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名妓申九娘
白青羽最喜欢美人了，更何况申九娘气质还好得很，忙一把抓起她的手，拉起她往前走去，满不在乎道：“惶恐什么啊惶恐？大家都是人，在我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美人与丑人，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我若是没有得到皇上的封赏，还不就是乡下泼妇一名？谁又比谁高贵了？你放自在些，若你总是这么拘谨守礼，我反倒觉得矫情。”
申九娘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如此，也不敢过于多礼，只得笑了笑，跟着她的步子走，没话找话地说：“夫人真是豪爽！与京城贵女大是不同。只是夫人身边……怎么也没跟着个人？”问完她就后悔了。
白青羽随口道：“跟个人？跟个人干什么？大家都有事做，忙得很……哦~你是说跟个丫鬟对吧？就像你这样？”
申九娘更加惶恐了，小声道：“是九娘张狂了！”
白青羽挥手道：“诶~什么张狂不张狂的？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罢了！我不喜欢被人伺候，所以就不让人跟着了。若有什么事，我叫一声，自然有人出来应话。”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前院正屋的大门口，屋里屋外有下人走动忙碌，都穿着统一的工作制服，好看又利索。看到白青羽来了，都含笑打招呼：“夫人！”也有人叫她“青羽”的。
白青羽给府里下人说过，不介意大家叫她名字，也不需要大家时刻铭记下人身份，只需要大家时刻铭记工作责任，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尊重与否，得看内心真实想法。你表面对我再尊重，事情没做好，我依然不喜欢你。反过来，你对我没有丝毫尊重，但是把每件事都做得完美，我肯定视你为珍宝。
所以像黄铭昊、韦胜庸、赵得旺这些得到重用的仆人，以前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年纪也比较大，思想也更成熟一些，就会顺着白青羽的意思叫她一声“青羽”，显得更亲切。
有时候，别人怕你敬你，并不一定会对你忠心耿耿。但若是别人把你当至亲家人看待，那就会真心维护你，感情的维系比卖身契的约束力更强大。
恰巧，弱鸡贺晓喻这时正有事来找白青羽，匆匆地跑过来叫了一声“夫人”，便突然看到了她旁边的申九娘，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九娘？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申九娘也大吃一惊：“贺公子？您怎么在这里？”而且还穿着下人的服装！
白青羽惊奇道：“咦？你们俩以前认识？”
申九娘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贺晓喻，道：“贺公子以前是九娘的恩客，对九娘多有照顾！”
贺晓喻则摆手道：“哎~九娘莫要再叫我贺公子了，我现在是富国夫人府里的下人了。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忙狗腿地凑到白青羽身边，谄媚地笑道：“夫人，莫非您想通了，打算开一家青楼？想请九娘来当鸨母？”
妓女比较好的出一路不外乎三种，一是入豪门为妾，二是在青楼当鸨母、三是自己赎身，收养几个孩子，靠义子义女养老善终。
白青羽好气又好笑，抬腿踹了他一下，笑骂道：“滚一边去！我说了不开妓院，就坚决不开妓院。我赚钱的法子多得很，干嘛非要开妓院。”
贺晓喻嘀咕道：“那您把九娘请来做什么？”
申九娘正要解释，秦大山这时从另一侧的檐廊下跑过来，远远地就冲白青羽喊道：“娘子！娘子！我这次出去，是用我们自己的马车还是另外去租一辆啊？”
他跑到近处，翻了一个空心筋斗，稳稳地落在白青羽跟申九娘面前，动作极其潇洒。
白青羽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先道：“不错！越来越厉害了！”
随即又道：“你说的马车的事……倒是个大问题。咱们初来乍到。府里的事儿都还没有理顺，根本来不及给家里添置马车啊！”
贺晓喻赶紧给秦大山见礼：“见过老爷。”
秦大山随意挥手道：“不必多礼！咦？你不去写书守在这里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贺晓喻忙道：“我是来问问夫人，可不可让我跟着红松少爷……不是！是宁公子！我可不可以跟宁公子学习跳舞？我看他跳的那种舞——可好看了！可美了！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舞蹈！夫人，我想学！”
