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蓝眼睛安德烈爱过
“莎拉现在情况如何?”躲在营地旁一棵小松树下的蓝眼睛安德烈在电话中问没毛的戴维。
“还在昏迷。”没毛的戴维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如果蓝妹妹官若存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做为教子就是第一遗产继承人吧。”
“放心安德烈,遗属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莎拉是醒不过来的,你不用担心她会突然改变遗嘱,你只要做好你的事,然后兑现你的诺言就好了。”
“最好如此,不然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蓝眼睛安德烈咬着牙齿,狠狠地说。
电话那头发出了没毛的戴维轻蔑地笑声。
“安德烈,你要记住,是我叫莎拉让考验蓝妹妹官若存的,是我让莎拉决定让蓝妹妹官若存登山后才能继承遗产的,没有我,你早就出局了。我既然能帮你成为莎拉的教子,就能帮你得到莎拉的遗产。”
没毛的戴维的话让蓝眼睛安德烈回忆起了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前夕,他在没毛的戴维的建议下向莎拉提出了请求,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教母。
“姨妈,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马上就是最后一座8000米的山峰了,我希望能以您教子的身份和您一起站在山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您当成我的母亲。”蓝眼睛安德烈在珠峰大本营里,单膝跪地,双手握着莎拉的右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莎拉穿着红色的登山服,看着跪在面前的蓝眼睛安德烈,内心五味杂陈,无法安宁。
莎拉是爱蓝眼睛安德烈的,不仅是亲情的爱还有战友的爱,这些年,蓝眼睛安德烈陪伴自己出生入死,征服了除珠穆朗玛峰外所有的13座8000米以上的雪山,这份感情早已升华成为了一种无时无刻的需要。但是,莎拉家族历代都是大锁教的忠实信徒。虽然莎拉极力隐藏但是内心深处依然痛恨让自己失去自我的大锁教,现在要让自己以大锁教的仪式收蓝眼睛安德烈为教子,对莎拉来说是非常极不情愿地选择。看着信仰大锁教而自己却又深爱着的侄子蓝眼睛安德烈的眼睛,莎拉觉得无法拒绝,在长时间地思索后:
“我答应你,登山之前,我将以你的方式完成你的心愿。但是我希望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有一天,在另外一座山上,我希望以能我的方式正式成为你的母亲。”
在珠穆朗玛山脚的一个洞穴里,没毛的戴维做为律师见证了大锁教牧师为莎拉和蓝眼睛安德烈举行的神秘仪式。仪式中,莎拉幻想着在托木尔峰的山顶,她会在塔吉妮娜地祝福下让蓝眼睛安德烈成为自己唯一的孩子,结束自己孤苦半身的命运。陷入美好幻想的莎拉没想到的是,这个神秘的仪式为自己打开的是地狱的大门。
