧,那时的托木尔峰会变得像个披着金色头纱的姑娘。
“莎拉一定会爱上这个姑娘的。”圣诞老人扎西畅想着莎拉激动的心情,自己也跟着兴奋起来。
然而这个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夕阳开始一头扎入云海,托木尔峰上的残阳犹如金色的纱巾滑落一般迅速地消失,气温迅速降低。时间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山脚下已经被灰色的云层覆盖,然而父亲和莎拉的身影还在云层里无处寻觅。
一个多小时前,莎拉和奉献的泽西便被灰色的云层包裹住了,他们周围的风开始变得犀利有劲。莎拉先前沉醉的世界陷入了灰暗之中,她无法判断眼下的处境,只能跟着奉献的泽西在冰壁上机械地攀登着。风力加强致使大块的冰雪不断的在身边坠落,就像一闪而过的亡魂。这些亡魂长眠于此,在风雪中警告着闯入者。莎拉感到了恐惧,现在,奉献的泽西在前面攀登时传出的充满节奏感的“咔咔”声,是莎拉安全感的来源。
这个节奏在一阵狂风卷来后的几秒钟突然消失了,头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莎拉旁边跌落下去,随即莎拉身上的安全绳被突然收紧。莎拉感到腰部生疼,求生的本能让莎拉双手紧紧抓住冰镐。
幸亏有安全绳扣的固定,不然,她和奉献的泽西会立刻摔下冰瀑。
莎拉的周围早已没有了夕阳的陪伴,灰暗的云层中,莎拉只能看到眼前夹杂着飞雪的风。她两只手固定在冰镐上,冰面在冰镐的作用下发出“咔咔”的破裂声。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快10分钟,莎拉腰际的安全绳子向下垂直紧绷。安全绳在云层中轻微地晃动,奉献的泽西在绳子的那一头若影若现。
冰镐钩住的冰面“咔咔”声越来越大,似乎在哀嚎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被冰锥击中的奉献的泽西悬空倒挂着,他小心地控制着身体的平衡。这种努力让他看起来像一片风中的树叶般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奉献的泽西尝试贴近冰面的努力全数失败,他变得精疲力尽。风越来越大,他越来越像一只激流中的蚂蚁。
“莎拉,割断绳子,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奉献的泽西用仅存的力气命令莎拉。
“除非你让多吉和我在一起。”
莎拉说完竟然有种开怀大笑的冲动,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绝境下,她一定会放声大笑,让整个山谷都回荡她的笑声。奉献的泽西已经断裂的肋骨发出剧烈的疼痛,他不住地咳嗽,咳出的血顺着嘴角滴向深渊,和风雪融化在一起。
“如果你同意了,我就更不能让你死了。”莎拉用尽全力吼出了这句后来让自己放生大笑的宣言,她双手死死地抓住冰镐,努力让大脑处于一片空白,好让自己忘却那冰面即将破裂的“咔咔”声。
“如果就这样死掉,多吉会永远爱我。”莎拉在去世前最后的一个梦中微笑着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