白青羽看了看他的身体，瘦高瘦高的，有些弱，不过正好适合跳孔雀舞，便道：“你的身体比例倒是很适合跳孔雀舞，不过那舞蹈讲究天赋，还需要比较好的体力，你未必坚持得下来。如果你真想学，就得先做好吃苦的准备。”
贺晓喻大喜，忙道：“谢夫人！我肯定能行！宁公子都能跳，我也肯定能跳！”
白青羽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红松表哥看着文弱，但是他从小就有舞蹈基础，体力比你强多了。你呀——还是太弱，需要加强锻炼才行！去吧！去找红松表哥，让他教你。”
“谢夫人！”贺晓喻开心得大笑，行了礼之后，转身就跑开了，蹦蹦跳跳像个孩子。
申九娘望着他的背影，满脸的不可思议——当个下人还这么开心？对了，他刚才说想学跳舞？他居然想学跳舞？是什么舞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其实贺晓喻的年纪并不大，刚满十八岁，算是个大男孩。只不过以前过的是花天酒地的生活，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了。原本今年是要成亲的，结果突遭变故，婚事也告吹了。
看着贺晓喻跑远，白青羽一手拉着秦大山，一手拉着申九娘，走进会客室，嘴里道：“马车的话……现在去买的话应该来不及了，要不先把我爸家里的马车借一辆用着，以后再还他就是了！反正他们家的马车比较多，有好几辆呢！”
秦大山好笑道：“这一借就是好几个月，咱爸家里不用吗？再说了，用几个月都旧了，怎么好意思还人家？”
白青羽笑道：“我是说买辆新的马车还他！真是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大山乐呵呵地道：“我觉得你可能是！”
白青羽便笑着用小拳拳去捶他。
“别闹！有客人在呢！”秦大山笑着闪开，指着申九娘问：“娘子，这位姑娘是……”
白青羽便上前拉着申九娘的手，两人并肩站着——申九娘还要略高一厘米——笑道：“这位就是名动京城的申九娘！怎么样？长得极美吧？我美还是她美？”
说实话，人的长相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就很难分出谁更美了。比如瓜子脸和圆脸、柳叶眉和一字眉、杏眼和凤眼，哪个更好看？这个是没法分出高下的，只看个人喜好。
而秦大山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除非有恋母情结，否则，他们都会更喜欢年龄相仿的人，凡是比他大几岁的，无论长得有多美，都只当个姐姐甚至长辈看待，不会有心动的感觉。
所以秦大山毫不犹豫地说：“你最美！”
白青羽只道他是哄自己开心，笑道：“这个答案——我给满分！”又拉着申九娘的手说：“走，咱们进屋说话。对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刚来京城，这府里的事都还没有理顺，对京城的事就更是一无所知。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申九娘就更加不安了，小声道：“那夫人您为何对九娘如此……友善甚至——热情？”
白青羽笑道：“因为你长得美啊！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长得好看的美女和美男！”
申九娘尴尬地笑了笑，说：“夫人谬赞了！”
她笑傲欢场数年，听过无数赞美之词，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女人这么直白地说喜欢自己。
她也不是单纯小姑娘，听过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几年前就知道女人跟女人之间也是可以相亲相爱的。在天仙楼里，有十几个专门教新人歌舞音律的师父（也经常为当红的清倌人做歌舞伴奏），其中就有两对年纪大了的姐妹，相约共度余生，不再去找男人。
申九娘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实在遇不良人，就也学几位前辈那样，找个姐妹白头偕老。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觉得她还是更喜欢男人。
白青羽其实并没有想过要跟她发生点什么，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申九娘的钱。
“九娘，你我素不相识，怎么今日突然来访？可是有什么事儿？”她问得很直接。
申九娘答道：“九娘之所以冒昧前来，乃是先后听到几位恩客说起过夫人，说夫人乃是天下奇女子，得神仙点化，曾经梦游仙界，学了不少本事和歌舞。九娘想着……”
白青羽失望道：“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手里有闲钱，想要借给我赚点利息呢！”马上又兴致高昂地道：“嗳！都是谁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在京城，我的熟人可不多！”
