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陵舞弊案(上)
翌日清晨,或许是气温骤降的缘故,天刚蒙蒙亮,沈柚就醒了。他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深呼吸,哈了好大一口气,然后套上好几层的袄子,下床梳洗。在他看来,今天又是值得期待的一天。他已经幻想着自己和金葳并肩坐在书屋中,就他二人,围着暖炉,读着经史子集,还会无意间产生对视······屋外大雪似与他毫无干系。
沈柚满怀高兴地推开房门,不成想迎面而来的便是倾泻而下的雪水,足足有整整一铜盆。自然,他被浇了个透心凉,脸上、衣服上、衣袖里充满了雪的足迹。
“早上好啊,公子柚!”正在沈柚为一天的好心情就此破灭而愤怒时,金葳却像是巧合中的巧合一样突然路过,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我······你······”沈柚被冻得语无伦次。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哎呦——你怎么全身都透了啊?”金葳明知故问。
“没······没······没什么,我不和你······你······计较,就当是你出气了。你······你······先去书屋等我,我去处理一下,”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快要被冻住,沈柚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阿嚏!”
“行!”金葳心满意足地走了。望着她得意的背影,沈柚气得用右脚扬起门前大片积雪,却没注意脚下,又结结实实滑了一跤。
······
书屋内,金葳已点燃蜡烛,再往炭盆中加了几块银骨炭,把四面窗户都留一条缝,自己坐在书案前温起了书。今日金平要她温的,是《诗经》中的《风雨》一篇。
她先前并不了解父亲如此安排的用意,直到看到此篇原文,顿时便明白了。她心中自然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欣喜的,但脸上止不住地因害羞而出现两腮的红晕,耳朵也渐渐红透。
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正是沈柚。他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金葳,然后从怀中抽出一本书将其展平放在桌上。
“先让它晾晾吧。”
“啊?”金葳心不在焉。
沈柚又瞥了一眼金葳,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坐到桌前,从怀中取出另一本读了起来。
“你家可有笔墨?”
“啊?哦,这——”金葳一阵慌乱,“我来为你研磨。”
“你看你的便是,我只是做个批注。”
“啊?哦,好。”
“你今日看的什么书?哪一篇?”沈柚似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金葳没有回答,只呆呆地把整本举了起来示以封皮。
“拿来吧你!”沈柚一把夺过,定睛一看,笑了笑,便已知缘由,在金葳的一再要求下把书还了回去。
在金葳意料之外的是,沈柚忽的站起身来,张开扇子,在房中踱步,嘴里还大声地朗诵着《风雨》这一篇: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哎呀哎呀,”金葳见状,急忙起身拉住沈柚,左手捂住他的嘴,任凭他“呜呜”的乱叫。
“怎么,害羞了?”
“才没有。”
沈柚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大声重复了那一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金葳狠狠瞪了他一眼。
屋外,金平立于大雪之中,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放弃了敲门的想法,满意地转身离去。
屋内,闹够了之后,沈柚与金葳分坐在一张书案的两侧,正好相对,安安静静地温着书,香炉的烟气和炭盆的暖气相融,再配上明亮的烛火。此刻,纵使雪花零落,天地也与公子柚无关了。
······
就这样过了一个冬天,开了春,距离沈柚春闱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时间从指缝中流逝,很快,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公子柚,你可给我用劲了,别枉费本小姐一个冬天对你的提携和鞭策。”赶考的马车上,金葳正给沈柚加油。
沈柚笑了笑,没有说话。
“喏——这是我给你做的状元糕,你快全吃了,一会儿就到了。”
“哎呀,我说葳儿啊,你就别让贤侄紧张了,”坐在一旁的金平忍不住打断,“我金陵是大陈故都,因而圣上恩准我金陵也开春闱,虽说如此,但贤侄你可千万要记住,大陈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金陵的春闱规格和巡查只会比东京更严更高,要做好心理准备。”
“爹爹,还说我。”金葳向金平撒娇。
“哎——到了。贤侄,你金叔与葳儿身份特殊,就不送你下去了,你且加油吧,一会儿我要去巡查了。”
沈柚感激地点了点头,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下了马车,然后一路小跑进了贡院。
“站住!”一个士兵打扮的人拦住了他:“考生需在贡院外排队搜身方可入场!”
沈柚急忙作辑:“可我未见搜查士兵啊,我也是第一个到的。”
“管那么多作甚,天家赐我官职,命我把守贡院维持秩序,我须得如此。”
“行行行,搜吧。”沈柚张开双臂,打开随身所带书具、点心等,待他一一搜查。
“无碍,多有冒犯。请进,一人一间。”
沈柚觉得十分古怪,思虑再三,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他的名字。
“李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