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自【想】而创生之凯
墨色晕染仿若深黛雾隐,纯白与墨笔交融成千万变化,黑与白的金属不断流动,塑造成了一具仿若有生命的铠甲。
黑色混浊的沉浮间,胸甲裂开一道缝隙,一枚血红的眼球四下转动着,随后整个突起作狰狞状。
一双手穿过枪侠的胸口,那双手四处摸索着,好像要把自己递给谁一样,枪侠握住了那只诡异的手,随后从装甲内拔出了一把银剑。
那双仿佛骑士的臂甲正是银剑的剑柄,即使被整条砍下,关节也还在不断扭动着,看起来简直让人狂掉理智。
【智库战场接管已升级,正在开启全视野,目光所及,皆为真理,精神链结已准备就绪。】
冰凉的金属触点自后颈传来,如同液体的冰冷意识仿佛将他的大脑完全浸没。
好像就连灵感,都被征用,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接受指令。
【左闪 】
枪侠向后微微撤步,寸移,手中的银剑瞬间反转关节自动招架,只听噌的一声兵器交接,男人只感受到手掌微麻。
白起的笑声逐渐低沉,“这是什么剑。”
枪侠反手瞬振借力向后掠去,见拉开数十步距离,再回答道。
“唐吉诃德。”
“你手中的分明是锈铁,这是类似祂赐的造物,是吗,【不断】是你赋予的特性。”
白起挑起剑尖,一顿再斩出一剑,往世仿佛都被这一剑分割,无数金戈交接声,塞外号角声,马蹄踩的满地狼籍,虎贲与羽林互啖血肉,只以此身换家国荣耀。
有诗云:
灯凝铁衣寒霜沉,刀戈微鸣马嘶声。
少年何须思耄耋,莫叫英魂枉世尘。
只此一剑,仿若置身于万军阵前,看来首领作为剑主,是将白起的杀道贯彻始终了,否则不能发挥出如此深刻的一剑。
但以凡躯铸成的神基,终归落在了下乘,而且这具装甲的力量隐隐与他的位格相契合。
男人默默的又看了一眼少女的头颅。
【翎烬】在她身上隐藏的秘密绝非小可,能够人造一具神明,即使是无限接近,也足够惊世骇俗,毕竟,这可不是源自言的力量,而是人类可以掌握手中的科技。
他感受着胸膛处的跳动,那里有四颗炼金心脏,正源源不断的泵涌着金色的血液,而这副机甲与他血肉相连,这俨然已经成为他的第二套循环系统。
神的力量总有特权,而如果刚刚拔出的剑是他创生的【祂赐】,那么是否还有更多可能呢。
“我突然对你感兴趣了,雀明,不如尝试背叛,成为我的第一位侍从吧,我的力量可以覆盖你身上的诅咒。“
“将不会有所谓的平衡限制你,我允许你追求无上的力量,甚至只要你足够强,就能杀死我替代我,这就是成为力量的殉道者与信奉伪善之神的区别。”
“来吧,成为我的从者,不择手段的变强,只要你能践行我的道路。”祂仿佛越说越兴奋,双眼在描述这些时发出无比璀璨的光彩,祂伸出了自己的手,并深信会得到紧握的回馈。
“很美妙的条件,但是……我拒绝。”
“机会只限一次,我很确幸我刚刚的诚恳,但拒绝一位神明,并不会让我遗憾,因为我还有无限的选择,现在,你只剩下一个。”
枪侠注视着祂的冷面,不由的发出一声嗤笑。
“是吗,诚恳?与你融合的那个意识,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神明脑内传来刺麻声,一个疑惑传来,首领依旧能感受到自己,为什么枪侠却说他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了呢?
