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游,故人归(下)
月儿悄悄爬上了夜空,今晚的夜空显得格外明亮,照亮了往日金陵和华亭上空漫天的乌云。
沈柚仍然站在原处,不近不远地望着金葳。他总觉得,这场景像梦一场,是他过去五年想都不敢想的。他本想彻底放下这些前尘往事,但再次见到她,却仍然按捺不住自己汹涌的情感。
半晌,倒是金葳先开了口:“远来是客,公子柚,上座。”
一语既出,四座寂然。金平捶胸顿足,沈柚愕然失措,只有金葳一人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
沈柚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走到桌前坐下,一步比一步沉重。这满目金黄,似是与他再无干系。
金平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接着狠狠瞪了一眼金葳,招招手让她也来吃饭。
金葳不情不愿地坐下。
“天寒地冻,贤侄自临安远道而来,金叔今日就为你接风洗尘!来,贤侄!”金平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拉着沈柚的手碰了个杯。
沈柚礼貌回敬,一瞥金葳,似是无话可说的样子。
“当年······”
金葳抬起左手,含泪说道:“公子柚,你需明白,今日我仍与你同席,是应爹爹之求为你接风,不是来听你说什么过往的。你再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
“葳儿,不得无礼,”金平见状,大声呵斥金葳,“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俩从前多好啊,怎会变得如今模样?”
接着,他又再次与沈柚碰杯:“贤侄,我知你对我儿有意,有什么误会不妨摊开讲,我留住她。”
“爹!”金葳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一脸无辜的沈柚:“哪有什么误会?他当年便是自负狂妄之人,如今自然也是!理他作甚!”
“我自负狂妄?”沈柚一摔筷子,也站起身来:“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过我一句辩解?五年啊,就算是这世间最慢的鱼也该在横在金陵与华亭的大河中游了两个来回了吧?且说,我当年······”
“休在这给我卖弄文字,你公子柚名满江南,谁人不知?只可惜,我不稀得。”金葳一撇嘴,直接硬顶了上去。
“好好,”沈柚无奈,只得换了个方式,直接陈述事实,“伯阳当日那句‘公子柚似与杨妍亲厚’真的是玩笑,真正与妍妹妹亲厚的正是他自己啊!”
“伯阳?可是周家的那位公子昕?”金平听到这二字,心中“咯噔”了一下。
“正是。”沈柚转身作揖。
“我这有一封华亭来的军报,你和葳儿且看看。”金平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册,交给了沈柚。
沈柚双手接过,本想与金葳一同来看,看见她后退几步,便作罢了。
他打开一看,一股热气顿时涌上心头,想要立即骑马回华亭。
“怎么了?”金葳拾起沈柚扔在桌上的军报,打开一看,读出了声,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有匪自东南来,进犯华亭。华亭郡守周琰率其子昕、明、昭与之死战不退,终战死城外,华亭黎庶赖以保全。昕妻周杨氏为夫殉节,亦死。江南儒沈巳远代掌政务。
贞象十二年十二月初九
金葳适才骄纵嚣张的气势瞬间低了下去,渐渐低声抽泣。
“我信你。”她小声说道。
“什么?”沈柚转过身来。
“我曾与杨妍亲厚,也了解公子昕的为人,这应是真的。前尘往事,斯人已逝,又何必再紧追不放呢?不管你公子柚当年如何待我,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在华亭唯一的支柱。”
两人终得和解,紧紧相拥。一旁的金平既叹气又欣喜。
“待金陵事成,我们回华亭到周兄和杨妍的墓前吊唁!”沈柚拉着金葳的手,见她点了点头才松开,又伸出手帮她擦了擦泪。
“贤侄来金陵难道不单是了却这一桩心事?”金平不解。
“那是自然,”沈柚再作辑,“我知金陵郡守刚正无私······”
“有事说事,别总夸我!”金平讪笑着摆了摆手。
“明年春闱,我想在金陵参加。”
“哎呦!”金平恍然大悟:“你看看你看看,你金叔都忙忘了,华亭书院一闭馆,咱们小宗林都还没参加科考。这样,明日,我明日就差人去给你在咱们金陵书院找个位次。”
沈柚摆了摆手:“不必了,多谢郡守一番好意,我自寻一静处自己复习便是,就不劳烦郡守了。”
金平快步走到沈柚身前,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都随你。不过我府上倒是有一间静处——”
他指了指一旁的金葳,“喏——就是葳儿的书屋,明日起你与她一道读书吧。至于今晚,东院还有一间空房,我让下人收拾收拾,就留给你吧。不要不给你金叔面子哦!”
沈柚受宠若惊,瞥了眼一直用眼神示意他拒绝的金葳,迅速回复道:“那就多谢了,我先去瞧瞧。”
金葳佯装要打他,在他手上狠掐了一下,然后便拉着他回到桌前继续用晚膳了。
······
用过晚膳后,金平在中堂前与二人道了句晚安便向西院醉醺醺的走去,留下沈柚与金葳二人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与我同路?”
“这很奇怪吗?东院本来就是我住,西院才是我爹娘所住。”
“行行行,金大小姐,你说得对。晚上可别敲我的门哦!”
“你找打!”见沈柚说完就跑,金葳忙提着裙子就笑着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把他薅到跟前。
“你再说?”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沈柚作乞求状,这才让金葳放开了他,“我可是你爹请来的,是你府上的座上宾!”
“嘿!这小子!”金葳单脚而立,把左脚的鞋强行取了下来,往沈柚逃跑的方向一扔,并未扔中。
“嘿!别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