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诏命
云秦，坐落于大武西部，与其接壤。
云秦王族，国姓为徐。
琼林玉殿，装潢奢靡，高高的王座之上，身披紫金王袍的人影静静端坐，他双目深陷，颇有王威。正是当今云秦之王。
秦王徐钧，风流成性，更是嗜色如命。他为王二十余载，广纳天下美姬，此事于诸国算是人尽皆知。而他，亦是有着众多子嗣。
足足二十位殿下与一十九位公主。
而最为年长的大殿下徐稷，如今也已年逾四十。
此时的他微闭着双眼，大殿之中钟乐合鸣，箫笙齐奏，俨然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香风袭至，几名少女螓首微垂，手捧玉壶盈盈而来。然后轻轻跪于席前，贴身斟酒。
“哈哈哈哈哈……”秦王畅声笑道。王庭正中，数十个美姬裙袖翻飞，翩然如蝶，惊鸿起舞，而他则懒洋洋地执起玉盏，对着美酒纵情畅饮。
忽然间，他的眼眸猛地睁开，先前仿佛溺于声色的迷醉顷刻消散。他霍然起身，紫金王袍飘散，一对眼眸有些震动地望着大殿外的天空。
有着赤金之芒升于东方，垂云如瀑，竟显龙之异象。
而冥冥之中，天地气运似有紊乱，隐隐向东方汇聚。
“东方。”他双目微眯，“是大武。”
……
观星云台，仿佛有着璀璨的星幕笼罩而下。
秦王已于此地立了数个时辰，一对眼目却始终未曾移开那垂下的光幕。
身后传来脚步声，但他没有转身。
“看来是确认了……”秦王喃声道，眉头沉下。
“龙运。”他双目间敛起危险暗芒，声音中却隐隐有几分垂涎，“不知道你武桓真的是不是好命呐。”
“为了吞下这口龙运，他竟然筹谋如此之久……”秦王寒声，“当年的传闻，竟非虚谬。”
“吾王有何决意。”暗影中有人问道。
“哼！”秦王淡笑道，“我等只需推波助澜，散开消息便是。”
“龙运固好……”他眉梢压下，“但炙手之物，终是为众人所觊。”
“诸国若是侧目，又怎会坐视大武独吞。那时武桓迫于压力，怎不会有所妥协。”
“而我云秦便可寻机分羹。”秦王慢吞吞道，眼中有灼热之色晃动。
身下侍从恭声应下，便欲退去。
“且慢！”秦王忽然蹙眉止笑，在这座观星台上缓慢踱步，他摇动着手中的折扇，似是沉思。
数息之后，他忽然目露异色道：“古籍有载，若龙运出世，必有凰运伴生，但迄今为何竟无半点消息？”
秦王深深皱眉：“难不成……”
“既是如此，倒不如主动试探一番。”他沉吟片刻，旋即眉宇凝寒，“散开消息外，再遣使修本王所书一封，送于武桓。”
“若是武桓拒下。”他低低出声，“那可是更合本王之意了。”
……
武桓一声轻笑，面前铺开的奏折被他收起。
“还有别的动静吗？”武桓垂首言道。
“禀报王上。”那官员言道，“消息虽已在诸国间铺开，但时至如今，唯有云秦遣使而来。”
“……”武桓微垂着眼目。
“此信本王已经过目。”武桓将那只信笺放于一旁，“明日上朝，自会与众臣相议。”
“看来……”那官员微笑道，“王上既出此言，想必应对之策已是成竹在胸。”
武桓目光微瞥，未置可否，只是淡然呷茶，“先退下吧。”
那人听令退去，不到半个时辰，一道身影自殿门口由远及近，直至散漫地伫立在殿阶之下。一对虎目牢牢盯着坐于主位的武桓。
“不知王上唤我而来”他悠然开口道，粗犷的声音响起，“是有何等要紧之事。”
“可知？”武桓仍是注视着铺开的书卷，并未抬首。
“哼！”戴麟一声冷笑：“还能是何事？”
他目光尽展轻蔑之色：“眼下世人皆知我大武独享天地龙运，王上眼下竟还能安如泰山。着实令人佩服！”
“本王能否安如泰山，可与一人有关。”武桓眼目低垂，目光深邃。
“王上若指的是我，那大可不必。”戴麟抬头咧嘴道。“此等权谋之术，想必王上最为明了。”
武桓发出轻轻疑声，这才看向面前的魁梧男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本王既说可以，便是可以。”
他缓缓起身，目若洞烛，有着王威铺展开来：“你，可愿从之？”
……
翌日
百官议事的主殿，武桓正微闭着双眼，听着百官一一上奏。
