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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克莱因蓝色眼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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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老壳花斑蛇挨冻

    它怕人不自觉抖动

    像喝咖啡又加脉动

    洞洞鞋全都是漏洞

    踩屎像老鼠在打洞

    动次打次打次动动

    踩屎打洞踩屎打洞

    舞台上,一朵人形火焰发出舞者炙热的能量。头顶,斑斓、尖利的灯光随意变化着,刺得狂舞不歇者背脊生生发疼。眼睛却闭不上,由得被光火一样灼烧。一群长发的魔鬼在震耳欲聋的乡村摇滚轰鸣声中扭动着,像在火焰中挣扎的羊肉串般吱吱作响。

    官若存慢慢地接近它们,逐渐嗅到一些淡淡腐臭的味道,这味道就像太阳下放了几天的肉。突然,一个魔鬼转过身来,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看着她,红色的舌头带着黏液一直垂到地上,绿色的污秽顺着舌头流淌,顺着舌根可以看到它颤动的喉管。官若存靠上去,仔仔细细地听。

    魔鬼喉咙里咕哝着:“天快黑了!”

    突然,一只绿闪闪的手从魔鬼喉管中伸出,握住了官若存的整个头颅。

    一片黑暗。

    官若存想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直到意识回到身体,随即便是一阵眩晕。阳光从绿色的窗帘缝隙挤进屋里,斜照在她脸上,制造出高饱和度的质感。宿醉让官若存头疼欲裂,刺鼻的烟酒味漂浮在鼻尖打着转儿,舌头没有一丝湿润,像裂开的土地急需甘霖。

    “我是谁?”官若存的大脑正在凌绝峰顶魂不守舍。一切都是混沌的,身体如天地初开般本能地屈从本能。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在这里?”又一个问题。

    混沌中,官若存无法翻转因长时间没有翻动而变得像被花椒水泡过的身体。实践受阻,理性的思考便介入了。当她确定那个接触自己物体的属性是毛乎乎的温热肉体时,大脑犹如巡过一条闪电。一切的疲倦、质疑和哲学的思考迅速消散。官若存先是一个蜷缩的动作,像刺猬正在竖起尖刺,随即一脚将身旁的肉体踢到了床下。

    “你他妈是谁!”官若存将黑色的秋被向上身拉扯,试图裹住自己,被子上有着陌生难闻的汗酸气味。床下的男人穿着一条印着五颜六色大花朵的内裤,胸毛茂盛。他显然在美梦中受到了惊吓,阳光在他腰间切过,让他像被太阳腰斩。胸毛茂盛的男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用手敲打着头部。在酒劲稍稍舒缓之后,胸毛茂盛的男人开始扫视四周,在得到意识充分自信的反馈后,他轻声地说:

    “这是我家!”

    这一年是欧比塔病毒肆虐的第二年,这一天是七夕节后第一天。今天,对昨天重回单的官若存来说,噩梦的终结又成为噩梦的开始。荒诞的自我摧残毫无用处,回忆和现实都是梦中的长舌魔鬼。

    夕阳把站在街道旁、茫然不知去处的官若存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斜影,影子的那头跨过街道,一辆红色的老人代步车从她的影子上缓缓地碾过。街道两旁是高高大大的银杏树、纤细妖娆的樱樱花树、如火焰般向上生长的柏树,如今它们都枝繁叶茂。夕阳下,它们同样被拉出长长的影子。火烧云带着风拉着植物的影子摇曳着舞蹈,人的影子呆呆的像死了,一辆黄色的老人代步车从影子们上缓缓地碾过。

    蜷曲的黑色长发轻轻地匍匐在官若存肩膀上懒得动弹。小麦色的皮肤透着红苹果那样的、带着一点点斑点的红色,让她和这个有着粗犷民风的高原小县城有着统一的节奏。高高的个子、瘦削却有力量感的身体,让她又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她在残阳斜照下孑然独立的样子,就像一丛根系庞杂的野草中的一支,没有风能把它连根拔起。她身体挺得笔直,穿着一件克莱因蓝的及膝风衣,双手将衣领紧紧扯在一起将她的脸埋掉一半,即将坠落在托木尔山脉的血红残阳在她的眼睛里反射出一片血红。

    官若存的眼睛是克莱因蓝色的,这让天空在她眼里分不清是天空还是眼睛,那团将坠的火球在里面被映射得冷冷清清。

    我叫这个女人蓝妹妹官若存。蓝妹妹,格格巫实验室里安排到蓝精灵家族的间谍,一个心灵纯洁的叛徒。蓝爸爸把她变成了真的蓝精灵。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蓝精灵个个很聪明,蓝妹妹妖精又伶俐!

