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别
次日一早。
张缘洞睁开双眼,极为舒坦的伸了个懒腰。
望着地上空无一人的地铺,张缘洞不禁笑道:
“不想王道兄起的这么早。”
因自己房间内的床榻坏了,没奈何,只得找王玄觉将就一晚。
张缘洞下了床榻,昨日一整天都在修行,现如今督脉已是炼化的差不多了。
耳清目灵,五感简直不同于往日。
咕咕咕。
腹中传来一阵叫声,张缘洞摇了摇头。
这腹饥之感,也强了不少。
他打开房门,正要叫上无因和王玄觉一起出门,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可院中却空无一人。
“嗯?”
张缘洞四下里寻了寻,依旧没看到两人的身影,反在院中杏树上看见个袋子。
是如意袋。
“老真人这么快就清点到了?”
张缘洞一手攀上枝头,接下袋子,一封信件落了出来。
“这是?”
张缘洞捡起信封,只见上面写着‘缘洞亲启’四个字。
他打开信封,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原来是如意袋炼化的口诀和手印,末尾还说王玄觉和无因已被派遣到青州去任职了,叫自己不要见怪。
这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信中讲袋子里有一颗明珠,牵扯到一件大事,叫张缘洞不要擅动。
张缘洞只是觉得莫名其妙,拿起如意袋照着信上所言炼化了起来。
只在须弥之间,便已然和自己心意相通。
张缘洞一念生出,袋口束绳便轻轻一弹,张开了口子。
张缘洞往里面瞧了瞧,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用心神注目,内中一切则登时明朗。
袋子虽小,里面却有数十丈方圆。
上无天,下无地,点点星光装饰之下,摆放着一堆东西。
张缘洞仔细感应,只见都是些神牌,令旗,朱砂,黄纸一类做法用具。
看起来,质量还颇为上等。
张缘洞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收回心神,却看见法器之中卧着一颗明珠。
其上混沌一片,五色神光泛出,决计不是凡品。
想来,便是齐贞谷说的那颗珠子了。
张缘洞不明白他有什么用心,但还是遵照意思,没有去动他。
拿了几张黄纸,一盒朱砂和一杆狼毫笔,便退了出来。
张缘洞睁开双眼,看着手中的东西,咧嘴一笑:
“方便方便,就是当贼,也捉不到我的赃!”
“真人,慎言!”
刘天君忽然出现在头顶,闷声提醒道。
张缘洞连忙拍了拍嘴,笑道:
“胡言几句,这是我以来的习惯,天君莫要介意。”
张缘洞转入房中,铺好纸张,化了朱砂,摆出祖师神牌。
现今有了箓,须得多备下几张符箓来。
张缘洞拜了四方,给神牌上了三炷清香,凝神静气,拿起狼嚎。
他心中默念三洞五雷灵文,一口真炁运于毫端。
笔尖微动,心灵既感,当即书其符篆。
符者,乃是天地真信,用以道人之炁,与神明契约,可存神力于黄纸之中。
紧急之时,来不及开坛做法,便用真符。
张缘洞一笔不断,画就灵文,呼出一口祖炁,随符而行。
他现在画的,名号叫做信香符,开坛之时用以上表天庭。
眼下画就这一张,只见黄纸之上,那龙章凤书,笔笔圆转无碍。
张缘洞很是满意,又一连画了几张。
随后,他又借刘天君之力,画了几张镇煞杀鬼的符咒。
今时不同往日,有雷霆都司将帅护法左右,自然得尽其效用。
张缘洞书符毕,礼退四方,撤下了神牌,将写好的真符收入如意袋中。
正巧,就在完工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嗯?莫不是谛勇和尚?”
张缘洞快走几步,打开院子大门。
果是谛勇和尚。
他一脸喜气,身穿一件烈火袈裟,愈显庄严。
“你看,国师赐下的,威风吧。”
谛勇哈哈笑道,霎时间眼睛一眯。
“嗯?一日不见,怎么身中气象大了这许多?”
张缘洞敲起大拇指,笑道:
“大和尚好眼力,竟然能看出来。”
“你哪里瞒得住,洒家在此道浸淫已久,你屁股一翘,洒家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张缘洞见他没个正形,当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只见他纹丝不动。
“果然,力气大了不少,定是学了炼体的法门。”
张缘洞见他这等说,也不瞒了,遂开口言道:
“我用葫芦向老真人换了一些东西,这炼体法门就是他传下来的,名为《黄庭炼景章》。”
“哦,黄庭么。”
张缘洞眉头一挑:“你知道?”