他好像,在成为神基后,确实不在乎了许多,包括关于对老师的执念,还有成神为了的原因,他都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而是成神后的状态,让他感到一种落差,作为凡人时的一切问题,在此时都不再重要,甚至可笑,他仿佛回首彼岸的往生者,发现这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像一个可笑的丑角,他不愿再想起,不愿再看到这样懦弱的自己……
明王可以不需要人性,成神更是需要将人性完全抛弃,但……
【我在这一蜕变中,是不是真的抛弃了自我呢,遗忘经历,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枪侠的一句话,就给首领留下了怀疑的种子,而从推倒一座看似坚固的高塔开始,也仅仅只需要一颗种子发芽带来的动摇。
伴随着一道银光,一枚唇形的银色戒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枪侠的食指上。
白起尽力看去,灵感大放光芒,最后只坍缩成一字。
【诫】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想到一个词,【十诫】,这十位侍从才是最初侍奉祂的存在,据说它们与【祂】同时诞生,为现实带来了新的神明。
特别是第一诫的“勿泛”,代表着神明的唯一性,这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哈哈哈,封锁了飞升的可能性又怎么样,龟缩在日城中懦弱者早已无力再阻止其他可能的衍生,而我,站在这里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而你……”
白起停顿了一下,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对话里的一些词汇已经强烈的冲击了枪侠的大脑。
“你难道要成为旧时代的卫道者吗。”
飞升的途径被封锁,日城……这些都是枪侠作为雀明时所不知道的信息。
【证兵伐苍颤】
“也罢,黄口稚子,我不屑再与你谈论,将死之人不足道也。”
满地骸骨仿佛受到牵引,一具具拆分揉碎,尘土飞扬,一座人类不敢想象的巨物油然而生,抬起仰望不可见顶,其视野都好像被其压迫,向后倒去。
这是就是专属于神明的威能,巨骨仿佛护卫一般矗立身后。
浓烈的血气见,才看见巨物的身体都仿佛由冷光铸成,它的二十四根肋骨向外微张,藐视着地面上的芥影。
【殺】
巨骨手持两柄骨锥,密密麻麻的肋骨如同牙齿般,仿佛巨鲸张开的庞然大口,伴随着仿佛要将地面碾碎的武器落下,骨肋也如同獠牙一般交错发出酸骨涩牙的摩擦声。
地面被分割成无数沟壑,如此渺小的肉体,仿佛理所当然不该再存。
“别让我看不起你,站起来,让我知道你的决心。”
浓烟中,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灵阀,解锁】
一道黑影如同子弹一般掠出,将白起狠狠的撞向岩壁,瞬间拔剑、挥砍、横振、转腕、再次挥刀。
速度似乎已经无法衡量这个男人的果断狠辣,真正与男人对抗的仿佛不是敌人,而是空气摩擦带来的阻力,剑的轨迹划出一道道真空带,一连串的音爆……
一千三百四十二剑,一秒内,全部被接下。
鲨齿剑横着插入胸甲,将其中一颗搏动的机械心脏贯穿,随后如同开锁一般拧动钥匙。
金色的液体从身体中被鲜榨出来,那颗完美的外置器官发出故障的悲鸣,随后停止了运作。
超越感官的疼痛,那并不是智库创造的幻痛……从他穿上这身铠甲起,就与之共生了。
【自想而创生之凯】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绝世疯子创造出来的装甲,由经历和人性而诞生,从强烈的愿望中创生。
白起抚摸着铠甲的外表,清晰的触感从铠甲表面传来,这种感觉……就好像铠甲才是他的皮肤。
他的另一只手捏住了下一个猎物,然后轻轻松松的再一次捏爆……接着是下一颗。
“嘘,放轻松,还没到你呢,你的心我要留到最后。”
完全动不了,可恶,他努力的想抬起头来,下一秒整个头被砸进石壁里。
“比我想的,脆弱多了。”
祂冷哼一声,踩住男人的肩膀,然后把他的整条手臂撕了下来。
“别急,我说你的心要留到最后,既然你都没力气继续取悦我了,那就先做个人彘让我开心下吧。”
说着,枪侠就感受到他的另一个肩膀的重压,“喝呃呃啊,(植物),(植物植物)你(问候)……我(过去进行时)你(问候)你(器官),再把(问候)塞进(看,人体很奇妙吧)!!”
“留点力气,看……和你的左手打个招呼?”