    儿子问我:“爸爸,你小说地主人公叫什么名字?”

    “蓝妹妹官若存、圣诞老人扎西。”且孤独多吉内涵过于深刻,对10岁的儿子来说无法理解,于是我省略介绍了这个书中的关键人物。

    “好土的名字!”儿子听后不屑的说,连瞅都没瞅亲爱的父亲一眼。

    高原夏日尾声,天气冷热不定,太阳下山,便是清寒。这是一片无法储蓄温暖的土地。这里的空气是极好的,和风之时,风带着樱樱花的清香吹淡了蓝妹妹官若存身上难闻的味道。她的舌头依然发苦,口腔像被粉刷上一层黏液。太阳穴间有一个鼓手,依着节奏,和着那首熟悉的歌: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蓝精灵个个很聪明,蓝妹妹妖精又伶俐!这是一首蓝妹妹官若存非常熟悉的曲调,正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努力回想着昨天七夕节发生的事情:下午男友孔之先当了叛徒,自己一个人去夜店狂欢,莫名其妙的和一个胸毛男人上了床。

    和胸毛男人上床的事情是这样的,作者也是后来方才得知。胸毛男人并不爱男人。他的那个他昨天抛弃了他。二进制数字世界的秘密很美妙,也很复杂。昨晚的七夕之夜,两个遭受抛弃的人萍水相逢,互诉衷肠。在七夕结束的零点,两人结拜为姐妹。

    毛毛姐和蓝妹妹。

    “没什么过不去的!”蓝妹妹官若存想。

    夏尾,是塔克县最美的时节之一,浅秋让它充满成熟的魅力。漫山遍野的格桑花随风飘荡,像绿色波涛上荡着好多花瓣筏子。塔克县是z国海拔最高的城市之一,9237546的群众都是塔克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皮肤黑黑的,透着成熟苹果的红。塔克族是一个热情彪悍的民族,但他们脸上泛出的红色又让他们只要稍稍低头,就像害羞一样。塔克县位于托木尔峰西南面的山谷。老人说,这座城市就像托木尔峰女神众神之神塔吉尼娜俯下腰身,伸出一只温婉的手。只见女神手掌向天,手指化成郁郁葱葱的山林,城市在塔吉尼娜女神的掌心缓缓升起。掌纹化作河流,主脉由托木尔山脉座座山峰融化的雪水汇集的格龙江将城市一分为二。汹涌的格龙江,女神的手臂;支流,女神的血管;而那一条条街道便是能指引命运的女神掌纹。

    东边是老城区,多是一些依山而建的传统楼房。楼房大多是石块砌成的两三层楼高的台式建筑,像一座座碉堡,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山坡之上,形成了一个错落有致、色彩明艳的斜面。大面积的赤焰红是这片建筑的主色调,鎏金黄在房子的腰上、顶上勾出各种线条。线条反射的光线让这座巨大的山坡在阳光里像红宝石一样闪烁着金黄的光。

    再往上,便是牧场,傍晚时分,牧民正赶着牛羊回家,一声声呼啸穿越山谷,回荡在格龙江上。夏尾初秋,这些色彩分明的房子就像葱郁的森林开出的花朵,又像塔吉尼娜华服上点缀的宝石。

    西边是新城区,在从前,那里多是一些建在平坦谷底上的高低不一的现代建筑,灰白为主,偶尔会有些蛋黄色。这两年,新城区的老房子似乎是在市政机构统一的要求下,转眼间墙面全部涂抹了赤焰红色、腰身和楼顶勾上了鎏金黄的线条。除此以外,周围还分布着一些有着蓝色顶棚的工厂,如今再没有滚滚的黑烟在这里升腾盘旋。这些年,环保力度加大,从前的污染企业已没有了立锥之地。