“不知道。”
“那你说个什么劲!”
谛勇大手一拍张缘洞后脑,笑道:
“洒家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饿,这初时炼体,锁不住精气,身体所需极大,想当初,洒家一天,便能食牛一头,走吧,带你去吃好的!”
就这样,张缘洞被谛勇拉着,一路往街上走去。
张缘洞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到处飘。
忽然,在一道街口转角处,张缘洞忽然注意到了自己被一道目光锁定,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一处屋檐之下,一个面容枯槁,体似骷髅的僧人正驻足看向自己。
张缘洞眉头一皱,轻轻点了点谛勇。
“你看。”
谛勇闻声,目光随着张缘洞的手指看去,也看到那位僧人。
谛勇倒是没有见怪,而是朝僧人合十一礼。
张缘洞见此,问道:
“嗯,你们认识?”
谛勇点了点头:“这是报国寺的海月大师,昨日左国师座下右首便是此人。”
“为什么跟着我们?”
“不知道”
枯槁僧人见两人停下脚步,眼睛一亮,也朝二人合十一礼。
但并没走上说话,而是倒头离去。
谛勇挠了挠脑袋,转来对张缘洞说道:
“不晓得他搞什么鬼,但最好别去招惹他。”
张缘洞闻言,奇道:
“怎么说?”
谛勇皱着眉头,解释道:
“这和尚为求漏尽神通,只修枯禅,能显化六根,但心智有时也会随着六根行走,转而化身六贼,如疯似魔,行为颠倒,说不准便要动起手来。”
“哦?倒是一个可怜人啊。”
谛勇叹息一声,说道:
“没错,昨日左国师与洒家讲,他就是深陷神通业障之中,左国师念他可怜,便将他带在身边,日夜聆听高深佛法,希望化解其中业障。”
张缘洞摇了摇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耽搁时间。
“我们还是化解化解肚中饥饿吧,贫道已经快没力气走路了。”
谛勇哈哈笑了一声,也没多言,带着张缘洞走进了一处酒楼。
席上,两人风卷残云,不管什么素面,果品,只管下口,就是积年素斋的张缘洞,也开了肉荤。
两人吃干抹净,对账一算。
八两银子!
谛勇咂了咂舌:
“这一桌饭,谈不上多好,却够平常百姓一年用度了。”
上菜的小厮在一旁陪笑道:
“二位,京城的吃穿用度不比寻常地方,咱们也是没法子,再者,二位点的确实有些多”
谛勇抹了抹嘴巴,在袈裟上擦干了手,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抛在桌上。
“看你忙前忙后,实属不易,再上一坛子好酒来,剩下的自家拿去便好。”
小厮见此大喜,前倨后恭,嘴上一力奉承。
谛勇挥了挥手,小厮连忙将银子拿起,用剪子剪下一角来,回身呼道:
“五年‘秋露白’一坛嘞~”
张缘洞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道:
“今天为何如此大方,叫我白吃?”
谛勇嘿嘿一笑:
“重建觉禅寺的事情,左国师和我已经商量好了,不日就奏上陛下,正好定在朔州,恐怕我攒下的银子,有得剩了!”
张缘洞这才恍然,随即贺道:
“贫道先行祝贺天王,夙愿达成了。”
此时,酒端了上来,谛勇一把接过,笑道:
“你年纪小,刚入炼魔司时颇合洒家意味,也只有你愿意听洒家叨叨,本愿不与你说明,只是以往挂念的紧了,也有地方寻人。”
张缘洞闻言,也明白了谛勇的意思。
在朔州重建觉禅寺,少说两三年不得见面,张缘洞不禁也有些感伤。
“今日此宴,全作告别,洒家知你要随军征伐梅州,那地方不比青州,可得处处小心啊。”
谛勇端起一碗酒,朝张缘洞举起。
张缘洞向来多饮茶水,少饮烈酒,可现今,也端起面前的酒碗来。
“若是日后有事,随时到朔州来寻洒家。”
“人生道远,时若白驹,自有相逢之期,天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