白起笑眯眯的挥舞着手中的断肢,然后对着他光秃秃的双膀感叹道。
“算了,不怪你不礼貌,对你来说确实为难了。”
“你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枪侠在地上狼狈的扭动着身子,让白起不解的是,他依旧在笑。
“还没完。”
他将自己的左肩朝向上方。
“什……”
白起的胸口传来温热的贯穿声,那道银光正是消失在视野许久的“唐吉诃德”,此时剑刃深深刺入枪侠的肩膀,久违的左手肢感重新出现。
“真是有趣。”
神明胸口的空洞正在迅速愈合。
“来不及了,终于让我等到了。”
【勿泛……勿亵……勿嗔……勿伪……】空灵的祷告自天空传来,一遍遍重复着诫言,仿佛在细数罪人的恶业。
“什么声音。”
戒指上的银色唇形一开一合,祷告再一次从空间的四面八方传来。
【勿泛……勿亵……勿嗔……勿伪……】
【四罪皆并,无可饶恕。】
枪侠缓缓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量型直指神明。
“你的攻击……结束了吗,那么,现在轮到我了,没意见吧。”
“可笑,仅凭另一位神的权能,你凭什么审判我!”
【肃静】
空气骤然一凝,连风声都暂且停息。
白起微微皱眉,因为这股力量同样也影响到了他,言的力量自此不能再被称为【咒】,而是诫与律的结合。
“伪神白起,妄图借助支柱染指神明的权能,此行将会动摇世界根本,动摇至真的唯一,自此触犯第一戒律:勿泛
二,亵渎神明,触犯第二戒律,在此不再多言
三,不节制的使用暴力,沉沦杀戮,自此触犯第七戒律:勿嗔
四,诱骗受害者,用谎言侵蚀了一位少年的自我意识,只为满足成神的条件,自私自利,触犯第九戒律:勿伪”
“如此至伪至恶至贪至兇之徒……”
就在此时,戒指的声音打断了枪侠的话。
【不公……不公……同罪者不可施判。】
白起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伪君子……说到虚伪,你亦有同罪,你说是吧。”
白起停顿了一下,点破了那个名讳。
“除魅祛灾至伪至善执悟鸣尊大孔雀明王。”
听到这个尊名,男人沉默了。
白起依旧自顾自说道,“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不该忘的,你的那双眼睛我不该忘记,当初害我陨落的就是你,现在审判我的依旧是你,我俩还真有缘分。”
枪侠仿佛充耳不闻,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伸出手,最后看了一眼白起脸上的诧异。
视网膜破裂的声音,随后他的指尖摸到了连接的末梢,轻轻用力,他便将其完全抠了出来。
“自此,我以一臂一眼作为惩罚,继续审判。”
随着戒指的静默和金属传来的灼烧感,他知道戒指已经接受了他的代价,因为是审判的结果,他的手臂和眼睛也将永远失去。
“自此,处以流放于永寂。”
流放永寂之地,几乎是已知最严峻的神罚,那里比死亡更可怕的或许不是孤独,而是连连自我都无法感受到的孤独,连虚无都不存在的虚无。
这样的审判,枪侠已知的只有一例,明王凛作为审判者的时候,曾对一位外神下达过……但也因仪式失误,杀死了数百平民。
他曾以为……这样的咒言需要动用十分复杂的知识,现在才知道,或许凛当时,也只是灵感中突然明了这一切的。
永寂的言灵条件苛刻又简单,那就是权限……天道的权限。
【祂】的许可。
他的力量并非来自铠甲,而是【祂】的注视。
………
另一边。
依旧在下雨,阁主好像每当这个时候,都喜欢趴在窗边出神。
古执事如此想着,思绪却被一条通讯打断了,对面人的声音似乎经过了处理,尖锐而无法判断年龄性别。
“按照路线,她应该快到那个地方了吧。”
许久的静默,对面才憋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钟苗秋好像懂了他的意思,轻轻一笑道。
“是啊,很危险,我们很久没有通讯过了吧,没必要特地来找我吧。”
“对啊……有两年了,不对,之前是和你父亲,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对面似乎笑骂了两句,很轻,没听见说的什么。
“天上有人看着呢,以后也少联系吧,一个小时后我会注销这个号码。”
“等等,我来是为了和你说一句话的。”
“快点,我现在联系公司了。”
“名字不重要,没有名字很重要。”
对面挂断了,钟苗秋重复念叨了一遍这句话,只感觉莫名其妙,“算了,总会明白的,要是不明白也总会有人明白,反正不用我瞎操心。”
下次见面,顺便和她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