旒冕坠珠，随风而动，尽展威仪。
一手执笔，侧耳细听着诸多事务，然后下达道道旨意，身侧的案牍上，诸多竹简已是高高摞起。
如此这般，便是持续数个时辰。
“好。”他搁置下手中的笔砚，似是有些意兴阑珊，“诸位且慢，常事已了，本王此时尚有一事说于卿等。”
“不知王上有何要紧事。”众臣止身，皆是齐声言道。
武桓环视一顾，威声言道：“方前云秦遣使私见本王，传来那秦王徐钧之意。”
“云秦？！”众臣皆是色变，然后皆有着激愤之色浮现。
顷刻，无数的窃语声宛若潮水般响起。
“且静！”
武桓一声充斥着威严的轻喝止住声息:“那秦王与本王相约，欲与我大武修好。愿邀本王会于泗池。”
“不知卿等于此，可有高见？”
“王上！”一位武官手执朝笏，拜下言道，“臣愿一言！”
武桓目光投至，兴致盎然：“且讲。”
“依臣之见。”那武官目露慷慨之色，头颅深深低下，“此机正为我大武扬威之际，王上大可应下，我等愿率精兵前往，定可震慑云秦鼠辈！”
“不错。”武桓抬手道，“此言甚合吾意。”
“诸卿可还另有高见？”王冠上的珠帘垂下，随风而动。他闭目而言。
“臣有一言。”一人出声道。
他同样执笏上前，恭声拜道，”臣以为云秦素来多有窥伺之心，今行此举一为试探，二为逞威，其意甚为险恶。王上理应多加设防。”
“那照汝所言，若本王拒邀不前，岂不是落了那秦王威风？”武桓斜目道。
“并非如此。”那官员不急不缓，垂首平静道：“我大武横盖一方，若只是一个云秦之王，怎值得王上如此牵心。”
“但此次双方的碰撞，我大武摆出的态度，着实意义非常。”
一语既出，众人皆是颔首称是。
“呵呵……”武桓闻言笑道，“卿等所见之远，实为难得。”
“泗池之会，本王心中已敲定许久，只是尚还缺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看向那一众武官，然后言道:“可有人愿接下此诏。”
“某愿往！”
低沉而有力的喝声自殿外传来。
众人视之，一道壮硕如铁塔般的身影，自殿外由远及近。
他方面短须，虎体猿臂，外貌更是粗犷豪雄。浓眉下颇具威势的虎目淡淡的扫过一众人等，然后目光落在了主位上。
他一声冷哼，单膝跪下，以拳击胸，算是表示。
“原来是王上前日所收的罪族之人……”有些将领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悦。但被戴麟冷冷的目光所扫过，皆是识趣地闭了嘴。
众人心中皆是存疑，王上不仅未有赐死。反而赐下武姓。这让不少人都羡艳至极。
不过众人也皆是知晓，能让王上如此对待的，定非寻常之人。
而这位的威风，他们此前也早有领教。眼下唯一能压下他的，也怕是只有……
朝堂下窃语了一阵，仿佛有所商定般，一位身披重铠的将领旋即出声。
“王上！臣虽不才，亦愿领命！”他声音磅礴浑厚。
此人乃是如今朝堂中武官之首，此时出阵，算是众人推举而来。
“哦？”武桓一声轻疑，“若是二位皆愿，可教本王如何抉择。”
“此事易耳。”那将领目光闪烁，双手抱拳，“既是王上所付重任，那定非寻常。”
“既然比臣等更为适宜，那定可胜于我等！”那将领声音低沉，言语间颇几分傲然之意。
武桓看向戴麟，低眉淡笑道：“卿若想接下此诏，压服众人，可要自看本事了。”
“凭你一人，怕还是不够！”戴麟淡声冷笑，目光有些轻蔑地看向那道重铠身影。
那将领顷刻勃然色变，声音低沉，似是震怒，当即驳斥：“狂肆！我等皆为大武重臣，征战多年，岂是汝宵小之徒可比拟。”
……
众官散朝。
“王上……”
武桓转目视之，长眉微挑，此时众官皆已散去，只有一道紫袍身影仍静静伫立。
林浦深深拜下:“臣有一微末之请，言于王上，愿得恩准。”
武桓似笑非笑，然后轻轻叹气：“何必如此心急？”
“林相大可多多思虑几番，待本王出赴归来，在作决意也不迟。”
林浦欲言又止:“王上……”
“本王说了！”武桓缓缓步入后殿，“回来后，若林相仍旧执意如此，本王定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