“记住,你现在最重要是搞定了那个女孩,然后莎拉也会上天堂的。”没毛的戴维打断了蓝眼睛安德烈的回忆,随即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蓝眼睛安德烈回忆起了莎拉刚刚得知蓝妹妹官若存还活着的时候的情形。病榻之上的莎拉即将去寻找蓝妹妹官若存的时候,他当时几乎崩溃了。因为自己盲目相信了自己财务官哈姆尔地蛊惑,贸然将自己掌管的x公司的资金投资期货市场,结果血本无归,为公司造成了数亿美元的亏空。为了补足公司财务缺口,蓝眼睛安德烈不得不向高利贷借钱填补亏空。债主玉面屠夫彼得,是北国的黑社会大头目,他不断地提醒蓝眼睛安德烈,如果不能按时还清利息和欠款他将对蓝眼睛安德烈实施残忍地惩罚。蓝眼睛安德烈是莎拉b氏家族的遗孤,虽然莎拉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但是他感觉姨妈和自己不像亲人,他们之间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陌生感。在姨妈眼里只有那些山和神灵,自己不过是她的工具而已。本来自己一介孤儿,没有什么可以被别人威胁,大不了就是一死。在巨大的亏损面前,死对他来说并不是没想过。但是麦琪的出现,却让他的心里有了牵挂。然而不幸的是玉面屠夫彼得知道了麦琪的存在,甚至知道麦琪怀上了蓝眼睛安德烈的孩子,更为甚者还知道是个女孩。玉面屠夫彼得很清楚蓝眼睛安德烈的软肋,掌握了麦琪,蓝眼睛安德烈便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和星星相继挂在空中。高原稀薄的空气让月光蓝得像薄薄的刀片般犀利。这一晚,所有披着月光的物体都是锐利的,像刀刃般。
蓝眼睛安德烈回到了登山指挥部,他进来一坐好,且孤独多吉便开始布置第二天的登山任务。
“昨天,我和巴桑叔叔已经确定好了适应训练的路线。我们在行进的道路上已经装好了路绳,冰裂缝间也搭好了梯子。明天一早,我们将出发前往海拔6000米的博玛冰川做第一次适应性攀登。天气预报说明天上午的天气不错,下午可能有强烈的暴风雪,因此大家一定要听我指挥,争取上午10点前赶到博玛冰瀑脚下,然后暴风雪来临之前返回。”
博玛冰川曾经是北国登山队的噩梦,也是且孤独多吉祖父泽西的坟场。这座形成了几千万年的冰川由移动的表面冰层和地下暗河组成。由于冰面肉眼不可见的缓慢速度移动形成的大量冰裂缝和看似坚硬实则易碎的冰面就成为了一张张吃人的大嘴,亟待猎物到来。经验丰富的登山者都知道,一旦跌入暗河绝无生还可能。
多年前,北国为了边界之争,必须赶在z国之前登顶。他们在没有做详细路线勘测的情况下强行攀登,以致队伍中的两名队员跌入暗河,了无音讯。在那只队伍中,就有着莎拉的外公官若存的曾外公沙克,当时沙克是北国登山队的气象观测员。队伍最后登顶之时,沙克就在博玛冰瀑布顶端的营地。当时自己国家最高峰荣耀峰就在眼前,沙克却没有被选为冲顶成员。随着z国登山队成功登顶并最终确定托木尔的主权归属,荣耀峰这个名字成为了历史,没有登上荣耀峰成为了沙克终生的遗憾。
“直升飞机将随时待命,玛丽医生和我会尽全力保证大家的安全。”巨石马特说。
“马特,你放心,明天我会和多吉一起保护好蓝妹妹官若存,今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四点出发。”蓝眼睛安德烈说完转过头用那双深情的眼睛望着蓝妹妹官若存。
“我相信姨妈会为你感到骄傲。”蓝眼睛安德烈说完,露出一个让人察觉不到却又真实存在的微笑。
“谢谢你,安德烈哥哥。”蓝妹妹官若存对蓝眼睛安德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蓝妹妹官若存对蓝眼睛安德烈的笑容是那么单纯,就像清晨的露珠,全世界都在那透明的表面上反射着。这种透明的、完全的依赖感,让蓝眼睛安德烈感到了一种两人身上共有的摆脱孤独的渴望,这种渴望蓝眼睛安德烈曾在麦琪身上得到了满足。
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蓝眼睛安德烈在喝光了一瓶烈酒后走出了自己温暖的郊区别墅。北国的冬天,零下40度的严寒,强烈的醉意让蓝眼睛安德烈选择了冻死这种残忍的死法。他知道挪用公款的行为很快就会被发现,相比监狱,他更愿意死在冰天雪地的街头。蓝眼睛安德烈的计划几乎成功了,但是命运让他在这个时候碰见了麦琪。在救护车上,蓝眼睛安德烈模糊地看到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在极寒中拯救了自己。