申九娘愣了一下——有这么直白地要钱的吗？我本来就是想把钱借给你的呀！我准备了一大堆夸你“仁善”“正直”“不拘小节”“豪爽大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她答道：“一位是宫致浩宫大人，一位是蒋轻秀蒋大人。这两位大人每次宴客，都会召九娘前去作陪。另外，在蒋大人举办的洒宴上，曹明礼曹大人也说起过夫人。”
“曹大哥？”白青羽好奇道：“他怎么会说起我来？是专门跟你说的？”
申九娘忙道：“不是！是蒋大人在飘香楼请客，赴宴的是与他交好的几位官员，曹大人也是其中之一。曹大人对其他几位官员说起了夫人您，说您为人随和，虽然有二品诰命爵位，却愿意认他做义兄，他十分感动。还说夫人您现在做生意缺钱，正在大量筹钱，还答应给百分之五的年利息。蒋大人也随声附和，对夫人您赞不绝口。”
白青羽乐得哈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那几位官员是何反应？”
申九娘道：“几位大人都……都对夫人您感到好奇，皆说会让家里的娘子登门拜访，也会借些银钱给夫人。只可惜九娘身陷乐籍，身不由已，这些年虽然也存了点钱，原本是打算为自己赎身的……”
她后边还有话没说完，性急的白青羽已被心中的八卦之火烧昏了头，兴奋地道：“哦？像你这样的名妓，老鸨舍得放你走？身价肯定很高吧？赎身要多少钱？”
申九娘很不适应她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关键她语速还快，比京城贵妇们那种不紧不慢的语速快了至少一倍，让她一时有点难以适应。
所以她愣了一下才道：“九娘如今已是人老珠黄，门前冷落车马稀，身价大不如前，想必有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就够了吧！”
“那么少？”白青羽脱口而出。其实这个价很高很吓人了，但是跟她记忆中的故事比起来就算少的了，那些名妓的赎身银子动不动就是三千两，可比这一千两高出太多了。
其实申九娘已经往多了说。如今她的赎身银子已降到了五百两，而且还在下降。妓女是越老越不值钱，她们这一行的黄金年龄是十四到十八岁。过了十八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楼里和她同时期挂牌的姐妹，有几个受不了客人快速流逝，开始留客过夜。可结果却并没如愿，客人在睡过她们之后，依然还是花钱去捧那些更年轻更貌美的清倌人去了。
有的女人脑子有问题，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与比别的女人不一样，肯定能让男人睡一次就上瘾，然后就欲罢不能。然后，自己就可以凭身体控制男人了。
而事实上是，女人的身体都是大同小异，你会的，别的女人也会，甚至比你更会玩，除非某些男人有特殊癖好只有你能满足，否则，他们大概率都是喜欢更年轻更美丽的。
男人之所以不纳妾、不出轨，不是因为你的身体有多与众不同，而是因为他对家庭的责任、对婚姻的忠诚以及对你的敬重。你若失去了他对你的敬重，那么你就一坨屎。
反过来。如果男人失去了你对他的依赖和敬重，那么他就是一坨屎。
申九娘很早就在鸨母的教导下明白了一个道理——用身体是留不住男人的心的！
京城十大青楼，每一家都有几十个美貌姑娘，你有身体，别人也有啊！你有美貌，别人也有啊！新人的身体更加鲜嫩美丽！你是日薄西山，人家是朝阳初升，根本没法比啊！
爱去逛青楼的，哪个不是贪图美貌和新鲜？再美的脸蛋，看久了也会觉得腻烦。嫖客若是真心爱你，早就把你赎回家去不离不弃了。之所以没有为你赎身，还不是因为你不配！
所以她坚持不陪睡，努力维持着洁身自好形象，靠着这样的品行和才情，尚能得到旧日恩客的一丝敬重，时不时地会照顾她一二。若她也开始陪睡了，那就真的成烂泥一滩了。
当年她七岁被卖进天仙楼时，卖身钱才八贯铜钱。鸨母供她吃穿，请师父教她各门才艺，到十四岁开始挂牌接客为止，所有的衣食住行穿戴花销总共不到二百两银子。
可她红起来之后，见一次客就是十两银子，饮一杯酒也是十两银子，表演一次才艺，客人都是五十两一百两地打赏，一天为楼里赚几百两银子都是平常。
也就是说，从她接客开始，到目前为止，她为天仙楼赚的银子远远超过了十万两。
可惜现在她“老了”，客人一天比一天少，收费也一天比一天低。如果她再熬上几年，估计赎身银子能降到几十贯。
申九娘的脸一下子红了，甚至连眼圈都红了，小声道：“九娘人老珠黄，客人日渐稀少，天仙楼已另有头牌，所以赎身银子就少了。”
说到这里，她内心的骄傲又被唤醒，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若是在三年前，九娘的赎身银子少三千两白银，鸨母连谈都不想谈！”
“三千两？”秦大山猛吸一口冷气：“那么多啊？”
放在以前，他就算拼命干活三千年，也攒不够三千两白银。
白青羽却觉得这才合理——她值这个价。