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小巧
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例行公事,灵感的存在让太多的新奇变得无趣,更不用说,耳边不断重复的耳语。
【苍白皓月……少女抬起了头,看向空中那扇唯一的门……此时,虫祝开始了祷舞。】
跪坐在高台中央的少女……此时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虫祝,少女褪下了面具,将那张绝美而诡异的面孔显露给众人。
骤然明亮的楼阁,红色的纸灯,将湖面的烛火映照的如同星光一样黯淡。
空中的皓月与绛红色的身影遥相呼应,洁白的裸足上,铃铛的清脆随着脚步响起,穿过水面而愈发清亮。
随着一声惊呼,少女全身上下燃起了绚丽的火焰,而她的舞姿也越来越动人,仿佛一朵迎着寒冬绽放的红梅,以一种傲人的美获得了满座的喝彩。
观众席中,男人的拳头缓缓握紧了,
织蛊渡火,这是蛊祭最残忍亦最重要的流程,只能由织蛊虫师担任的虫祝需要以此来取悦往生者……
但是明火,几乎是织修唯一也最致命的弱点,曾被烧死在祭典上的虫祝不计其数。
一想她的身体,会在燃烧中逐渐化作火尘,他都心如刀割。
那种非人能忍受之痛下,雾形的内心却无比平静,灵感能听到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和哀鸣,苦痛仿佛是她早就习惯了的,雾形只是闭上了眼,沉浸于只存在于她周围的火海中,仿佛那只是她修行的一部分。
一滴凝珠从舞者的额头滑落……
月光凝霜,化作一点凉意落在了雀明的脸颊。
雀明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刚刚冰凉的肌肤,薄如蝉翼的触感在她指尖剐蹭了一下,一只枯白的蝶子落在了她的掌心。
“看啊。”一个女孩兴奋的指向半空。
一轮悬空的冷月,被一层冷霜逐渐覆盖,然后化作透明的琉璃色,如同雾气的白光散成冰点,化作树状的支流,好像一棵流动的婆娑树,向着人间生长。
那是无数的月蛰虫,五彩斑斓,借着一年一次的机会,回到人间与亲人团聚。
玉蝉,银蝶,如同花瓣散落,落在抽泣声起伏的家人肩头。
然而,更多的月蛰虫则在空中飞舞,似在惋惜又不舍离去。
本应记住他们的人遗忘了誓言,而传承他们的人则尚未出生。
几只大胆的化虫飞向孔雀,在这个世间,也唯有她能听懂且愿意听的了,那些……一遍遍的重复着却早就忘却,不知道和谁去说的言语。
【,你要晚点长大,阿妈还想看看你】
【(失落之名),小心你的舅舅,以后能依靠的不是娘家人,你要自己坚强。】
【儿子,一定要走出这里,我死了,你的负担也会轻一些,因为我的过失,害你不得不在帕弥克斯长大……对不起】
【(石刻之名),我真的好后悔,我一时冲动,最后撒手留你一人,别为了我这样的蠢男人,我们没有孩子……如果找到了能托付终身的人,别因为我而让自己后悔。】
……
这些被遗忘的名字,此刻只有被她铭记,直到带入下一个轮回。
人类啊,如果自知生命凋零如秋叶,为什么又要将太多时间浪费在争吵和偏执中呢,很多误会无法开解,很多真心无法相证。
短暂和永恒,真是同样的可悲。
酒宴上,无数高位者也同样陷入着痴狂,他们手舞足蹈,仿佛喝醉了,一遍遍呼唤着梦中久思的名字,对着月光下的幻影不断乞求,不断表达自己的悲恸。
这些不是幻象,按照言灵的规则,死者与生者永世相隔,甚至连拥有【花海】权柄的溟花,也只能做到借助灵感与死者交流……
但,蟲溟族的祖先或许真的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他以凡人之身,做到了连接幽冥与人间的壮举。
而所有人中,唯有一个人还死死的注视着高台上,那个被灯火锁在倒影中的舞姬。
燃烧着的舞姿,在火焰中更加娇艳,她仿佛天地间唯一清醒的人,满脸的平静和慈悲,用脊梁支撑着自己烧焦的上半身,她的双手反抱琵琶,双脚仿佛离地而去。
一滴泪从男人的眼角划过,他看到自己的神女,竟然真的飞向了半空。
…………
两道审视的目光则藏在众人之后。
“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我们的敌人。”瘦小的黑袍下,声音的主人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仇恨。
“不要心急,耐点心。”宰相安抚着他然后将目光看向那对孪生。
“我保证,这里……就是她们的最后一站。”
男人手持酒杯起身,走到窗边雀明的身后。
“看起来,风景不错?”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我。”雀明轻瞥了宰相一眼。
坎瑞尔并没有接话茬,即使年到中年,这个男人的英姿也丝毫不减,足以引起宴会上女宾们的倾慕。就像他现在黄金般闪耀的优雅,虽然在她眼中就只是戴上面具的滑稽。
“如此美丽,不属于尘世的崇高,就像我开头说的那样,见到您是我的殊荣,明王阁下。”
补充一句,现在更像是点头哈腰的木偶了。
“我只是想询问一下,明王阁下,你有狩猎的爱好吗……或者说,你喜欢看角斗吗,我们的祖先将这种血腥的欣赏与高雅交融,在很久之前,这种竞技就已经消失匿迹了。”
【他这是在挑衅你,当着一个……两个明王的面,区区凡人,当面?】
鬿雀的惊诧多于震怒。
【不,而且他不是敌人,雀明,黑手另有其人。】
“不在乎,也不理解,更说不上感兴趣。”
雀明挥了挥手,表示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话,她现在急需思考。
脑海中,雀明开启了与鬿雀的私人通话。
【虽然不太清楚坎瑞尔的经历,但我觉得,他刚刚的交谈已经能说明两件事:
他刚刚的有恃无恐,说明他手上有能对付孔雀的东西,但这东西是谁给他的呢,至少可以说明,他还不是最幕后的那个黑手。】
鬿雀的疑问随之而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坎瑞尔与这件事无关呢?】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因为他的言论,不像是站在帝国的立场,之后的进展可能会印证我的推论。】
如果他足够聪明,或许很快也能自己反应过来吧,能让她感到危机的永远只能是同类,架在巨象中间的蚂蚁,下场可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