麦琪是一个善良的女孩,那天晚上他正准备去歌剧院看音乐剧《孔子》,这是一场高水平的世界巡演。孔子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世界上有无数的信仰,但是圣人却能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献给自己的信仰,孔子显然符合这个标准。更为可贵而又不同的是,孔子不依靠神而自己创造了信仰。在西方,这种意识出现在尼采疾呼“上帝已死”之后。信仰没有对错,可以争可以变,小事一桩。但为信仰奉献生命时候的崇高感,那种人类精神燃烧在宇宙之颠的尊严,却是一种大于宇宙的存在。当然,对普通人来说,信仰也是不容置疑的。任何信仰一旦被质疑,那便是信仰本身的自我怀疑,一旦这种怀疑出现,信仰便烟消云散了,那种大于宇宙的存在也在那人身上消失殆尽了。没有了这种存在,人便会孤独。有时孤独也会变成一种大于宇宙的存在,那时,孤独也在不自觉中成为了一种信仰。人便在这种轮回之中,在自觉与不自觉中,在蝼蚁和宇宙之间扮演自己。
麦琪用自己打工半年的积蓄高价从黄牛手上买到了一张二等票。当晚的暴风雪让城市的交通几乎瘫痪,眼看演出即将开始,麦琪不得不穿过流氓满地的贫民小巷。小巷有三条,最近的一条的路口,有两只冻死的黑鸟。第二近的小道,里面有几位奇装异服,穿着鼻环的人围着一个燃烧的油桶喝着酒,发出一连串粗鲁的怪声。因此,麦琪不得不选了最远的、充斥着腐烂味道、住满朴实贫民的小道。在小道的尽头,她发现快被冻死的蓝眼睛安德烈,随后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在救护车过来的20分钟里,麦琪将自己的大衣裹在蓝眼睛安德烈的身上,并一直抱着他。
随后,两人相爱了。
有了麦琪的存在,蓝眼睛安德烈人生中第一次摆脱了孤独感。他们一起在国家歌剧院《孔子》全球巡演北国站的最后一天看了表演。一旦感觉被需要,蓝眼睛安德烈便觉得世间是如此美好。舞台上孔子的颠沛半生在华丽的舞台效果映衬下让蓝眼睛安德烈觉得孔子寻找的不像是真理,更像是爱情。他不再想死了,他找到了北国地下钱庄大头目玉面屠夫彼得。玉面屠夫彼得借钱的利息很高,蓝眼睛安德烈借款数目太大,他有些不放心。于是蓝眼睛安德烈便告诉了玉面屠夫彼得自己将怎样获得莎拉遗产,他有信心连本带息的还清欠债,之后还会让玉面屠夫彼得有更大的好处。玉面屠夫彼得的借款让蓝眼睛安德烈暂时填补了公司的亏空,蓝眼睛安德烈在珠穆朗玛峰加害莎拉的计划也几乎圆满成功。如果不是莎拉如今地苟延残喘、如果不是蓝妹妹官若存地突然出现,他现在应该和麦琪在一起,幸福地等待着孩子的出生。蓝眼睛安德烈已经给孩子取名叫拉吉,这是麦琪的小名,也就是天使的意思。想到这里,蓝眼睛安德烈内心一下子愤怒了,就像燃烧着一团火,但是蓝眼睛安德烈依然微笑地看着蓝妹妹官若存,只是目光折射出不易察觉的冷峻。
“都是这个女人,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麦琪。”那个金色的魔鬼再次出现,他端坐在蓝妹妹官若存的身边,衣着华丽,除了那鲜艳欲滴的红色大嘴,一切都保留着蓝眼睛安德烈的绅士模样。
夜色变得浓烈,星河似动非动,大本营的灯光周围聚集着飞舞的小虫。这是一群本应为火献身的虫子,现在却成为了一团杂质,无法燃烧生命的杂质。可悲啊,灯罩隔绝了虫子的信仰,却让它们看到期望。
帐篷里蓝妹妹官若存正认真地听着且孤独多吉对明天登顶的细节安排,蓝眼睛安德烈隔着桌子盯着蓝妹妹官若存,那存在又不存在的微笑就如虫子眼中,电灯中那朵存在又不存在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