    下班时间,城市开始流动。蓝妹妹官若存静立在新城和老城间唯一的一座老桥上。这座桥是为发展新城区而修建的,桥龄快30年了,名字叫新桥。岁月如梭镖,镖镖催人老,当地不知何时,人们开始叫它老桥,因为下游不远处新的新桥正在修建中。东桥头的建桥信息碑上还能看到“新桥”两个字,碑体布满梭镖敲打时间的伤痕。它有四个桥洞,横跨了近百米的格龙江,桥上车来人往,新城区的塔克人大多都在山坡上有一个家。

    格龙是塔克族祖先图腾的名字。相传格龙是一匹赤焰红色的巨狼,托木尔峰女神众神之神塔吉尼娜继巨鲲之后的坐骑。很久很久以前,巨鲲突然发雷霆之怒,随后引发了一场大洪水。洪水将这片谷地淹没,摧毁了这里的一切生灵。洪水退去后的一天傍晚,一匹赤焰红色的巨狼披着夕阳的金光从托木尔山脉下到谷地。在洪水褪去的淤泥之上,巨狼留下了长长的足迹。巨狼回到雪山后,足迹中不仅长出了鲜花和麦苗,还长出了两个瓜。一个瓜283年后裂开,里面蹦出一个男人。男人在这个世界农耕、打猎,孤独的生活了14年后,另一个瓜也裂开,蹦出一个女人。从此两个人不再孤独,有了男欢女爱的他们顺便成为了塔克族的祖先。第一个男人孤独的14年,让14年这个时间轮回被称为圣年轮。直到今天,圣年轮一次,也就是14年一次的格龙节也是塔克族最为盛大的节日,他们纪念他们的祖先,也赞美祖先孤独坚守的意志和勇气。

    老桥“新桥”之前的老桥原先修在老桥“新桥”的上游,修修补补用了几十年。在连接东西贸易、经济及文化交流方面,这座不知名的老桥功不可没。最后,它用颤颤巍巍宣示着自己时日不多。30多年前,一场百年不遇的凶猛洪水过后,这座不知名的老桥被冲得只剩下一排裸露着的青石桥墩。

    老桥“新桥”上汽车、电瓶车、自行车的喇叭不断地响。各种交通工具拉长的影子不断掠过走在桥上的蓝妹妹官若存,她甚至能感受到影子在她脸上留下的抚摸地感觉。老桥“新桥”下格龙江水的阵阵吼声如果和桥上不时开过的一辆辆大卡车恰巧频率一致,便会让桥颤抖着发出“呜呜”地低吼。

    太阳殁了,天空变得黑暗,一丢晚霞还在西天苦苦支撑。西面新城的灯光开始陆陆续续亮起来,街道上冷冷清清地开着一些铺面,老板都是懒洋洋的,就像树懒“闪电”。树懒“闪电”是一只在交通局上班的树懒,以慢闻名。

    东面,老房子们相约着冒出阵阵炊烟。错落有致的狭窄街巷上,初级交通工具的灯光走走停停。你可以从灯光的轨迹判断出现在正有一辆摩托车正在山腰狭窄的街巷上乱窜,长发披肩、皮肤黝黑的驾驶员潇洒骑着s形路线,发出尖利的鸣笛声。

    半山腰,没人会去指责这种行为。

    这5年来,蓝妹妹官若存都和男友孔之先一起住在老城山底角,从路线看来,她现在仿佛还在往那个家前行。桥下的江水呵斥她,让她停下来。她站在桥上,发现自己如同站在两个存在却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之间。

    在桥上,无家可归之感来得如此突然。

    江水翻起河底腐烂的气味,蓝妹妹官若存一阵恶心,靠着桥栏吐了起来。蓝妹妹官若存胃里已经空荡荡,呕吐的秽物带着强烈的苦涩,它们像血一样,还没落到江水便飘散开了。

    蓝妹妹官若存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扶着胃,在痛苦中找寻决绝。

    “那就去无家可归者该去的地方吧!”蓝妹妹官若存仿佛做了一个决定,但本质却是毫无选择。蓝妹妹官若存调整呼吸,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辆出租车快要驶过,蓝妹妹官若存伸出了手。出租车便一个急刹车掠过蓝妹妹官若存,轮胎卷起烟尘。车里已经有三个乘客,她挤进出租车后排,将一个大腹便便,带着金项链的中年人挤到了后排中央。

    车里淤积着一股常年不去的烟草味。

    “去县孤儿院”,官若存对出租车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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