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华亭七子（中）
“什么？你已经把书院回购了？”
在众人的诧异声中，陈白笑了笑，手伸到王牧之面前。王牧之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把它放在膝盖上展平，递给了陈白。
陈白用手抚了抚，把纸传给了沈柚看，就这样一个一个传了一轮，最终回到王牧之手中。
“这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有子羊和我签字画押，也有郡守的官印和文书，完全合法合规。”陈白和王牧之相视一笑。
“只是······”沈柚发出了担忧。陈白握住他的手，轻拍了几下，说道：“放心，不会的。”
黄尘心生疑惑：“好小子，你们俩心有灵犀不带我？说给我们大家听听啊。”
“我同意。”这次是一脸不服气的李濂。
“宗林担心的，是一旦回购书院，萧景仁会再来华亭找麻烦。”陈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而萧景仁当初在书院闹这么一遭，不过是忌惮华亭诸多与他萧氏不同流的士族，想要敲打敲打罢了。但这种情况现在不存在了，因为他已然知晓我的身份，已不好明面上动手。更何况，往日里把自家儿女送到书院读书明理的那帮士族经此一役，有些早已暗中投靠萧氏，有的早已搬出华亭，剩下的无非是那些士族新贵，或是无甚根基的小族，根本无法对萧氏造成威胁。”
“可是——”金葳提问道，“像沈家这样的大族依然在啊，那萧氏不可能不知道你与沈氏关系密切。”
“但他一定不会来了。”陈白故作神秘，闭口不言。沈柚接过话茬，回答道：“一来，萧景仁官拜执金吾，是东京大员，若无军令不可随意调兵离京；二来，华亭沈氏虽是旁支，背后却有吴中沈氏作支撑。去岁他萧景仁来我华亭闹出那么大动静，恐怕不止吴中，江南各地的沈氏旁支暗地里都会有所反应。他要再来，怕是蠢到弃萧、洛、钱三家在江南的战略布置于不顾了。”
“原来是这样······”金葳似乎听明白了，连连点头，“哎等等，墨之姐姐，能问问你的家庭背景吗？看你行事言语，倒是气度不凡，不太像······”
“不太像什么？”陈白歪了歪头，笑着说。
“不太像是陈知府家的千金。”金葳大胆发言，震惊四座。
黄尘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故意岔开话题：“各位吃水果吗？我去洗。”
金葳一把拉住了刚想要起身的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白看：“我见过陈知府，他为人胆小怯懦，一直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形象，和姐姐是半点不像。直觉告诉我，姐姐原不是知府府里的人。我说的对吗，华亭郡主？”
李濂、程南梧和一旁的王牧之都大惊失色。陈白扫了一眼屋内，冲金葳歪了歪头，笑道：“公子柚和我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值得托付，很可信，那我也选择相信你们。既然是自家姐妹，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是郡主。”
“可是我记得······江南并没有说得通的藩王啊？”王牧之小心翼翼地举手。
“此话怎讲？”陈白笑了笑。
“自太祖至中宗，再自中宗至先皇，我大陈立国一百五十余年，共封各地藩王十余个，其中扬州共三王。现任吴王年轻气盛，只比在座诸位大了四五岁，自然不可能；现任越王在位已四十余载，年近古稀，也不可能；最后剩下的那个江夏王倒是正值壮年，但就连陇西人都知道，他虽家宅丰富，却多年无一王嗣。”
众人不禁掩嘴偷笑。
沈柚得意地展开扇子扇了扇，又忽的聚拢，一拍手，回答道：“子羊，说的不错嘛。”
“其实，我是当今圣上的女儿。”陈白忽然压低嗓音：“圣上从来就不喜欢我们母女，我虽在同辈排行第七，却始终只得以‘七郡主’相称，而不是‘七公主’。我出生后没多久，就被赐了封号，送到了伯伯府上。”说着说着，她逐渐把头埋进了衣服中。
一旁的程南梧也默默流下了眼泪。李濂明显慌了神，忙问她原因，她用手把脸遮住，闭口不答。
“好了好了——”黄尘站起身来，拍拍手，“各位，既然书院已经归墨之和子羊所有了，那我们不妨一起去看看吧。”
他和沈柚一对眼神，把矛头指向了王牧之：“子羊，你的工艺名满天下，我可是早有耳闻，到时候还请你给书院改建出出主意啊！”
接着，黄尘又转向沈柚：“宗林，你就不用去了。要是你再哭得昏厥，我和伯溪可搬不动你。”
沈柚二话不说，对着黄尘的屁股就是一脚。他和王牧之、李濂一对眼神，三个少年猛地放倒了黄尘，把他按在地上。
“好好好，走走走。”黄尘无奈。三人扶起了他，每个人都重重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然后一个接一个跑了出去。黄尘连忙去追。
屋内的陈白和程南梧也破涕而笑，由金葳一边一个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依旧分两辆马车到了书院，七人陆续下车，并排站到书院门前，一个接一个勾肩搭背，彼此欢笑着。热烈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每一个人背上，正好在地上呈现出少年的模样。
陈白拉着站在最边上的王牧之走上前，一把撕掉封条，把它们扔在地上，回头对身后的五人笑了笑，招了招手，七位少年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齐推开了书院的大门。
参观了一圈后，七人又回到原点。
“我们昨日才来过，但这感觉怎么就不同了呢？”李濂问道。
“昨日你撕掉封条还要贴回去，还得偷偷摸摸的，今天你撕掉就再也不用贴回去了，能一样嘛！”黄尘笑了笑。
“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里以后，可就是我们的营寨······不是，宝地了！”王牧之说。
“这样说来，东厢又是我一个人的了？”沈柚开心地原地转圈。
“你就这么不希望我住你家是吧？”金葳没好气地问道。
“就是就是。”程南梧没听出她话中的玄妙，连忙附和道。
“好了好了，子羊，你说，我们该如何改建？”终于，陈白站出来主持大局。
王牧之没有回答。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突然俯下身来，拿着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